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酈嫵朝散落一地的件看過去，茫然一瞬後，接著也漲紅了臉。

那一地的緬鈴、束帶、玉勢什麽的，可能一時間并不能領悟用法，但堆在最上方呈翻開狀的避火圖，那可是一目了然，一覽無餘，想裝作沒看見都難。

且這避火圖可比在大婚之前，宮裏嬤嬤給看的那些宮廷“教導圖”尺度大多了。

畢竟宮廷教導終究還是顧全禮儀，中規中矩。且酈嫵還是正妃份，正妃更需要的是端莊持重，因而那些婚前教導都還是比較循規蹈矩，“傳統樸素”。

但桑瑜塞給酈嫵的這些，卻是從坊間流傳出來的“華”。

尤其這避火圖，可是酈殊收藏的品。雖說酈殊與其父親安國公酈崇一樣，外表沉穩嚴肅，家風嚴謹，不會流連于什麽花街柳巷，花樓紅館等，但作為一個年輕公子，誰邊還沒幾個會來事的紈绔朋友呢？

這些“好東西”便是那些狐朋狗友們向酈殊極力推薦的。

酈殊尚為年輕，正是氣方剛。又和桑瑜甚篤，尤其喜歡擺弄這個婉溫順的小妻子，因此也沒拒絕這些好東西，用這些添點閨房樂趣，倒也宜怡。

而這些從坊間傳出來的避火圖，畫質清晰致，細節簡直是纖毫畢現，栩栩如生。且那姿勢，場地……也是極為大膽豪放。

譬如現在明晃晃地呈現在酈嫵和太子眼前的，便是一對姿容俱佳的年輕男，在春日庭院花樹下，秋千。

畫風可謂細致綺麗，春日豔和煦，庭院奐，映著綠樹繁花和一對璧人，簡直不勝收。

若不是那秋千上的人兒衫散，相連，這幅畫就算是拿出去裱起來，掛上牆都可以。

酈嫵：“……”

是無論如何都沒猜到桑瑜給的“好東西”竟然是這些。

這這這……

這天化日，幕天席地，居然在屋外就……而且姿勢還如此狂放……簡直是、簡直是……

酈嫵本就不敢去細瞧對面太子是什麽表。

面紅耳赤，驚慌失措地迅速蹲下去撿。

結果太子卻也在這個時候彎腰過來幫一起撿，兩人的手指在握住避火圖時，恰好在一。酈嫵立即猶如被火燙了一樣，迅速收回手。

見太子面不改，毫無波瀾地將地上的東西一一撿起。

酈嫵得都不好意思再去撿了。

酈嫵倉促起，馬車再寬敞畢竟也是一個狹小的空間。這樣起急了，一個沒注意，頭在馬車正中放置的小方桌下磕了一下。倉皇避開，起時，口又撞在了桌沿上。

“啊——”

“唔——”

連連兩聲呼痛，立即引起了蕭衍的注意。

他擡頭來，見酈嫵一手捂著腦袋，一手捂著口，眼淚汪汪的。

“怎麽了？”

蕭衍拾完地上的東西，一一裝了那個包裹，還很心地將包裹系好，修長的手指極為靈巧，打了個漂亮的結。

他倒是面不改，酈嫵卻是憤死，不敢再多看那包裹一眼，更不敢看太子。

馬車的氣氛簡直尷尬至極，因而聽到蕭衍問別的事，酈嫵便松了口氣，回道：“剛剛起撞到了桌子。”

“嗯。”蕭衍沒再追問，依舊闔著雙眼，閉目養神。

等進了皇城，需要換乘轎輦回東宮。

下馬車時，酈嫵搭著蕭衍的手臂下車，而那個燙手山芋一樣的包裹，是再也不好意思拿的。結果卻見太子很地幫親自拎在手裏。

酈嫵：“……”

回了東宮，酈嫵照舊是先去沐浴換。

洗了澡，換好從浴殿走出來，卻見太子也進了寢殿，手裏拿著一個晶瑩別致的小巧玉瓶。

“從母後那裏拿來的玉花容膏。”蕭衍朝走過來，“剛剛在馬車中，傷到了哪裏？抹些藥膏。”

蕭衍說著就要將玉瓶遞給酈嫵旁邊的侍琉璃。

琉璃剛剛伺候酈嫵沐浴時，就注意到的口有一片紅痕，見太子如此說，便要手接。還未擡手，旁邊的呂嬤嬤卻連忙扯住，然後佯裝驚訝地問：“太子妃傷到了？”

接著呂嬤嬤又堆起笑臉，“奴婢們也不知太子妃傷到了哪裏，就怕會耽擱……要不還是勞駕殿下屈尊降貴幫太子妃塗抹一下？”

蕭衍拿著玉瓶遲疑了一瞬，最終頷了頷首。

呂嬤嬤立即欣喜地拉著琉璃福了福，迅速退了下去。

殿裏，只剩下了太子和酈嫵。

蕭衍走到拔步床前，姿態閑適地在床前的木質腳踏上坐下，擡眼看向酈嫵：“過來。”

酈嫵慢吞吞地走過去。

“坐下。”蕭衍又道。

酈嫵提起擺，乖乖地在他旁邊坐好。

蕭衍微微側，手裏著玉瓶，黑眸盯著，問：“撞到了哪裏。”

酈嫵：“……頭上。”

“唔。”蕭衍淡淡道：“坐過來一些。”

酈嫵猶疑了一下，還是往他面前挪了挪，然後微垂著纖細的脖頸。

兩人離得極近，若是再近上兩寸，酈嫵幾乎算是靠在太子的懷裏了。

此刻，酈嫵垂著眼，還能看到太子起伏的膛，鼻息間也盡是他上傳來的氣息，深幽清冽，如松如柏。

酈嫵心神恍惚了一瞬。

總覺此刻的和太子，有種極為親昵的錯覺。

“是哪個位置？”恍神間，頭頂上傳來太子低沉清冷的聲音。

酈嫵頓了一下，才擡手指了指頭頂一，“這裏。”

“嗯。”

一只溫熱的大掌倏地扣住了酈嫵的後腦勺。

這種掌控的姿勢，侵略極強，讓酈嫵心中莫名一慌，下意識地就想退。

“不要。”蕭衍聲音淡淡地道。

酈嫵只得著頭皮，沒敢再。

察覺到太子撥開了的頭發，似是認真地在檢視的傷口，便乖乖地再也不了。

酈嫵的頭發極為濃烏黑，手。

蕭衍修長手指在的發頂挲了一下，然後撥開那一頭烏發。

酈嫵皮太過，很容易留下痕跡，在馬車裏撞的那一下也著實不輕，因此蕭衍很容易便在頭頂尋到了那一片小小的紅印。

他暫時松開手，拿起放在一旁的玉瓶，擰開，倒了一些膏出來。

晶瑩剔，猶如流淌的黃金般的膏，粘在蕭衍的指腹，然後被他極為輕地按在酈嫵頭頂的紅印上，慢慢抹。

塗抹完頭頂，蕭衍又問：“還有哪裏？”

太子的作太過輕，按頭頂時，力道適中，指腹還帶著暖暖的溫度熨帖著的頭皮，極為舒適。以至于酈嫵思維放空了一瞬，聽到太子問話，便口道：“還有……”

還有口。

還好酈嫵猛然警醒過來，連忙止住未出口的話語，囁嚅著低聲道：“……沒了。”

“沒了？”太子的手指忽地抵住酈嫵的下頜，輕輕一擡，讓垂著的面容不得不順著那不容抗拒的力道仰起。

蕭衍的視線順著酈嫵因為說謊而顯得有些慌的眸上過，慢慢往下，沿著的鼻尖，紅，細頸，最後落在的口。

那不過是一瞬間的事。

太子的眼神甚至沒有一點狎昵的意味，只是一貫的清冷，深潭般的幽沉。

可酈嫵還是覺得自己的口麻了一下。

的心房也仿佛被什麽給鈎了起來，瞬間吊得高高的，人不過氣來，頭腦也發昏。

“還有、還有……”酈嫵腦子裏一團，不自覺地擡手捂住口，說話也有些支支吾吾，“這裏……這裏，我、我自己來。”

蕭衍又掃了一眼的手捂住的地方，垂下眼皮，嗓音低啞地“嗯”了一聲，然後將那玉瓶塞到了酈嫵手裏，自己起走了出去。

酈嫵不知道自己是如何上完藥的。

抖著手解開衫，甚至都忘記了喊琉璃們進來幫忙。神不守舍，面紅耳赤地給自己上完了藥後，坐在原地出神了好久才緩了過來。

傍晚去坤寧宮給容皇後請安時，容皇後照舊給太子準備了一份他獨有的“補湯”。

蕭衍依然面無表地喝完。

喝完湯，容皇後還覺得不夠。趁著齊嬤嬤帶酈嫵去喝甜湯時，尋了個機會，悄悄問太子：“景行，你是對央央有什麽不滿的嗎？”

蕭衍一看容皇後的神便知道想問什麽，加上這連續兩日的特殊補湯，他還有什麽不明白的。搖了搖頭，淡淡道：“母後不用心，兒臣心裏自有思量。”

他向來就有主見，如今這樣子，看來也是不想旁人手。

容皇後看著他油鹽不進的態度，氣得一甩手：“行行行，你自己思量，那本宮不管了！”

這邊容皇後氣得決定撒手不管。東宮那頭，呂嬤嬤看著又是一夜過去，依舊無事發生，愁得頭發都白了幾。但是個執拗子，沒有像容皇後那樣不管，依然堅持不懈地想著辦法。

次日上午，呂嬤嬤也燉了一盅湯，讓酈嫵給太子送去書房。

酈嫵本不太願。天子和太子的書房，歷來都屬于政事重地，後妃不宜踏進。且和太子又不是真正夫妻，著實沒有必要討好太子。

可呂嬤嬤一番苦口婆心地勸說。

“太子兢兢業業，新婚之期都不忘替陛下助理萬機，不說為妻子，就以咱們是天子的臣民份，也該恤一些……”

酈嫵只得端著放了湯盅的紅木漆托盤，去了東宮南側的太子書房。

守在門口的侍衛見狀連忙進去通稟，不一會兒，太子的近宦李遙便走了出來，客氣恭敬地道：“殿下請太子妃進去。”

說罷，李遙將太子妃迎了進去，自己也候在門外。

酈嫵端著托盤走進太子書房，眼睛也不敢四瞧。生怕萬一看到了什麽不該這些後妃看到的重要文書，于是只徑直朝坐在桌案前的太子走去。

蕭衍正坐在桌案前，一手執筆，一手翻著冊子，認真閱看。

聽到腳步聲才慢慢擡頭，看到酈嫵手中端著的托盤，淡漠肅然的面容上，難得出一驚訝。

他本來還以為酈嫵只是呆得無聊，想著找他是要提出什麽出去玩等等這些條件，絕沒有想過還會給自己送湯。

只是，看到酈嫵端過來的湯盅時，蕭衍瞥了一眼那湯水，簡直是跟容皇後之前給他準備的那些“補湯”有著異曲同工之妙，只不過是食材略有不同罷了。

蕭衍：“……”

他的表頗有些一言難盡，擡眼看向酈嫵，一陣沉默。

酈嫵見他一不，完全是一副拒絕的姿態。

又想起呂嬤嬤代的話，便道：“殿下不喝嗎？這湯……是臣妾熬的呢。”

“你熬的？”蕭衍黑眸幽沉深邃，眼神還帶了一似笑非笑的嘲弄，掃向酈嫵捧著湯盅的手。

酈嫵為安國公府的掌上明珠，從小養尊優，十指不沾春水。再加上被家人寵得氣，又從小到大從頭到腳細細護養，那雙手比任何子都要。

就看著這樣一雙纖細白，連指頭都泛著的手，也能猜到這湯絕對不是熬的。

果然，酈嫵被太子看得一陣心虛，面上飛起一抹赧。可來都來了，哪能就此罷休，于是眼地看向蕭衍：“湯雖然是呂嬤嬤熬的，但我在小廚房守了整整一上午呢。”

眼裏水瀲滟，好像被人拒絕就能立刻淌下淚來。

蕭衍黑眸不明意味地盯著看了好一會兒，最終還是從手裏接過湯盅，一口一口，喝了個幹淨。

酈嫵極為欣喜，見太子喝完放下湯盅，便拿了過來，放托盤裏，打算端走。

豈料轉之際，臂上挽著的披帛卻不小心纏到了一旁的擺件，“咕咚”一聲，東西掉到地上，骨碌骨碌地滾到桌案底下。

酈嫵驚了一下，連忙放下托盤，蹲下去撿。

恰好這時，書房外面傳來李遙的聲音：“殿下，太傅求見。”

蕭衍道：“請太傅進來。”

“是。”

門外響起了愈來愈近的腳步聲。蕭衍忽地想起什麽，低頭朝桌下瞧了一眼，恰好見酈嫵正蹲在桌底，撿了東西正要起。

看著已經快要走到近前的太傅嚴序的影，蕭衍頓了一下，又迅速瞥了桌底一眼，忽地擡手，大掌放在酈嫵的頭頂，微微施力，按著不讓起。

書桌下空間局促，太子雙微分，酈嫵剛好就卡在他兩之間，還被他著不讓起來。

酈嫵滿頭霧水：“？？？”

正要開口問，卻見太子又將手挪過來，直接捂住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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