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明湛去了帝都,景南首次開始期待從帝都送來的公文。
有趣,真是有趣。
他現在才知道小兒子是秀,原本他只覺得這是個傻蔫兒傻蔫兒的小子,長的醜,幹啥啥不行,吃啥啥沒夠兒。景南不大喜歡衛王妃,去梧桐軒的日子本就,每次去必然看到明湛手心兒裡拿著,裡嚼著,見著他,打聲招呼就回房,一點兒孩子的機伶鮮活氣兒都沒有。不要說景南偏心,誰到這種的兒子能喜歡哪。
直到他決定把明湛送到帝都時,明湛忽然來了個三百六十度的華麗大變,就讓景南另眼相待。
現在景南認為,另眼相待四個字已經不足以形容明湛帶給他的震憾。
一帝都先賞了魏貴妃一記響亮的耳,讓他老娘魏太後崩了大牙,關鍵是,明湛還活的滋潤。
如今明湛來信了。
明湛給他的信向來簡短悍。
如下:
福昌姑媽家的兒子已有懷六甲的寵妾,此事,太過打臉。所以,為父王面子計,我先去把他家的臉皮給了下來。
竊以為,杜如蘭此人非大姐姐良配。
如果父王同意,建議將大姐姐婚期延後至明年臘月,以觀杜如蘭改過之後效。
落款:明湛。
這一手的爛字,一看就是明湛親自所書,一般人想仿都不得神韻。
當然,關於明湛如何福昌長公主臉皮的詳細全過程,在範文周的文書裡都有詳盡的介紹了。
合上信,景南發現自己是真的走了眼,這小子在自己眼皮子底下十年,他沒發現這小子是個扮豬吃老虎的。
良久,景南取下一枝小狼毫,醮了墨,回信,更簡短,只得一句話。
如下:
關於明豔之婚事置,汝可代本王行權。
落款:一枚火紅的鎮南王印璽。
是的,讓明湛代行王權,而不是明禮。明禮有些小機伶,在他邊時,下屬員都給面子,用心輔佐,說起明禮俱是一應好話。
如今將人放到帝都挑大梁,才覺出這孩子一些魄力,缺決斷謀略。
當然,明禮書念的比明湛好、騎更勝過他、甚至長的也比明湛英俊,可惜這些對於一個主君只能做到錦上添花。當年□□皇帝相貌醜陋、識字不過千,照樣開辟了這萬世基業,天下英才皆要在□□手下為臣。
明湛在宮裡行事比明禮更要艱難,明豔的婚事卻是明湛出頭兒,明禮為輔。
呵,真是個傻小子,不知不覺便被人奪了權。
且再試試明湛的手段吧。反正也捅不出什麼大簍子。
寫完了撂下筆,晾幹,裝進信封,蓋上漆封。景南的眼就落在那一滿牛皮袋的信件上,也是明湛寄來的,給衛王妃的。
再對比給自己的薄薄的那一小張紙,景南頓時醋了:這差別待遇也太明顯了吧!莫非本王這個爹是做假的。臭小子,一點兒都不討人喜歡。
景南在自個兒老巢,那絕對是說一不二。
說拆就拆,不帶猶豫的。
景南只看了十來封,就膩的跟吃多了似的,除了想嘔吐不做他想。
我的天哪,惡心死老子了。放個屁都要寫信上,罷了罷了,興許人會喜歡看這種唧唧歪歪的東西吧。景南把信再裝回信封裡,命人給衛王妃送過去了。
此時,杜家正在飛狗跳。
比金堅的在絕對的強權前不堪一擊。
杜如蘭的腦震已經痊愈,額角的傷口開始結痂,只是臉不大好,依然憔悴。
他是世家公子,自然知道鎮南王府的赫赫權勢。明湛能把魏貴妃搞到失寵,憑借的也無非是鎮南王府罷了。鎮南王府從來不好惹。
福昌長公主也沒避著薛靈,照實將明湛提的條件說了。
杜如蘭臉慘白,薛靈搖搖墜。
“拿參片來。”
福昌長公主早有所準備,將一匣子參片推到兩人面前,冷聲道,“含著些,即便今日暈過去,莫非鎮南王府就能罷休了不!”
薛靈的淚珠兒已經斷線般掉了下來,福昌大公主心下冷笑,淡淡地,“薛靈,你本是犯之。當初,駙馬與你父親好,使了銀子托了人,你發落到我的府上。我自問從未虧待過你,就是你願意伺候蘭哥兒,我,也認了!如今蘭哥兒的前程就在你的上了。皇上對這件事十分惱怒,如果你不願意,介時皇上賜你一杯毒酒,我們家也只有去謝恩的。”
“母親,我願意娶郡主!母親,現在鎮南王府恨靈兒骨,過去有死無生,這不是我眼睜睜的看著靈兒去死麼?”杜若蘭到深,心若刀割,十分激。
“明湛已經說了不會要死,還會讓好好的把孩子生下來。他會好好的把這孩子養大,也不會惡待薛靈。”福昌長公主移開眼睛,不去看兒子含淚的眼神,歎一口氣道,“只是,你要好好的與淑儀郡主過日子。如果你對郡主失禮,薛靈與你的孩子會怎麼樣,就不是我們能做主的了。”
杜若蘭怒道,“母親,就算您瞧不起靈兒的出。可這孩子是您的親孫子,是我們杜家的骨,莫非我們杜家為了娶郡主,要把自家人骨抵給別人做人質不!這樣的親事,結了又有什麼意思!”
福昌長公主仿若無視兒子的悲憤,冷靜道,“這是唯一的可以讓們母子活命的機會。明湛只是希你能善待他姐姐,所以留著薛靈母子的命攥在手心兒!只要你好好的對待郡主,他就是為了郡主,也不會慢怠薛靈母子!如果你們還不肯,明湛請一杯皇上的毒酒來,馬上就是一兩命!你們都是聰明的,自己考慮吧!”
恨不能薛靈馬上去死,就算將來生下兒子又如何,不過是個庶子。有郡主所育的嫡子在前,一個庶子,可有可無罷了。
杜如蘭臉慘白如蠟,福昌長公主心有不忍,抓住杜如蘭的胳膊歎道,“你怎麼就不明白,先把郡主娶進來,再圖其他。你想想,只要婚後你把郡主哄高興,讓薛靈們母子回來不過是郡主的一句話罷了!我的兒,沒有舍,哪有得!薛靈最終還是要在郡主手下討生活,你現在這樣犟著,一千一萬個的舍不得,讓郡主知道,以後想讓們母子回來可就是千難萬難了!”
薛靈沒有上妝,素面朝天,卻是眉翠紅,此時漂亮的臉孔沾淚水,並沒有去一下,映著燈,愈加楚楚。一手著肚子,眼中含著淚水,強作歡,勸道,“公子,殿下說的有道理。公子是舍不得靈兒死的,靈兒不怕死,卻是舍不得公子。郡主份尊貴,又是旨賜婚,是我拖累了公子。”
籲一口氣,薛靈強忍住淚,著杜如蘭英俊的面孔。本是家小姐,父親一朝獄,家眷賜有爵人家為奴。北昌侯念及一線香火,使了銀子將收到杜家,杜家對不錯。可是是奴,哪有良民肯娶,嫁也只能嫁給那些卑躬曲膝的奴才,將來的孩子依然是奴才,一代又一代的子孫就要這樣卑賤下去。從地獄的底端向上仰,終於看到了杜如蘭這一簇熾熱的。
杜如蘭英俊、癡、前程遠大,願做妾。
唯一所倚仗的就是杜如蘭的,所以當長公主提出把送到莊子上待產時,不肯去。莊子是什麼地方,只有犯錯的罪人才會被發配到到莊子上,去了,怕就回不來。
還好,杜如蘭聽的。
逃過了一劫。
如今……杜如蘭可以為了和腹中骨與長公主爭執,那是因為長公主是他的親生母親,憐惜寵在乎他,願意讓步。
事已發,皇上、鎮南王府恨死。
長公主說的簡單,鎮南王府既要了去,哪會輕松的放回來。還有,的孩子。輕的著腹部,連心底也跟著溫暖起來,薛靈輕聲道,“既然是鎮南王府的條件,公子,我願意去。只要公子還記得靈兒,靈兒願意去。”
人生最痛苦的莫過於生離與死別。
杜如蘭慘淡的目落在薛靈臉上,不舍、悲憤、意、痛苦,各種織。
薛靈忽然覺得此生有這樣一個男人如此,已經值了。中一陣哽咽,落下淚來。
福昌長公主總算是放下心,暗念一聲佛,溫聲道,“靈兒,我知道你都是為了如蘭,你且放心,只要郡主進門兒,你的事,我來跟郡主提,你就放心吧。”真是怕了薛靈,只希安安分分的過去,自此,再不相見,是生是死就看的造化吧。
有多日子,長公主未用如此溫的聲音與說話?
薛靈並不是傻瓜,相反,很聰明,起碼能將杜如蘭握在掌心。冰涼的荑覆在杜如蘭的手上,十指握,薛靈牽著杜如蘭的手覆在自己的肚子上,含淚帶笑的如一朵微雨中的海棠花。
“杜郎,這是我們的孩子。”貌對於男人本就是一項大殺,貌、、親,三者相加,幾乎讓杜如蘭崩潰的失聲痛哭。薛靈聲道,“杜郎,鎮南王府說的好聽。我為了杜郎,即便立刻死了,也再沒有半不願。”
的話,的心,的都是真切的,所以整個人有一種聖潔的人,“我一個奴婢,送了人,並不為過。可是我腹中的骨,是杜郎的。孩子,不能去。”
“殿下,我不會讓殿下為難的。”太了解這長公主了,一條命不值什麼,可是要為自己的孩子籌算,薛靈流著淚相求,“殿下,去找一個剛生下的孩。我,我,幫我配一副催產的藥來,我現在把孩子生下來。就跟……鎮南王府說,我了驚嚇……早產了。”
“杜郎,如果我回不來,求杜郎讓我們的孩子好好活著。我不能讓自己的孩子去做人質。”眼淚拭之不盡,薛靈殷切的著杜如蘭,聲音極輕卻帶著鄭重的堅持,“做母親的,寧可自己去死,也是舍不得自己孩子一點委屈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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