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瑜瑾一鼓作氣寫完了一幅字,心非常滿意,但出於矜持,並沒有主開口。然而等了一會,發現程元璟不知道在看什麼,竟然沒有反應。
程瑜瑾奇怪地看了他一眼,發現程元璟正在看著自己側。理了理袖,並沒有發現有何不妥。
「九叔?」
程元璟收回視線,從容地將視線落在紙上,見他這樣表現,程瑜瑾倒覺得是自己大驚小怪了。程瑜瑾小心揣測著程元璟的神,卻什麼都看不出來。程瑜瑾漸漸有些張了,低聲問:「九叔,您看怎麼樣?」
程元璟低頭掃了一眼,淡淡道:「對於子而言,尚可。」
這話程瑜瑾就非常不喜歡聽,好就是好,不好就是不好,什麼對於子來說尚可?這是看不起誰。
挑眉,故意追問:「那對於所有人呢?」
「差之通達,過於喬飾,心不正,下筆亦分心。」程元璟說的毫不客氣。程瑜瑾瞇了瞇眼,雖然生氣,但是也知道他說得對。
程瑜瑾為了名聲,練習了閨閣子所有的上名的技能,比如刺繡,比如彈琴,都可以做的非常漂亮。然而事實上,真正喜歡的,唯有書法。
書亦是最擅長的一門。隻不過作為過繼,有些地方能出頭,有些不能,比如寫字,比如寫詩作賦。這是該家裡幾個弟弟出彩的,不能奪之鋒芒。
所以程瑜瑾從來沒有在外人麵前展過自己的書**夫,那天在程老侯爺麵前,為了討好程老侯爺,很是吹了一番老侯爺收藏的字,沒想到竟然是程元璟的。程瑜瑾有些尷尬,今日下筆時,就有心顯示,讓程元璟看到的字寫得有多好。
不承想因為太注意寫得漂亮,反而落於下乘。
程瑜瑾不服氣,提起筆,在紙的邊緣飛快寫了個「瑾」字。程瑜瑾放下筆,抬頭不閃不避地看著他:「九叔,那現在呢?」
程元璟好笑,這個子好勝心當真強。明明心機重又好麵,卻偏還要裝賢惠淑良的樣子。
不過話說回來,的字倒還可圈可點。
程元璟眼睛不由又落到的左手上。程瑜瑾這回覺察到了,跟著低頭,這纔想起來自己的左手應當還在傷。
程瑜瑾立刻扶了扶桌子,堅強又懂事地笑道:「九叔,隻是皮外傷,不妨事。」
以程瑜瑾那好臉麵的格,說不妨事,程元璟連五都信不過。他頓了一會,問:「昨夜之事本與你無關,你為什麼要請罪,還連累自己傷?」
程瑜瑾聽到這個問題愣了一下,隨即好笑地抬頭,看向程元璟:「九叔,那你說該如何?」
「父親和祖父的爭端是因我而起,雖然是因為積怨已久,和我沒什麼實質關係,但祖母和我母親會管嗎?我昨天站出去,隻是擋一鞭子,如果我什麼都不做,九叔你猜我會如何?」
程元璟默然,他問:「以往,程元賢就這樣當著眾人的麵數落你?」
程瑜瑾回想昨日的事,慢慢想起昨天程恩寶鬧騰,程元賢嫌丟臉,確實吼了一句,說不懂得照看弟弟。程瑜瑾不以為意:「隻是被說一句而已,又沒有實際利益損失,在意這個做什麼。」
反正一嫁人就能離程家,而程元賢和慶福繼續慣著程恩寶,以後有他們可的。
程元璟竟說不出話來,一時間他心裡湧上一無法言說的,纔多大,就能說出這樣理智到絕的話。程家人曾經到底是怎麼對的,讓變得這樣通明剋製?
程元璟對程家生出一火,他的緒來的莫名其妙,連昨日被程元賢冒犯他都毫不在意,怎麼聽到程瑜瑾的話,他反而生氣了?
程元璟正在奇怪自己這是怎麼了,就聽到程瑜瑾攏著袖子,慢悠悠說道:「眾生皆苦,九叔該不會在可憐我吧?」
程瑜瑾抬頭對程元璟笑了笑,眼角瞇起,出一種勾人的狡黠:「這個東西一文不值,九叔與其可憐我,還不如給我些實在的利益呢。」
程元璟被氣笑了,他瞥了一眼,反倒喜歡程瑜瑾這樣坦的作態。經過程瑜瑾這一打岔,他心裡莫名其妙的緒都消散了個乾淨。
程元璟不喜歡欠人,昨天的事因他而起,程瑜瑾隻是被牽連而已。他從一旁的多寶閣上取出一個瓷瓶,隨手扔給程瑜瑾。程瑜瑾手忙腳接住,拿起來一看瓶子,頓時愣了:「葯?」
「嗯。」
程瑜瑾滿臉不願意:「你給我葯幹什麼?能不能換一個呀?」
程元璟這麼多年,頭一次見他賞賜別人,對方還不滿意,囂著讓他換一個的。程元璟不氣不惱,笑著看向程瑜瑾:「你說什麼?」
「我覺得……」程瑜瑾一抬頭撞見程元璟的眼神,即將出口的話頓時吞了回去,「我覺得,九叔著實細心又慈祥。謝九叔。」
慈祥?年僅十九歲的皇太子想,為君確實要慈,但他也不到被人稱讚慈祥的地步吧?程元璟轉而想到他和程瑜瑾名義上是叔侄,稱讚父輩,用慈祥倒也行。
興許是程瑜瑾最後那句「謝九叔」太乾脆太清甜了,程元璟破天荒地沒有和計較犯上之罪,而是率先走到裡間的大書案前。他進去後見程瑜瑾還站在原地,挑眉道:「還愣著幹什麼?過來。」
程元璟的院子亦是兩進格局,正麵連著五間正房,後麵有一重罩房。他一個人比別人一家住的都大,邊還沒有妻妾侍婢,空間敞亮的很,東邊這兩間房就被他打通,做了書房。
書房裡佈置清雅,空間錯落有致,可見主人品位很好。但是饒是如此,裡麵也隻有一張書案。
現在程元璟還站在長案前,看這架勢,豈不是要手把手教寫字?
程瑜瑾心想,男授不親,即便他是的叔叔,但也沒有抱著快年侄的道理。他要是親自指點寫字,靠得也太近了。
程元璟等了很久,見程瑜瑾在多寶閣前磨磨蹭蹭,臉上神變來變去。程元璟放下筆,說:「你在宅活了多年,就這點眼力勁?過來研墨。」
程元璟看到程瑜瑾明顯地驚了一下,他先是奇怪,最後想了想,似笑非笑地挑了下眉:「你以為是什麼?」
程瑜瑾對著程元璟溫地笑了笑,走到他邊,用力墨臺,心裡恨不得將這個人扔到硯臺裡一起碾。
程元璟筆走龍蛇,一行磅礴大氣的字頓時現於紙上。程瑜瑾湊上前看,不得不服氣:「九叔字寫得真好。」
難怪敢笑話,他確實有笑話的資本。
程元璟擱下筆,然後示意程瑜瑾上前來臨。程瑜瑾另外取了一支筆,轉時袖子不小心撞到筆架。程瑜瑾眼疾手快,迅速扶住筆架,將它移到利索的地方。
程元璟看著程瑜瑾自來的作,眼睛輕輕瞇了瞇。
剛才,用的是左手?
一個左手傷的人,會下意識地用左手扶東西?
程元璟的眼神變了,他不聲地看著程瑜瑾,程瑜瑾沉浸在臨摹中,並沒有意識到後的打量。
程元璟僅是觀察了一小會,心裡就徹底確定,程瑜瑾,並沒有傷。
中午的時候,丫鬟來程瑜瑾吃飯。程瑜瑾換服時,連翹順口,和程瑜瑾說:「大姑娘一上午不在,姑太太派人來問了您兩次呢。」
「姑姑派人來了?」程瑜瑾立刻神起來,「姑姑是為了什麼事?」
「姑太太擔心您的傷勢,派人來問問。」
外麵的聲音漸漸小了,程瑜瑾停在隔間外,遙遙對著書房行萬福:「九叔,我先告退。」
程元璟神並看不出變化,他的目輕輕落在程瑜瑾上,等出去後,頃刻轉深。
原來如此,原來昨天所有行為,都是做給程敏看的。對徐家那個公子哥,委實用心。
為了一個男人,假裝傷,還欺騙他。果真好的很。
程元璟昨夜專程讓人從宮中取了舒痕膏,沒想到,從一開始,就是程瑜瑾的一場表演。
程元璟看著從紙堆裡出來那個「瑾」字,冷冷勾了勾。
程敏對昨夜不歡而散耿耿於懷,今天特意讓廚房做了老侯爺和程元賢吃的菜,然後半推半拉地將程老侯爺扶過來,故意熱熱鬧鬧吃了一頓飯。
程老侯爺臉緩和許多,他雖然恨兒子不,但是心底裡還是兒團圓的。程敏故意拉著程老侯爺和程元賢說話,另一間屋子裡,晚輩也聚在一塊玩。
程瑜瑾白天和寫字耗了一天,直到現在才騰出功夫來理會徐之羨。正在斟酌示好和矜持的分界線,猛地看到程元璟要出門,正朝抱廈走來。
不知為何,程瑜瑾生出一種不詳的預。下意識地停住說話,眼睛注意著程元璟。
程元璟走到門口,就在程瑜瑾以為是自己多想的時候,突然聽到悉的聲音:「程瑜瑾。」
程瑜瑾反地站了起來:「九叔。」
程元璟看著,笑的非常從容坦:「你不用回去練字嗎?」
程瑜瑾整個人都不好了,都晚上了,人都在程老夫人這裡,去練字?
程老侯爺聽到他們這裡的靜,問:「九郎,怎麼了?」
程元璟依然看著程瑜瑾,勾一笑:「千秋節在即,天將降大任於斯人也,侄你說對不對?」
程老侯爺奇怪,讓人扶著過來一探究竟。程瑜瑾嘆了口氣,心說來日方長,明天再來刷徐之羨的好也不遲。
程瑜瑾直起,低頭應道:「九叔說的是。」
「那就走吧。」
程元璟看樣子並沒有單獨離開的意思,程瑜瑾隻能咬牙,忍痛和眾人告別,追著程元璟出門。
出門後,程元璟並沒有刻意等,程瑜瑾得很努力才能跟上程元璟的步伐。看著眼前人的背影,心想怎麼回事,怎麼覺得程元璟今天不太對勁?
似乎有點生氣的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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