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容皇後這話雖是一時興起，細想之後，卻又覺得未嘗不可。

這姑娘生得過于好了些，格又這般，做太子妃的話其實不太合適，但若是做公主，那確實不錯。

會將當親生兒一般，將來給置辦厚嫁妝，幫一個家世好、品德良的駙馬，讓不僅有娘家夫家的呵護，還有皇家可以倚靠，一輩子都能無憂無慮。

不過如今一切都已定局，這些也只是心頭想想罷了。

“銀杏，拿玉花容膏和白紗來，給酈姑娘敷一下手指。”容皇後吩咐。

“是。”銀杏很快就拿來玉花容膏。

致的玉瓶，倒出的膏像是流淌的黃金，晶瑩剔，還帶著怡人的馨香，一看就是極其金貴的藥。

銀杏倒出適量膏，小心翼翼地將酈嫵紅腫的指頭一一都仔細地塗抹了藥膏，抹完又用白紗仔細地給纏好手指。

容皇後瞥了一眼目不斜視，依然在慢條斯理地用膳的太子，心裏著實有些好奇他對這個太子妃到底是如何想的。

太子今年二十有二。最初的時候，容皇後是打算等他行及冠禮後便定下太子妃人選。當初太子跟謝雲蘭走得近，容皇後原以為謝雲蘭為太子妃已是板上釘釘的事。

謝雲蘭出韓國公府，端莊雍容，大氣沉穩，這樣的子為太子妃，將來協理後宮，才能令人放心。容皇後對謝雲蘭是極為滿意的。

誰也不知道後來是怎麽就出了岔子，謝雲蘭轉頭迅速定親嫁人，太子自請去邊關磨礪。

兩人就像是人之間的賭氣，卻用了決絕的、無可挽回的方式。

旁人不敢問，親人問了也問不出來緣由。

這兩個都是極有主見極有想法之人，誰也拗不過，誰也猜不，衆人對他們的過往全都心照不宣，卻又諱莫如深。

直到如今太子二十有二了，朝中對于大皇子早已娶正妃生了小皇孫，而太子還未冊封太子妃、未有皇嗣傳承頗有微詞，閣老們更是屢屢憂心上諫。

等太子從邊關回來，嘉文帝與容皇後便相繼提起選妃之事，太子難得松了口，同意了選妃之策。

選妃的過程，容皇後不知曉，皇帝也未跟說。事實上皇帝已經很久沒來坤寧宮了，帝後兩人除了大節大宴時才會面，連話都說不上幾句，自然不會像尋常夫妻那樣閑聊。

所以這太子妃是怎麽選出來的，容皇後不知道。但容皇後覺得，以自己兒子極有主見的子，這太子妃必定是他自己選的。

只是，既然是自己選的，怎麽瞧著卻并不稀罕，也不在意呢？

當真只是為了形勢，不得不敷衍？

容皇後又將目看向纏完手指，正有些笨拙地拿起湯匙慢慢喝湯的酈嫵。

小姑娘長得這麽漂亮討喜，如果只是因為被敷衍而被選為了太子妃，那可真是暴殄天，太過可惜了。

定都定下來了，雖說這太子妃子有些，跟容皇後所想的相差甚遠，但多教教，多帶帶就是了。看著也是個極聰明伶俐的姑娘，想來也不難教。

何況“夫妻同心，其利斷金”，容皇後私心裏希太子和太子妃之間能更融洽一些。

所以，用完膳後，容皇後繼續讓蕭衍送酈嫵回玉瀾殿，又跟德福和秋霜使了眼，兩人心領神會，悄悄點了點頭。

走出坤寧宮後，依舊是蕭衍提著燈走在前頭，酈嫵跟他并行。

德福和秋霜兩人這次比之前離他們更遠了些，綴在後面慢慢吞吞地猶如行蟻爬，到最後漸漸了茫茫夜裏。

酈嫵和太子走在前方，并未察覺這一切。

通往玉瀾殿要行經一片桃林，深秋季節，桃林無花無果，略顯蕭索。兩人從中間長道往前走，酈嫵一看到幽深的樹林就有些張，總覺林中會突然竄出什麽來。

大概是疑神疑鬼久了，這一回，那林子裏還真就竄出了一團暗影。

酈嫵嚇得驚一聲，順手就拽住了太子的袖。

蕭衍腳步一頓。

酈嫵于匆忙中看了一眼那個在太子腳邊不斷蹭著的東西，借著月仔細瞧清楚了，才發現那竟是一條茸茸的、灰黑的犬。

那灰黑的大狗在蕭衍腳邊蹭了蹭，又挪到酈嫵腳邊，不斷地嗅。

酈嫵自己養了一只白貓，對這犬類倒也不抵害怕，雖然這狗的模樣看起來有些兇兇的。

拍了拍心口，緩了口氣，順便問道：“誰養的狗啊？”

“孤養的。”蕭衍淡淡地瞥了一眼那正在一直嗅著酈嫵的“大狗”，又補充了一句：“不是狗，是狼。”

狼？

酈嫵愣了一下才反應過來，狼？！！！

那頭狼還在腳邊嗅著，酈嫵嚇得再次驚一聲，立時駭得全戰栗。

抖著子，見那狼依舊在腳邊與擺邊不依不饒地嗅著，頓時驚慌失措。急中直接跳了起來，一把抱住蕭衍，雙臂摟著他的脖子，連都盤在他腰間。一雙小腳更是在他後翹得高高的，生怕被那頭狼咬了的腳。

蕭衍：“……”

他材高大，又有力氣，上掛著一個人也毫不費力，依然姿筆，如松如柏。

只是這溫香玉的，而這姿勢，這位置……著實卡得微妙。蕭衍額角跳了跳，沉聲道：“下來。”

“不、我不。”酈嫵抖著聲音，“它、它它它會咬我的……”

“黑霧不咬人。”

酈嫵如何肯信。

心裏暗怨這人養什麽不好，偏要養一頭狼。

蕭衍見一直不肯下來，便擡手掐往的腰間，想將從自己上“摘”下來。

豈料這姑娘極其怕，他的手才一搭上的腰，便笑個不停，“誒……你別我……好啊，啊哈哈哈……”

不僅笑，還因為怕而在他上躲著、扭著。

蕭衍眉心直跳，沒有辦法，只得對那狼發出一聲號令：“黑霧，回去。”

黑霧立即猶如閃電一般閃了桃林裏，轉瞬間就不見了。

“下來。”蕭衍又對掛在自己上的酈嫵道。

酈嫵見那頭兇神惡煞的狼已經走了，這才願意下來。往下的時候，總覺得哪裏不對勁，還沒待想清楚，便被蕭衍迅速掐住腰一把提起，然後將放在了旁邊的地上。

“德福——”

蕭衍的聲音從黑夜裏傳了出去，像是水波在空中開，傳得極遠極遠，且目標極其準。

若是有武功高強的江湖中人在此，定然會詫異。這等傳音功夫，得是功極為深厚之人才能發得出來的。

不到半晌，德福就跟秋霜氣籲籲地小跑著趕上來了。“殿下。”

“你和秋霜將酈姑娘送回玉瀾殿。”

“是。”德福和秋霜恭敬地應了一聲。

德福應完又瞥了一眼站在路邊樹影下的太子，心裏有些詫異。怎麽今日殿下不像以往一樣直接將酈姑娘送到殿門口了？

只是主子的心思他不好揣測，依言跟著秋霜將酈嫵繼續送往玉瀾殿。

蕭衍獨自站在道旁的樹影下靜默。許久，才轉走了夜裏，大步往東宮方向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