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暮時分，神容作別何氏回去，臉上還帶著笑，一都是幽香。

進了主屋，卻見長孫信正在屋裡坐著。

長孫信抬頭就看見的笑，好奇道“看來與刺史夫人出去一趟很高興？”

神容臉上笑頓時收起“沒有。”

方纔不過是回想起了那男人在窗外時的形罷了。

長孫信也沒在意，嘆息一聲“我倒正愁著呢。”

“怎麼？”神容問完就回味過來“莫不是撿風結果不好？”

長孫信點頭“不止，長安還來信了。”他自袖中取出一封信函遞過去。

神容接過來看，信是寫給長孫信的，他們父親趙國公的親筆。

長安在他們離開後不久就又有重臣出了靜，中書舍人也獲罪落了馬，新君毫不留，判了他一個千裡流放。

趙國公特地寫信來，便是長孫信知悉此事。

長孫信通得很，父親表麵說這個，無非是想提醒他尋礦之事要加。

反正全家都寶貝妹妹，自是不會催的，便點名寫給他。

可這也急不得，提醒他又有何用，還不是得看神容，何況眼下還不順。

神容看完了，將信還給他“撿風結果到底如何？”

長孫信搖頭“一無所獲。”

撿風之後連日都沒出門，他們便是在驗那些“撿回的風”。

草石對山川河澤而言就如同標誌，有一些會給人以指引，揭示下麵藏著的到底是什麼礦。

可神容萬萬沒想到，他現在竟說一無所獲，那豈不是等同說沒有礦？

蹙眉“怎會呢？”

祖傳書卷不可能有錯，認定那地方該有東西才對。

長孫通道“我也覺得不該，可那些帶回的草木確實無甚特別。”他又嘆氣，“那山裡怕是連個銅鐵屑子都沒有。”

神容在旁坐下，靜靜思索著。

長孫信忽想起一事“對了，父親在信尾提及裴家二表弟問起了你，他還不知道你來了幽州，可要給他回個信？”

裴家也是長安大族，是他們母親的孃家，家中子弟自然也就是他們的表親。

長孫信口中的裴二表弟，神容得一聲二表哥，喚作裴雍，與長孫家走算頻繁的。

神容遠行之事並未對外，除了家裡人之外，沒人知道已在千裡之外的幽州。

這位裴二表哥與他們親近慣了，平常又對誰都很關切，會問起來倒也不奇怪。

神容被打了個岔，本也沒放在心上，搖搖頭“免了吧，眼前這事還得好生置呢。”

長孫信往那兒捱了挨“那你打算如何置？”

他這般心急，神容倒笑了起來“再去一回就是了，天還沒塌下來呢，我可不信這事我們做不。”

長孫信看眉目舒展，不心下一鬆。

不怪全家都寵，有在，從來都是天清氣朗的。可不是個愁悶自苦的人，也向來是不會認輸的。

神容立即起去準備，一麵朝外喚了聲紫瑞“記得把訊息送去軍所。”

……

隔日一早，軍所裡如常練。

山宗聽兵卒來報舍來了人傳信，說是長孫侍郎一行又要山。

他從演武場裡出來，了聲張威。

胡十一小跑過來“頭兒，張威早就去了，我倒是聽見那傳信的說，長孫侍郎指名要你去，說是有事要問你呢。”

“長孫信？”山宗隨手套著護臂，心想難道今日長孫神容沒去了？

胡十一剛從城裡值守過來，告訴他說“我方纔出城時就著張威了，眼瞅著他們已經奔往山裡，好似與上次不大一樣，還帶著。”

山宗想了一下，提起刀，往外去了。

胡十一也不知他到底是個什麼安排，隻好帶了自己的人跟上。

臨出軍所的時候才反應過來，這才幾回啊，怎麼就跟習慣了似的，又要去伺候金一行了？

盡管深山連續來了幾趟大隊人馬，山道卻並沒有過度踩踏的痕跡。

山宗打馬山時特地看了一遍，有些沒想到，長孫家這幾次進山，倒像是很悉一樣，可這幽州他們應當是沒有來過的。

山裡已經有了影影綽綽的人影。

他在馬上就看到長孫信帶來的人浩浩地直往薊山去了，確如胡十一所言，都帶著，像是要來就地挖山。

直到過了當日那道泥潭，山宗勒住馬，視線掃了一圈，忽而頓住，看見了人迎風而立的影。

還是來了。他笑一下，忽就明白指名他來的是誰了，心照不宣。

神容站著，紫瑞正在為解下披風，朝山道去，就見到了那提刀立馬的男人。

“好了？”催。

“是。”紫瑞麻利收好披風退開。

神容朝那頭走去。

山宗正好下馬，一轉頭就看到了。

“這回倒捨得自己來了？”又穿上了胡，束著窄窄的袖口，收著纖細的腰肢，亭亭站在他跟前。“來看看你們是不是掉進了泥潭裡。”山宗目掃過上，拋開馬韁“別到時候救不過來。”

“小瞧我……”神容嘀咕，心想有在，那幾個地方早就避開了。卻又忽然問“他們若真掉進去了，你要怎麼救？”說著有意無意瞄了眼他腰帶。

山宗看到眼神，提起角“該怎麼救怎麼救。”

都是男子，怎麼救都行，當都是對那樣的？竟有些好笑在想些什麼了。

“聽說令兄有事問我。”他開門見山。

神容說“是我有事問你。”

山宗抱刀臂中，早猜到了，也就不意外“問。”

神容指了個方向“那些泥潭不是天生的，是不是原本那一帶就很？”

“嗯。”正因如此才會用作陷阱。山宗看一眼“你問這個做什麼？”

“你猜呢？”睜大眼看著他，一張臉在山風裡艷艷生輝。

山宗多看一眼，轉開眼，哪有那個閑心“以後要問這些就去問張威。”

“我偏就想問你。”

他掀了掀眼，被理所當然的語氣弄笑了。

待再看過去時，卻見已在跟前輕輕走起來，似在沉思什麼，胡的角被在手指裡，一下一下地輕撚著。

不多時，又看到他臉上來“你等等。”說完自他跟前過去了。

山宗看著過去，隨即手就扯上了韁繩。

他等等，等回來乾什麼？

“崇君！”忽有人他。

遠有慢馬徐徐下了山道，趙進鐮帶著一行隨從過來了。

他下馬近前，大約是看出山宗想走，攔了一下“尋礦是大事，你我都得幫襯著，否則我可無法向上頭代。”

山宗指了一下前頭守著的張威和胡十一“我這還不算幫襯？”

趙進鐮在他跟前低語幾句。

前日趙國公府來了封書信至幽州署，關切了一下幽州民生，臨了卻問了幽州山勢是否太平。他便有數，是點撥他多幫著尋礦大事。

“我打算去信趙國公，告知有你在此鎮守，料想可他安心。”趙進鐮道。

山宗把玩著刀柄“我勸你最好別說。”

趙進鐮一愣，剛要問為何，隨即就想起之前長孫信當眾說他眼神不好的事了。

他心裡一回味，怕是二人有過節，背後生汗，心想還好尚未下筆。

“你這脾氣也該改一改。”趙進鐮嘆氣，直覺是山宗年輕氣盛時惹下的麻煩，誰他本就是個天不怕地不怕的主。

說完朝後擺擺手，帶來的隨從們往裡去給長孫信的人送茶水熱湯去了。

“你們之間須緩一緩，抬頭不見低頭見，你還是一方鎮軍之首，往後還要不要往上爬了？”趙進鐮又嘆，直搖頭。

山宗竟笑出聲來了，他還真沒想過往上爬。

“你笑什麼？”趙進鐮奇怪。

“沒什麼。”

“算了，明日你到刺史府來。”趙進鐮說罷提著袍，深一腳淺一腳地親自往裡去找長孫信了。

山宗本已想走，忽而想起了上次的形，想想又停步看了一眼神容，繼而雙眼一瞇，抱起雙臂。

依然是領頭的那個。

神容遠遠看了一眼前方的泥潭，又看了看眼前山嶺。

幽州地北方，山嶺錯落，就連裡麵地貌也千變萬化，居然還會有這樣一片的地帶。

長孫信走過來問“如何？”

“隻探地風肯定不夠了，”說“得鉆地風才行。”

長孫信點頭，轉頭人來。

東來當先過來，護衛們皆是利落打扮，手裡都拿著他們來時帶的，山鏟鐵鍬，都由上好鐵打造，這還是用他們以往找出的鐵礦造的。

鉆地風便是人挖地三尺往下深探，但一定要挖對地方，纔可能收效。

神容取出書卷又看一遍，收起來說“跟著我。”

順著泥潭方向緩步慢行，慢慢計算著距離，站定後說“在此掘三尺，一路往這薊山山眼走，至那山東角的河邊，河岸往下再掘三尺，有任何東西出來，都要來報。”

東來稱是，眾人立即手。

長孫信上前來替擋了擋灰塵“這風不是一時半會兒能鉆出來的，你定了方位就好，莫在這裡累。”

正好遠遠看見趙進鐮找來了，神容便沿原路返回，想起方纔還那男人等著呢。

臨走時長孫信已上前招呼，聽見趙進鐮約的話語“明日我府上設宴，請二位賞麵……”

山宗在這頭看到此時，察覺自己看得實在有些久了。

但神容已經翩翩然走到麵前“我還以為你不等了呢。”

他問“等誰？”

故意瞄瞄左右“這裡還有別人？”

山宗臉上忽然了流裡流氣的笑，也不說話。

他知道什麼時候該說話，什麼時候不該說。

譬如此時。

神容沒等到他言語，隻看到他笑，心想笑什麼笑，一臉壞相。

他定有過人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