宿舍每天早上七點準時廣播醒,但言卿通常會自己定五點半的鬧鐘,早早起床去練舞,拼命補齊弱項。
今天的鬧鐘卻沒有鈴聲,只是沉悶的震。
言卿醒過來,含糊地質問手機:“你怎麽不響了啊……”
手機淡笑著回答,音質裏帶著疲倦的沙啞:“因為你還在和我打電話。”
言卿怔了一會兒,被踩了尾似的撲騰起來,仔細一看屏幕,通話時間六個小時還多,是一整夜都沒掛。
“……你又沒睡?!”
霍雲深很低地“嗯”了聲:“你的聲音一直在,不舍得睡。”
言卿講道理:“那你掛了不就不在了嗎?”
他對答如流:“沒你的聲音,我更睡不著。”
言卿被霍總的無賴理論弄到哭笑不得,在床上抱著兩條細,發愁問:“到底有沒有辦法讓你睡?”
他需要養,總這樣下去肯定要垮掉的。
新聞上因為休息不夠猝死的事件那麽多,可不想發生在霍雲深的上。
“也許只有一個,”他放緩語速,一字字磨著耳朵,“你睡在我邊。”
言卿盡力不崩人設,似水道:“深深,不可以調戲我呦。”
深深語氣端莊:“我說真的。”
言卿含恨掛了他電話,但仍舊在意這件事,試探著給閔敬發了個信息,問他霍總失眠的深層原因,上回雖然了解了他的病,但更多的還不清楚。
閔敬幹脆打過來:“言小姐,上次我說過,他的況屬于比較嚴重的應激障礙,是過度刺激造的神創傷,不是一般意義上的失眠。當年出事的早上,他睡在家裏,雲卿出去買早餐,在家門外被綁走,一門之隔,他就失去了。”
言卿擡眸,著照片上面明麗的小姑娘。
“他那時候被折磨得不人樣,不能睡,不能吃東西,從骨子裏恨上這兩件事,久而久之,神都有了本能,睡了會反複夢到雲卿離開他,吃飯也難熬,總記得沒有買回來的那份早餐。”
言卿輕聲問:“他把睡眠和吃飯,當他犯的錯了,是嗎?”
如果不睡,卿卿不會丟,如果不吃,卿卿不會出門去。
他把一切怪在了自己上。
“可以這麽理解,”閔敬給出肯定,“再好的醫生也對他束手無策,只能是緩解,維持。”
“或者說,他有一部分的生命,已經跟雲卿一起死在了出事的那一天,但你出現了,他就還有得救。”
“想解鈴,只能靠系鈴人。”
言卿然嘆氣。
原來霍總沒誆,說的是實話。
可是能夠治愈他病癥的暖心小妻,也真心不好當。
閔敬跟言卿說完,整理好資料,下車按門鈴,進霍雲深的別墅。他站在客廳,仰頭往旋轉樓梯上一看,差點晃瞎了眼,趕忙扶了扶眼鏡。
他深哥常年穿黑灰正裝,冷氣沉沉一點也不像個二十來歲的年輕人,他也不敢說,他也不敢管。
今兒可好,終于換服了,簡簡單單一條黑長,配海藍寬松的衛,短發沒有刻意打理,自然垂下來遮了一點眉眼,去掉不威勢,像以前在學校裏那個桀驁不馴的邪肆年。
閔敬“哇”了一聲,星星眼鼓掌,覺自己也回去了十幾歲:“哥你帥了!”
霍雲深面無表下樓,忍了會兒才問:“確定?”
閔敬狂點頭。
霍雲深斂著角,低頭去看自己的上,珍惜地了邊角。
這是三年前卿卿買給他的,他包了裏三層外三層守著,到今天第一次拿出來穿。
他格差,健康狀況也不好,比過去蒼白消瘦,上有很多新舊的疤痕,外界名聲更不用說,恨不得把能現殘忍冷的詞都給他。
數來數去,沒有一點能討卿卿喜歡的地方。
只能讓自己外表好看些,也許可以換多留意幾眼。
畢竟要往娛樂圈裏走,各種妖豔賤貨那麽多,他容忍不了卿卿總去看別人。
霍雲深視線掃過閔敬手上薄薄的資料,眸轉寒:“就這幾張?”
“是,能查到的東西太了,”閔敬蹙眉,恭敬地把東西遞上,“言卿口中的生活軌跡,在加拿大都有跡可循,不是憑空造的,三年前那場‘大病’,住院和診療記錄都找到了,但看不出什麽異常,病例裏顯示的是正常疾病,跟記憶無關。”
“至于的父母,當然不可能是雲家夫婦,是一對過去從未出現過的華人夫妻,真實份也被抹掉了,不過可以肯定的是,他們車禍亡是意外事件。”
“我猜測,這對夫妻是用來把言卿拴在國外、甚至是監控的工,因為這次意外發生,他們死了,言卿才得以機會回到國,在橋上遇到你。”
霍雲深的目停在幾頁調查報告上,十指收攏,把紙張攥團,狠狠在手心裏。
卿卿的親生母親早逝後,是因為對父親雲澤始終保有著一親,才對雲家的苛待一再忍讓,但就是這個所謂的雲家家主,在出租房的門外,親自帶人綁走他多年來不聞不問的親生兒。
後來,他掌控了霍氏,到雲家去報仇時,才從他們裏得知。
雲家當時遇到重大資金危機,雲澤是打算用卿卿做禮,拿去送人的,才把綁上私人飛機。
送給誰,要去哪,沒人知。
唯一確定的是,飛機中途失事,雲澤死,找到了骸痕跡,可沒有卿卿。等再回來,生死一瞬在橋上相見,已經是不記得他的言卿。
他就算把雲家剩餘的人全數鏟除,把欺負過卿卿的一個一個弄死,也不能發洩毫苦痛和暴怒。
三年空白,過的苦,他現在本不到。
霍雲深睜開纏繞的眼:“繼續查,從何醫生檢測出的那種神經藥著手,按照他後來提供的詳細報告看,近一年,卿卿仍有使用過的痕跡。”
閔敬凝重點頭。
他清楚深哥現在不能惹,一點就會炸,放輕腳步剛要退出去,霍雲深再次開口:“給我約藥膳館中午的小廚房。”
“……是廚房?不是訂餐?哥,你要幹啥。”
霍雲深薄微啓,扔給他兩個字:“做,飯。”
然後,自己送去,跟卿卿一起吃。
他想,迫不及待。
言卿一上午日程排得極滿,跟新團隊的員頭,研究下次淘汰賽的曲目和表演方式,一對接才發現,歐跟小卷沒得說,但三個末尾進來的小丫頭太怯了,業務能力的確存在短板,要在幾天整合起來,共同打贏這場仗,是件難事。
小卷悄悄提了兩個方案,要麽放棄們仨,只管突出好的,為自己爭取票數,要麽照顧集,自降水平,配合差的。
五道目齊刷刷著言卿。
言卿彎了彎,以隊長的份在大家面前拍板定論:“我選第三個,本來好的要表現,至于不夠好的,那就讓變好。”
說得豪氣,做起來很困難。
到中午食堂開飯的時候,言卿筋疲力竭,完全沒胃口,筷子著碗裏的一丟丟米飯,難以下咽,思緒不住有點飄,想起那個整夜睡不著覺的人。
十二點多了,也不知道他吃東西沒有。
食堂人多的,不好公然掏出違的手機去問他,只能擱在心裏默默糾結。
是時候給霍總定個治愈方案了。
可是好,飯又難吃,生無可,沒力氣腦子。
言卿正蔫蔫托著下,離座位不遠的安全門被拉開一道隙,保潔阿姨探進頭,悄聲喊:“小姑娘——”
“我嗎?”言卿忙站起,“怎麽了阿姨?”
阿姨笑瞇瞇:“有點小忙,幫我一下行不行?”
言卿跟同桌吃飯的姑娘們簡單代一下,謝絕了們跟著,自己迎過去,順著門進平常有人走的步梯間裏:“您說。”
阿姨很警覺地左右看看,確保沒人,才擋著說:“你往上面走一層,有個可帥可帥的送餐員,說給你帶了好吃的。”
送餐員?!
言卿心一跳,往上了,看不清人影,爭分奪秒跑上去,在拐角的樓梯,見到悉的影。
他筆直長展,坐在臺階上,見的穿了一件休閑衛,頭上戴一頂棒球帽,懷裏放著兩個大號保溫桶。
聽到靠近,他擡了擡頭,掀起帽檐。
一雙眼狹長鋒利,瞳漆黑,著熱切斑斕的。
一句“霍總”被言卿及時換“深深”,驚訝問:“你怎麽來啦,還說自己是送餐員。”
霍雲深眼尾微彎:“沒說錯,我就是你的送餐員。”
他像上次一樣擰開蓋子,讓香味飄出,笑聲很淺,但低潤耳:“卿卿貓,可以一起吃飯麽?”
加食當前,卿卿貓尾翹起,必須喵喵。
霍總略顯為難地看了眼臺階,提出:“地很髒,又涼,我只帶了一個墊子。”
言卿乖巧:“那我蹲著吃。”
“蹲著酸,你怎麽練舞,”霍總格外,視線掠過自己長的,“過來,坐這裏。”
言卿耳一熱
……坐大吃飯?!
“不了吧,”又得反對,又得甜甜,好難的,“我站著吃也行。”
“站著,怎麽喂我。”
言卿差點咬了舌頭:“喂喂喂喂你?”
霍雲深的臉浸在窗口漫的線裏,得過份,讓言卿看呆,微微屏息。
他平穩說:“我是個病人,睡不著,吃不下,前者要靠你陪,你不肯,後者要靠你喂,你也拒絕嗎?你是我老婆,我不能讓你吃飯時連個坐的地方都沒有,有錯嗎?”
言卿被霍總幾句話打敗。
這位的邏輯向來碾,管他有理沒理,都能一臉冷靜地說出花兒來。
言卿不管了,反正現在是小妻,哄老公吃飯也屬于天經地義。
掛上甜笑,姿勢含蓄地往霍總大長上一坐,接過盛滿的瓷碗,夾一塊胡蘿蔔喂到他邊,要繼續往前送時,突然把手往回一,下意識說了一句:“哎,錯了,你不吃胡蘿蔔。”
滋滋送到自己裏,換一塊爛的排骨喂給他,卻見霍雲深表變了,眼底的緒天翻地覆,掐住的腰。
言卿一驚:“你怎麽了!”
霍雲深目不轉睛凝視,像是想笑,又著克制的淚意,嘶聲要求:“之前的話,再說一遍!”
言卿不由自主說:“你……不吃……胡蘿蔔呀。”
霍雲深扣著的後頸,盯進眸子深,但說話時,又把音量放得很輕,生怕嚇到,緩慢問:“你怎麽知道,我不吃。”
言卿的筷子一松,咚的墜碗裏。
空白的腦中一瞬,有什麽畫面閃過,飛快到無法捕捉,轉眼恢複如常。
“我……”了莫名變幹的,疑問,“我應該是聽你說的吧?”
霍雲深口熱脹,想把嵌進自己裏,融進去放在骨中藏著,他極力按捺,強迫自己不要表現得太異常,沙啞說:“不用給我答案,你只要記得,我問過你這句話就夠了。”
這是第一次想起只屬于他的細節。
他相信,以後還會有無數次。
等到足夠多,卿卿或許就會串聯起來,記起曾經存在于生命裏的那個霍雲深,即使僅是一個殘影,一點片段,他也知足。
霍雲深揚,笑出滿眼水,把拉近,沉聲乞求:“老婆,你喂喂我。”
言卿捉不心底那特殊的覺,越想越,沖得頭疼,霍雲深的反應也從明顯不對勁,潛移默化被解釋為病人的緒無常。
把排骨喂過去,撂挑子不幹了:“你的小妻申請暫時下線,也,要喂飽自己。”
說完把小碗給霍雲深,又舀了更滿一大碗,有些心慌地背過,坐在他膝蓋上埋頭吃飯。
背影很窄,纖瘦的一小條,最適合被抱在懷裏。
霍雲深把掌心出無數紅痕,才管住一雙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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