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第 13 章 嫌棄

雖心下已然有了準備，可驟然聽得這話，裴蕓仍是有些意外，畢竟這一世合房的日子較之前世早了好幾日。

也不知太子緣何突然來了興致，偏偏選在除夕這天，但向來揣不這個男人的心思，末了，便也只識趣地福了福，淡淡應了聲“是”。

太子要留宿琳瑯殿，不得要做一番準備，待裴蕓回了東宮，殿裏裏外外的宮人已然開始忙活起來。

書硯書墨伺候裴蕓沐浴梳洗，換上一寢，裴蕓便倚在殿的小榻上，靠著引枕，翻看閑書。

大抵過了小半個時辰，外頭響起通傳聲，方才慢條斯理地下榻行禮。

李長曄了殿，并未落座，與裴蕓道了兩句，徑直去了浴房。

書硯書墨一直是伺候的，雖說家娘娘上回侍寢已是一年之前，但其中流程兩人可沒忘。

們手腳麻利地熄了殿大大小小的燭火，只在外殿留了兩盞，殿則只有一小盞擱在床榻前，并在那床頭的圓杌上置了個搖鈴。

是事後用來喚水的。

整個琳瑯殿霎時昏暗下來，裴蕓也慢悠悠自小榻移至床沿坐下。

原還算淡然，畢竟不是新婚，可或是久違地這般場景，不自覺皺了手底的擺，竟生出幾分張。

畢竟，算起來，前世落水前，他們也已有近一年半未曾有過親之舉。

更何況，無論哪一世，即便兩人已婚七年，那事兒也寥寥可數。

且幾乎每一次帶給裴蕓的都不算佳。

思忖間，驟然聽得一聲“都下去吧”，接著便是零碎的腳步聲和隔扇門閉合的聲響。

昏黃燭間，裴蕓擡眸去，隔著放落的層層帳幔，男人魁梧高大的影在其間影影綽綽。

他提步往殿而來，大掌拂開紗幔的一瞬，裴蕓的心停了一拍。

退了繁瑣的華服，出現在面前的太子著一單薄的素寢，盡數展出他結實拔，孔武有力的軀。

太子雖看著文雅，但在武學上卻不曾落下，不論嚴寒酷暑，每日晨起必會練劍，一月裏也定會挑幾日，去京郊跑馬騎。

不但練就了比常人更強健的魄，還有過人的力，然這力，于裴蕓而言，才是最折磨的。

眼見太子行至床榻前，裴蕓起，就聽那人淡淡道了句“安置吧”，便心領神會，應聲罷，乖乖了床榻裏側。

李長曄卻不急著上榻，反是看向床頭燃著的小燈，然才湊近，卻聽得耳畔響起一聲“殿下”。

他折首看去，便見他那太子妃用輕婉轉的嗓音小心翼翼道：“殿下可否不熄燈，諶兒近來總與臣妾一道睡，為了起夜方便，晚間總是燃著燈的，臣妾有些習慣了……”

裴蕓也不知這樣的借口能不能說服太子，因兩人合房，除卻新婚夜，始終是熄了床頭這盞小燈的。

心下忐忑，可那男人卻只也深深看了一眼，便風輕雲淡地道了聲“好”，轉而了榻。

隨著他掀開衾被的作，一冷風趁虛而，凍得裴蕓微微一。

待男人在側躺下，也跟著在床榻上躺好。

一陣窸窸窣窣的被褥聲後，殿一片死寂。

兩人如往常一般誰也不開口，裴蕓盯著帳頂繡的西府海棠，等了好一會兒，心下打鼓，有些不準太子今夜作何打算。

正當微微側過眼一探究竟，卻聽床榻發出細微的一聲“吱呀”，一道影驟然籠住了。

裴蕓的呼吸了。

男人極侵略的氣息撲面而來，帶著淡淡的，方才沐浴罷殘留的水汽。

燭映照下，他俊逸的眉眼半明半暗，那雙打量著的眼眸黑沉沉若幽谷般深不見底。

李長曄極在這般況下燃著燈觀察他這妻子。

大婚後第一晚，或是覺得赧，怯生生開口求他熄了燈，他也知兒家面皮薄，自那以後不必說，便也先主滅了燭火。

只是沒想到，今夜，卻要求留了燈。

的燭過紗幔撒下來，此時，平躺在床榻上，一頭烏黑的青披散在枕上，襯得愈發白勝雪，那雙漉漉的杏眸微微，因著他突如其來的舉而閃過一驚慌，口呼之出的飽滿亦起伏地厲害，似為了掩飾這般緒，潔白的貝齒輕咬朱，倒教那瓣若染了胭脂般愈發紅了。

李長曄雙眸微瞇，間霎時湧上一難言的幹。

衾被之下，兩人相，溫相熨，那人更是半個子如山般沉沉著，裴蕓想不到也難。

只察覺異樣時，分外驚詫，不知是因著時隔太久，還是怎的，太子今日地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快。

到帶著厚繭的滾燙大掌烙在腰間的一瞬，裴蕓別過眼，雖是主張要燃燈，可這般清晰地看著對方實在是不自在。

想到接下來要發生的事兒，子僵，一雙荑不由得攥住了手底的被褥。

已近子時，窗外風雪愈烈，疾風呼嘯，不住地撲撞著窗扇，哐哐作響。

天地間的響掩蓋了殿很快發出的一聲急促的痛呼。

其間風月亦隨之戛然而止，李長曄呼吸微，垂眸看去，便見裴蕓一雙秀眉擰在一塊兒，面痛苦之，泛紅的眼尾有晶瑩的淚珠墜未墜。

他不蹙眉，除卻新婚夜，他還是頭一次這般清晰地看到被驅時的模樣。

他知子此時會不舒服，卻不想表現得這般難，可明明從前合房并不曾聽吭過一聲。

難不是時隔太久，有些不適應了。

李長曄這般思忖著，刻意等了片刻，方又緩緩繼續。

被那悉又難熬的鈍疼重新包裹之際，裴蕓微微睜大了眼，沒想到，太子竟并未停下來。

今夜，是故意不滅燈，便是想起前世他們最後一回合房，失了孩子，心下煩躁絕，表現出難與不願，此後太子再未過。

以為依葫蘆畫瓢，這回定也能的。

畢竟從前提出熄燈，便是怕痛苦難忍的模樣教他看去，敗了他的興致。

而今，卻唯恐他看不見。

可誰能想到，竟是沒。

是表現得還不夠徹嗎？

裴蕓攥著下的被褥，在男人的橫沖直撞間只覺分外煎熬，當下甚至想一腳將這個男人踹下榻去，懷著滿腔怨懟，到底沒忍住，煩躁地撇了撇。

然下一瞬，男人的作驟然停了。

裴蕓疑間擡眸看去，卻是心下一個激靈，此時的李長曄薄抿，眸冰冷徹骨。

他靜靜看了幾息，便一把扯過床榻邊上的寢披好，而退。

裴蕓不瞎，哪裏看不出太子的不虞。

恐是方才那不耐煩的樣子教他看了去。

這換做旁人恐怕早已了方寸，裴蕓卻是不慌，慢騰騰抱著衾被坐起來，原就想好了說辭，只沒想惹惱這人的。

“殿下恕罪，臣妾本以為生下諶兒，子已然大好，而今看來，似乎……”

李長曄背對著裴蕓坐在榻沿上，聽著這惶恐又歉意的話，微微閉了閉眼，再睜開時，聲音裏帶著幾分沉冷的啞意：“既是子不適，太子妃便歇下吧。”

“多謝殿下。”

裴蕓心下一松，就見太子手去拿擱在圓杌上的搖鐺，然至一半，卻又了回來，起闊步往外殿而去。

倒也是，才過了這麽些時候便召人，他這太子的面子又往哪兒擱，恐不是會教人猜忌生了什麽疾。

裴蕓打了個長長的哈欠，既得他說了讓歇下，也不必再顧忌什麽了，索理好淩的寢，自顧自睡下了。

外殿，李長曄在那張花梨木書案前落座，隨意了本聖賢書，翻了小半炷香的工夫，方才散了一無發洩的火氣。

他往殿的方向斜了一眼，那廂雀無聲，他想了想，擱下書冊，往床榻的方向而去。

開帳幔，只見隆起的衾被勾勒出一個側躺的曼妙影，榻上人呼吸平穩均勻，應是睡了。

李長曄面複又沉了幾分。

適才，床笫之上，他看得清晰，出的神，并非難，而是徹徹底底的厭煩。

他脾氣再好，也終究是個男人，有不可的自尊，怎可能忍得了下子在行事時展現出對他的嫌棄。

可對于惹怒他一事，裴氏似是毫不在意，甚至于無一恐慌。

他不蠢，那由頭一聽便是假的，不過是隨意應付他而已。

應付罷了，竟就這般安耽地睡去。

李長曄想不通，明明以裴氏知禮守禮的子，以往從不會在他前頭睡下，甚至不敢背對他而躺。

一說不出的滯充斥李長曄心頭，那并非憤怒，可究竟為何，卻又道不明白。

因存著心事，他幾乎一宿未眠。

琳瑯殿外，常祿和幾個宮人等到近四更，見裏頭沒有靜，也未喚人，就知兩位主子當是直接歇下了，便吩咐兩人留下守夜，其餘的下去睡了。

睡了大抵一個多時辰，常祿就被一小侍喚醒，道殿下起來了，他手忙腳前去伺候，趕到時，李長曄已然靜悄悄換好了裳，準備赴太和殿參加元旦的朝賀大典。

常祿到底是伺候了那麽多年的，一眼就瞧出自家主子緒不高。

只一夜，這是怎麽了？

他百思不得其解，但想著殿就他家殿下和太子妃兩人，莫不是因著太子妃了。

常祿也不好妄下定論，但說話做事不免多了幾分謹慎。

隨李長曄出了琳瑯殿，走在宮道上，他開口也不談太子妃，想著說些讓他家殿下興趣的事兒，借此換換心，便道：“殿下，聽聞陛下昨夜回去後，突然發了興致，連夜下了一道聖旨，為烏蘭公主賜了婚。”

心思尚在旁的李長曄果然看過來，“同誰賜的婚？”

“是雍王殿下。”

李長曄神間閃過一詫異，但很快又覺一切在理之中。

雍王是他父皇同父異母的弟弟，雖他平素喚十六叔，卻僅比他長三歲，雍王武藝高強，只可惜十九歲時，在戰場上重傷，而今不良于行，這麽多年幾乎不曾踏出雍王府。

“雍王殿下自雍王妃過世後，一直未再娶，而今邊多一個烏蘭公主照料，教奴才看，是件好事。”見自家主子對此事顯然有幾分關切，常祿便也大著膽子道，“且烏蘭公主的婚事有了著落，也省得外頭猜測紛紛了。”

李長曄清楚常祿的意思，昨夜他那父皇說讓烏蘭公主挑選的話，并非全是醉話。

打烏蘭公主京，京中關于烏蘭公主婚事的猜測衆說紛紜，而其中最多的，便是東宮做側妃。

思至此，李長曄微微凝滯了步子，似是想到什麽。

難不，裴氏昨夜那般反常的舉，也是因著那烏蘭公主。

不像裕王妃和誠王妃那般，雖表面不聲，其實心下亦很在意，憂心忡忡，以致夜間一時忍耐不住，這才以那般方式同他發了脾氣。

李長曄心頭的疑似在一瞬間得了解答，不虞煙消雲散。

他不自覺抿了抿。

原那般子清冷的裴氏也是會拈酸吃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