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那不勒斯 鑽戒都看不上，會去你那……

南嘉一天沒回周家, 仿若隔世。

老樣子，雕花柵欄圍繞著法式古典白房子，昏黃窗簾, 像沉重炭燒威士忌, 抑著熱烈。

周家規模比陳家小很多, 沒有那麽多負責各個規格的傭人和保鏢，南嘉刷臉進來後沒人通報, 沿著鵝卵小徑, 路過散發杜鵑香的花園，人站在門外, 耳廓裏收著一陣陣爭吵聲。

在周家待那麽久, 從來沒見過周夫人和周先生翻過臉，日常生活裏頗有不滿，嘟囔幾句完事，他們有教養，面子，不說登不得臺面的話。

今日是個例外, 也許在來之前就開吵了, 周夫人的嗓音嘶啞。

“我們寶貝兒這麽好的婚事給你一個人毀了，你還是不是的親生父親？”

周先生有在辯解, 比起妻子的歇斯底裏，小巫見大巫，底氣不足，“這怎麽就是好的婚事了，我倒是覺得誰嫁過去委屈了誰，你只看表面，誰知那陳家太子爺是不是良婿。”

陳家的聚會之後, 南嘉和他們沒有換意見，唯一知道會答應嫁過去的人是周今川，和他們流的也是周今川。

他對父母的說辭比較客觀，不會有意偏袒，只說南嘉願意嫁過去聯姻，不說和陳祉過去那些瑣事，正因如此，周夫人覺得南嘉這個養搶占先機，得了便宜，而周先生則覺得南嘉只是為周家著想，花樣年華，誰會想嫁給一個不稔的人。

“好，姓周的，我今天不和你掰扯這些，我就問你。”周夫人猛地砸了個花瓶，歇斯底裏，“你當初收養，把當親兒看待，是因為爹救了你，還是因為已經過世的媽？”

擅長吵架的人通常有一個共同點，喜歡東拉西扯，扯到有利于自己的一面。

周先生果真啞然，說不出話來。

“姓周的，你說的比做的好聽，你要是真對救命恩人愧疚，給他閨一筆錢就行，非要把人接進家裏來養，對外既保全了名聲，還能給媽一個代。”

“你對這麽好，不就是把幻想你和那個小賤人的兒。”

越說下去越激。

南嘉手心覆在門框上，莫名地冷下來。

記憶間隔久遠，都快忘記母親走的樣子，曾經有一個滿幸福的家庭，家庭條件普通但父母疼，拿為掌上明珠。

後因外婆生病，家裏耗盡積蓄，南父為了給妻更好的生活，為周先生的下屬，那時候的港島比現在混，幫派明爭暗鬥，每天都有傷亡。

母親擔心父親安危，曾去港島看過他一次，再回來就變了樣子，總是皺著眉頭，可能是愁南嘉外婆的病，而南嘉外婆生病後脾氣不好，經常吵吵嚷嚷。

平靜的生活變得喧鬧，之後又變得平靜。

因為母親遇害了。

家裏來個小，盜竊過程中失手將南母從窗口推下去，年的南嘉放學回到家，只看見一層白布。

單親的被父親接去港島上學。

可沒多久，父親也走了，短短幾年，顛沛流離，失去雙親。

起初以為不幸的源頭是命，如今想來，真相遠比想象中複雜，周先生和母親是什麽關系？他對出奇的好，周夫人對莫名的敵意，是不是都源于的母親。

南嘉冰冷的指尖及門手，猛地推進去。

滿屋子的狼狽，倒影在眼前。

周家兄妹倆都在。

一個靠著沙發玩自拍，一個擔憂地朝看了眼，撐了個不太自然的笑：“嘉嘉來了。”

周今川這句，提醒那對夫婦回過神。

不知聽去多，南嘉沒有表現異常，他們夫婦配合默契，佯裝若無其事。

周先生一如既往溫文爾雅，“回來得剛好，我正想著讓你有空回家一趟呢，食飯了嗎。”

周夫人環手抱，冷哼一聲。

“還沒有。”南嘉換鞋時，發現自己原先的鞋子沒了，找一圈沒找到，挑了雙幹淨的客拖換上。

“那過來吃個團圓飯吧。”周先生招呼。

長桌，座位一如既往，周音討厭南嘉，不和坐一起，只有周今川讓過來一起坐。

前段日子忙碌，鮮一家子整整齊齊吃個飯。

仿佛客廳的狼狽不複存在，仿佛剛才沒有任何爭吵環節，周先生談笑風生問起南嘉，去陳家的覺如何。

他不說嫁過去，言外之意像給重新找了個家。

“還好。”南嘉低頭吃菜，“公司那邊怎麽樣了？”

“哎，本來是不打算讓你們這些孩子心的。”周先生強歡笑，忍不住低聲嘆息，“一切都好的，用不了多久就能恢複從前，過幾天還有新項目要談。”

不用他代，稍微了解一點時事的就能知道周氏産業這幾年不止是停滯，還有很多被瓜分，很多本該十拿九穩的項目甚至爭不過其他新起步的小公司。

“那就好。”南嘉點頭，總算陳祉這人不會賴賬。

“以後咱們都會慢慢好起來的。”周先生說，“和陳家合作的海油工程，咱們得親自跟進，今川，這事就給你去做了。”

周今川注意力不在菜，不在吵架的父母，他向來漫不經心的，今日裏格外明顯，很長地“嗯”了聲。

“你的星公司可以放一放。”周先生又說，“為一個追不到的人，實在不值得。”

“我會安排時間。”周今川只說。

周夫人沒緣由冒出一句，“婚事訂下了，見過陳家的家長了嗎。”

是問南嘉的，但眼神不屑瞥。

“沒有。”南嘉說。

除了陳主母，其他長輩并沒見過。

這說明事不一定塵埃落定，還有反轉的機會，沒準陳家的長輩不待見南嘉，那周音就有機會。

這麽好的事給養，而自己寶貝兒什麽都落不到，周夫人這兩天心悶得很。

“你真的想嫁給陳祉嗎。”周音同樣不把人放在眼裏，哼哧，“我聽朋友說陳家這個爺脾氣差得很，晴不定喜怒無常，嫁給這種人以後肯定要吃苦頭。”

“嗯，他脾氣不好。”南嘉低頭抿了口湯，“而且人也不怎麽樣。”

“……”

周音一臉無語，都做好和南嘉1v1單挑的準備，結果對手和一塊兒拆塔了。

一拳打在棉花上，讓人弱無力。

這頓飯吃的沒意思，母倆沒能諷刺到南嘉，周先生也無法向南嘉表達愧疚，而周今川出乎意外地安靜，飯罷坐在院子裏的臺階上，低頭玩手機。

一家子給人忙又不知忙什麽的覺。

聽到後面靜，沒回頭，只從纖細的人影便辨認出了人，周今川笑：“陳家明天說來送定親禮。”

給周家的好已經太多太多了，給周父事業，給周今川挽救白月的機會，周夫人母沒能直接得到利益，但周家的經濟越好，們的吃穿用度就會更上一層樓。

好像沒這個必要。南嘉想。定親禮一般是求婚訂婚用的，而他們已經領完證。

周今川的笑慢慢斂走，“嘉嘉，你後悔嗎？”

這麽問，說明他知道那天說第二天領證是氣話。

也知道不願意嫁給陳祉。

“那你後悔嗎。”南嘉在另一側的臺階上坐下，和他九十度角，指尖微微托腮。

“我希你過得更好一點。”

那怎麽樣才是更好一點。

如果時間倒流，希從未遇見周今川，希父親永遠不要邁周家的門，希一家子平平安安，哪怕窮到吃糠咽菜，總好過長離永別。

看著一側的白牆面：“我記得以前這裏是用來做塗牆的。”

周今川跟著看去，“嗯，我也記得，剛開始只是一面普通的白牆，被你不小心弄髒了，所以就改塗牆。”

“你怕我挨罵，說是你自己弄的。”南嘉瞳孔放小，半瞇著淺淺的弧，“還有剛來周家的時候，你牽著我的手，說是你妹妹，誰要是再欺負的話就是和你周今川過不去。”

多中二的話。

他那時說的時候是不是覺得自己帥呆了。

“有一年我不會游泳，被人推下水，是你把我救上來，再教我學游泳。”

“還有一次我生病住院，不想吃東西，你親手煲湯給我，結果喝吐了。”

“你給我彈的第一首曲子是天鵝湖的第三變奏那不勒斯舞曲，我以為長大後我們可以同臺表演。”

“曾經我做什麽說什麽你都會站在我這邊的，為我著想，哄我開心，周音摔壞瓷瓶想賴給我，你義無反顧選擇相信我。”

直到白思瀾的出現。

他不對好了。

為什麽。

連最基本的信任都沒了。

為什麽覺得會推白思瀾，為什麽把送走。

南嘉是笑著說的，周今川卻做不到笑著聽下去。

這些事他都記得，在白思瀾出現之前，他對確實很好。

不是妹妹勝過妹妹。

他對周音是寵溺，對南嘉是寵。

但對白思瀾，是無條件的偏。

以前的周今川其實不是個種，他爛好人一個，邊經常出現漂亮妹妹，他也會哄孩子開心，只要展開追求，百分之九十九能功。

白思瀾是那剩下的百分之一。

也許不信邪，周今川這輩子非要啃這塊骨頭了。

喜歡白思瀾無可厚非，全校很多男生都迷，是他們心中的溫的化，是神。

良久，周今川說：“過去的事就算了。”

“你會和白思瀾結婚嗎。”南嘉問，“就像，我和陳祉這樣。”

結婚，領證。

可能還會有孩子。

這輩子就到頭了。

原來這輩子這麽簡單。

周今川猛地擡起眼睛，一瞬不瞬看著很久，忽然看見鎖骨下的一塊淺淡的痕跡。

有被底掩蓋過，時間久了氧化掉，反而落下的那一片格外明顯，上面的草莓印，是個男人都能看得懂。

周今川的嚨仿佛慪了一灘似的，吞吐不出，話卡在舌尖下。

整理了許久的緒，他緩緩地笑：“不會。”

白思瀾不喜歡他。

此時充斥在周今川腦海裏關于難過和低落緒的，卻和白思瀾無關，他的生命裏曾經出現過一條紅線，一直牽著他引領他前行，但現在突然斷開一般，人在黑暗中步履紊，變無頭蒼蠅躥。

周今川笑不出來了，他眼神僵直，凝視著眼前從小看到大的漂亮面孔，一點沒變，七年不見還是能想象得到會長怎樣的姑娘，記憶再深遠一點，會記起剛來周家的樣子，瘦瘦的，比羚羊還警惕，他阿妹，遭了一記小白眼，那時候他年紀也不大，可就是覺得自己能做長一輩的人，能給遮風擋雨。

但這輩子過最大的風雨，是他帶來的。

後知後覺地，周今川發現剛才的話不是敘舊，不是隨意提及。

而是告別。

原來世上還有一種告別，不用揮手說再見。

甚至就在他的面前，他隨時能見到。

可兩人之間就是被畫了一道無形的牆，隔閡堅固牢久，誰都越不過那道坎。

早上，周家兄妹起得最遲，周音習以為常，周今川出乎意料也遲了片刻，頂著淩的，糟糟的碎發下樓，模樣一如既往，走到餐桌，拉開南嘉一旁的椅子坐下，粵語問號：“早晨。”

舌尖音，很磁低沉。

“早上好。”南嘉已經吃完，放下勺筷，問保姆阿姨要行李箱。

行李箱裏裝了些的日常用品和換洗。

“先別急著走。”周先生擡手示意，“待會陳家要來送禮。”

婚期沒有定下來，新聞報道也沒有，但陳家對這次聯姻還是很重視的，除了給周家的利益好，更講究給方的排場。古代定親講究六禮，納彩，聞名，納吉，納征，請期，親迎，現代多以西式或中西結合為主，了份韻味和來頭，鮮有人家按照規章走下來。

陳周兩家聯姻匆忙，他們不似普通那般定過，不得不省去一些禮節，但送禮的步驟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