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心
趁著蓮姑和小路子為母親和幾位爹爹張羅住食,我拉了裴錚到角落裡說話。
「二爹同你說了什麼?」我朝外瞥了一眼,確定沒有人注意到這裡,這才低了聲音問他,「為什麼二爹看上去不太高興的樣子?」
裴錚低笑一聲:「許是嫉妒吧。」
我眨了眨眼:「嫉妒?」
「對。」他的手環上我的腰,微微收了。「因為兒要被我搶走了。」
我面上一熱,意思意思地掙一下。「那母親看上去怎麼沒有嫉妒的樣子?」
「你沒聽說過一句話嗎?」裴錚慢條斯理地把玩我的頭髮,「丈母娘看婿,越看越有趣……」
我沉默了片刻,覺得這種低俗的坊間俗語由裴錚說來著實詭異得。
「還有一個問題!」我拍開他不規矩的手,繼續盤問,「阿緒給你下了什麼藥?那天我去丞相府,你莫名其妙染了風寒,是不是阿緒做的手腳?」
裴錚下擱在我肩上,越抱越,我幾乎能聽見自他腔傳來的沉穩心跳。「豆豆,你這是在關心我嗎?」
「我、我……」我舌頭打結,推開他許,方能冷靜下來說話。我嚥了口水,依然覺得兩頰發燙,低著聲說:「我只是好奇,隨便問問……」實在想不出來阿緒會給裴錚下什麼藥,裴錚的醫雖不及五爹,但也算高明,「阿緒下的藥,你應該解得了吧?」
裴錚偏過頭略略一想,坦然答道:「目前解不了,但盡力而為吧。」
我一顆心頓時提了起來,屏住呼吸問:「究竟是什麼?我讓阿緒把解藥給你!」
裴錚強忍著笑聲,墨黑的瞳仁裡笑意流轉,熠熠生輝。他俯□,親暱地蹭著我的臉頰,「你總算也會為我擔心著急,我做的一切,便算是值得。」
我輕咬著下,心裡覺得莫名得。照理說,不是該習慣他的了嗎,為什麼每次他靠近我,我還是會心跳加速,兩頰發燙。
「那是我和阿緒之間的君子協定,我們男人的事,你們人過問!」裴錚學著阿緒的話,含笑著輕刮了下我的鼻子,不無惋惜地歎了一句,「他們若是明天再來該多好……」
「嗯?」我疑地眨了下眼。
「記得我說過什麼嗎?」裴錚忽然笑得不懷好意,「大婚之前,我不會你——除非你先勾引我……」
他的吻落在我的畔,雙親無間合著,他低聲呢喃:「陛下,你強吻了微臣兩次,如此明顯的勾引,微臣豈能不上道。下次讓微臣服侍你吧。」
我猛地推開他,面紅耳赤一聲低吼:「滾!」
這事著實得細說,我仔細想想,分明是他勾引我勾引他,末了好像他才是吃虧的那人!
二爹說得甚是,打哪來的回哪去,別來我的心神!
我氣呼呼地逃走,母親見了,驚詫道:「豆豆,你的臉怎麼那麼紅?」
我想也不想地回了一句:「誰讓你給我取名紅豆!」
母親托腮沉思:「言之有理。本來你的名是該戒的,孩兒,不可不戒啊!男人最會騙人,尤其是長得好看的男人,騙得你給他生孩子,痛得你死去活來,悔不當初……」
「那你怎麼又生了阿緒?」我打量了一眼。
「戒不了,又戒不了,我活該……」母親焉了,父君無奈一笑,拉走了。
母親生阿緒之時我是在外旁聽著的,看幾位父親的陣仗,怕是兵臨城下都沒那麼嚴肅張。母親在寢宮裡喊得聲嘶力竭,二爹讓蓮姑抱我離開,我抓著二爹的角寧死不放手,最後他妥協了,抱我坐在他膝上,摀住了我的耳朵。
母親那麼怕痛的人,被針紮了一下都要咋呼個半天,竟然能忍著幾個時辰的劇痛生下阿緒——雖然那幾個時辰裡把天底下男人都罵遍了。
我也會為裴錚生下孩子嗎?
只是這樣一個念頭,就讓我又了心跳。
曾幾何時,在我所有關於未來的幻想裡,只有另一個人的名字啊……
五爹幫蘇昀診治過後,又替我細細查看了一番,我本就驚多過傷,他確定我比上次見到他時又多了三兩,這才出一個滿意的微笑。五爹養生駐有道,本已俊近乎妖,如今更是有返老還的趨勢,明明年近不,卻年輕得讓我喊不出一聲「爹」來……
「五爹……我有些事同蘇昀說。」我著頭皮說。
五爹了手,淡淡道:「嗯,快些說,他的傷也好得差不多了,說完就讓人送他回府吧。」
我明白,五爹也是嫉妒。
蘇昀已換好了衫,若有所思地看著自己的右手,連我進屋也沒有覺察。
「蘇史?」我輕咳兩聲,他這才回過神來,緩緩行了個禮。
我面帶微笑,抬手免禮。「聽說你的傷勢也好得差不多了,明日便可回朝了吧。寡人來這裡,是有件事要先告與你知。」
蘇昀點頭道:「陛下請講。」
「失火一案,易道臨已經查明,蘇史確屬無辜。此事雖是意外,但也有人為因素在。鴻臚寺採買劣質煙火,導致火勢擴大,難以撲滅,損傷慘重,其罪難免。」
蘇昀依舊沉默,我本以為他是無言以對,仔細看了看他的眼神,才發現他神恍惚,或許本沒聽清我講的話。
「蘇史,蘇史?」我抬手在他眼前揮了揮,「蘇煥卿?」
他肩膀微微一震,抬眼向我看來。
「蘇史,你在想什麼,想得這麼出神?」我好奇地著他,「寡人方才說的話,你可聽見了?」
「陛下說,鴻臚寺諸人以權謀私,採買劣質煙火,其罪難免……」蘇昀緩緩複述了一遍,而後淡淡一笑,「鴻臚寺諸卿與微臣關係如何,陛下心中有數。因他們之過而累陛下傷,罪不容赦,陛下儘管懲,微臣絕無半句怨言。」
他這般上道,我反倒有些不好意思了,了鼻子說:「寡人也是擔心你沒有心理準備……其實到底為你洗了罪名。」我取出暖玉還給他,「易道臨說此事已然查明,暖玉也該歸原主了。」
他手接過,微涼的指尖輕我的掌心,我右手一,忙收了回來,乾咳兩聲,打破這尷尬的氣氛:「東西已帶到,寡人便先走了。」說著轉溜,卻覺袖子一,回頭看去,是被他拉住了。
「陛下……」蘇昀上前一步,拉近了彼此間的距離,讓我清晰地看到他眼底閃過的痛楚。「避臣如蛇蠍嗎?」
「呃……」我往回扯了一下袖,未果,又扯了一下,他終於鬆開了手。「蘇史,你多心了。你是寡人的忠臣良將,寡人待你如何,你自然也是清楚的。」
蘇昀笑意苦。「那一日,微臣直呼陛下名諱,還請陛下恕罪。」
他若不提,我大可假裝沒聽見。
他既提起,我亦可假裝不在乎。
「急之下失言,寡人明白,怎麼怪罪於你。更何況你救駕有功,寡人還會重賞於你,你回府便知。」我故作大方一笑,假裝沒看到他眼底的失落。
我與母親到底是不同的。
心不由己,見一個一個,同生共死過的,亦不是說斷便能斷,一路桃花,一世芳華,雖有五個夫婿,卻到底意難平。
我曾問過,若有來世,可還願與五個爹爹相遇相。
醉意微醺,哼哼笑道:「吃不消啊……我從未後悔過與你二爹他們相遇,但有時候也想,若當初不曾出帝都便好了。若不知道會錯過什麼,也就無所謂後悔與否了。我與師傅一生一世一雙人,來世再與你二爹結連理,第三世與你三爹……這一世,我總覺得,對他們每個人,都有虧欠……豆豆,你可別學我。一個人,就該全心全意,會捨不得看到對方一點委屈,我一開始不堅決,待醒悟過來,已是深種,再難拔除。你還年輕,若有一日,遇到了與之一生相守的人,就別像母親這樣,惹桃花……」
從我立裴錚為君的那一刻開始,就下定決心與蘇昀劃清界線了。縱然一開始,他才是那個我相守一生的人。那一日,只要他點一個頭,不管有多艱難,即便所有人都反對,我也會選擇跟他在一起。但他自己先選擇了放棄,縱然他有千萬種苦衷和為難,我也不想知道了。我要同我在一起的那個人,無所畏懼,無所顧忌,一往而深。
我不要他為難,也不想為他的為難。
在我選擇了裴錚之後,除非他先背叛我,否則我不會背叛他。
我握住了自己的袖子,溫聲道:「蘇史,國師定然掛念著你,趁著天還早,寡人派人送你回府吧。」
蘇昀深呼吸一口氣,緩緩微笑道:「陛下掛懷了,微臣自己回去便可。」
我同他出了門,笑著安他道:「鴻臚寺幾人的事,蘇史無需放在心上,寡人不會因此遷怒旁人。明日裴相回朝,你們二人依舊平起平坐。」
大陳祖訓:後宮不得干政,即便是在帝時代,君也不得為相。
母親讓我稱呼大爹爹為父君,並非因為立他為君,而是因為他年紀最長,且於母親有養育之恩。父君既為丞相,便不得為君,二爹雖為君,卻兼了大司馬大將軍之銜。母親挖著耳朵說:「那什麼,高祖說,後宮不得干政,沒說後宮不能帶兵打仗啊……」
裴錚既為君,便該有免的心理準備了,只是職雖免,勢力猶在,卻需要我自己一點點拔除。
我最後看了蘇昀一眼。
你要當君臣,我便全你,讓你當我的左右手。其實那一日你的回答,對我來說不是欺騙,而是選擇。有時候選擇的機會只有一次,錯過了,就不能回頭——
孽緣
我之所以說裴錚是個壞人,是有依據的。
習慣了有個懷抱當被窩,突然之間只剩下自己一個人,實在寂寞得很,只有輾轉難眠。他那險惡的用心,一下子就現出來了,我翻來滾去的,腦海裡想的都是裴錚。
黑燈瞎火,一隻手上我的腳踝,我「啊」地尖一聲,向下踢去!
「抓刺客!」我一個打滾翻到床的另一側,被我踹中的那人捂著頭面痛苦、。「豆豆……你連對你老娘都敢下此毒腳……」
我僵了一下,從被窩裡探出頭來,看著老混蛋齜牙咧地撲上床來。
「你……你做什麼半夜上我的床?」我狐疑地盯著。
「我怕你孤枕難眠……」到我邊,猛地撲上來抱住我,「豆豆吾兒,你剛剛翻來翻去的,是不是在想母親?」
我嗤笑一聲:「哪個想你了?自作多!」
母親意味深長地「」了一聲,賊笑著說:「難不是在想裴錚?」
我頓時瞪圓了眼睛:「你、你胡說什麼?我怎麼可能想他!」
母親坐起來,哼哼冷笑:「別當我不知道,這幾天裴錚那小流氓都爬上你的床了。把你這樣這樣,那樣那樣了沒有?」邊說著,邊對我上下其手。
我被得不行,滾來滾去笑得不上氣。「老混蛋,滾開!」
「沒大沒小!就知道欺負母親,想當年都是我欺負你來著!」母親忿忿不平地說。
我平復了呼吸,了眼角的淚花。「這做有怨報怨,有仇報仇,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
「豆豆……」母親又上來抱我的腰,「母親想你得,你別這麼狠心啊。」
我故意掙了兩下,撅著說:「不是有阿緒陪你嗎?」
「那不一樣。兒是心的小暖爐,阿緒那小混蛋只會添罪,每次都被連累罰,還是我們家豆豆好,又香又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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