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辰敲響了宰相府的大門。

“啊？”

宰相府的下人們也有些驚訝，“沈將軍，您怎麼來了？請容我們通稟一下大人。”

“勞煩你們了。”

沈辰頷首。

“請沈將軍隨我來。”

管家領著他去到前廳，邵東有些疑，宰相府和將軍府不睦已久，沈辰無緣無故怎麼會來？

“沈將軍，不知今日來宰相府所謂何事？”

“回宰相大人，我為一個人而來。”

“哦？”

“聽說安盞姑娘暫在宰相府，我想見。”

邵東著鬍子，暗地想，這不是來和他寶貝兒子搶人的吧？

“安姑娘和小兒出去遊玩，不在……”

“府中”兩字還未出口，邵大大咧咧地進來，“爹，娘呢？我找有事。”

有句話怎麼說來著？哦，不怕神一樣的對手，就怕豬一樣的隊友。

更可恨的是那個隊友還是自己的孩子。

邵東一指門口，“你給我出去。”

邵此時才發現沈辰，嘀嘀咕咕，“今天太從西邊出來了？”

“你來乾嘛？”

沈辰一掀眼皮，“找安盞。”

“安姑娘？”

邵抬頭，語氣一子極力宣示主權的覺“可安姑娘怕是冇有見你，和我約好了晚上出去遊玩。”

“……我不會耽誤的時間，就一兩句話。”

沈辰故意激他，“邵公子連這點空隙都不敢給我嗎？”

“誰說不敢？！”

邵其實是……不敢真不讓俞鬱見沈辰，他雖然是個男子，但對於這些之事還是有些察覺，更何況俞鬱親口拒絕了佘秋的求親。

他對著邵東道:“爹，我帶沈將軍去吧。”

邵東“哀其不爭”，索擺手讓他離開，求一個眼不見心不煩。

綠林修竹間，邵神凝重，“我不是什麼不識趣的人，但你若真的對不好，我也不會客氣。”

“你不會有那個機會的。”

“……你最好說話算話。”

邵指了指一間閣樓，“那就是，外麵有人守著，婢會替你出來。我就不去了。”

他心說，萬一你們久彆重逢，在這兒卿卿我我，他豈不是自討冇趣？

門外婢見到陌生男子，下意識一慌，神手攔住他，“公子，前麵是姑孃的住，您……您是……”

沈辰停住腳步，“我來見安姑娘，和你們家大人都說過了。”

“這……容奴婢進去和姑娘說一聲。”

明珠轉推門而，輕輕喚道，“姑娘，姑娘，有公子在外麵說要見您呢。”

俞鬱從床上一骨碌爬起來，打個哈欠，“誰呀？邵公子？”

“奴婢冇有見過，您自己去看吧。”

“哦。”

俞鬱有點奇怪，在皇城冇和什麼陌生公子相識啊，再說宰相府也不是隨隨便便什麼人都能進吧。

抓抓頭髮，跟著明珠出去，見到等著的人，一時思緒翻湧。

沈辰一襲白，背後是沙沙作響的綠長竹，相輝映，更稱得他芝蘭玉樹，氣質過人。

“阿盞。”

俞鬱整個人因為這兩個字激靈靈一抖，之前還是安姑娘，安姑孃的，怎麼今日突然換了這般麻的阿盞？莫不是吃錯了什麼藥？

探出爪子，踮腳搭上沈辰的額頭，翻來覆去了幾下，“冇病啊，怎麼說了胡話？”

沈辰任由胡著，麵上一笑，溫潤的眸子裡是千般風，“你不喜歡我這樣你？”

俞鬱心裡的，撤下右手，又被迷了雙眼，扯著角一笑，“怎麼會？”

一一唾棄:“控的垃圾。”

俞鬱:“……”

“聽邵公子說你晚上要和他出去遊玩？”

“啊？冇有啊。”

俞鬱捂著的小心臟，沈辰哎，你可快彆笑了，心裡的小鹿要衝出來了。

“那方便賞臉和我出去嗎？”

沈辰風度翩翩地出右手。

俞鬱其實特彆想問，先前走的時候他為什麼不攔著自己，如今追來宰相府倒底什麼意思？但又思覺在這個地方不好說，卻不想接他的手，徑直先抬腳走，“可以，去哪？”

沈辰從後麵趕上，強的牽著俞鬱離開宰相府。

他們先去吃了飯，飯桌上沈辰似乎想問些什麼，都被俞鬱一句“食不言，寢不語”懟了回去。

夏日的夜間街市本就繁華，皇城更是熱鬨非凡，沿街吆喝聲樂聲不斷，今晚不知是什麼節日，滿目花燈映，煙火彌空，遊人如流，他們混在其間倒也不會引人注目。

夜涼如洗的河畔，有好些年趁難得的節日拉著手沿街看燈，手心發燙，臉頰緋紅尤勝花燈，是最尋常又寶貴的心。

沈辰倏然頓住腳步，落後了兩步，不遠煙火升空炸開星萬點，人群一陣喧嘩，他凝視著安盞的背影，那兩個字在中了，才勉強出口：“阿盞。”

聲音極輕，像怕驚醒了什麼，被行人吵鬨聲淹冇，可沈辰確信俞鬱聽到了，因為應聲也停下了腳步，頓了一瞬，在人中轉過來。

沈辰盯著他，眉目一點點彎起，笑了出來，然後向他出手，掌心攤開。

俞鬱眸一，卻微皺了眉，明明有話還冇解釋，這是做什麼？

出聲道:“這麼多人，你……”

“怎麼了？他們不也是這樣嗎？”沈辰麵不改。

俞鬱環顧了眼，那些男們確實都愫暗湧，想問我們到底算什麼關係，出口卻隻是無可奈何地歎了口氣，上前拉住了沈辰的手，隨即就被對方反握住，掌心相，十指扣。

燈照夜如晝日，一片歡聲笑語。

沈辰鬆口氣，眉眼彎彎，瞧著俞鬱的側臉，忍不住又道了一聲：“阿盞。”

“嗯。”俞鬱指了指前方，“你想吃那個嗎？”

楚明允轉頭看去，看到賣糖葫蘆的小販被一群孩子圍了起來，笑瞇瞇地分著一串串豔紅的糖葫蘆。

“……”沈辰道，“我幾歲了？”

俞鬱終於不笑了出聲，半帶嘲諷半帶縱容，“那方纔非要等人拉著才肯走的是誰？”

沈辰厚無恥地衝他眨了眨眼，眉目盈盈。

不覺間已經晃到了城外，放河燈和天燈的人都聚在這裡，映得河灘上一片燈火煌煌，賣燈的攤販都在賣力地高聲招呼。

俞鬱心有掛念，便點了盞河燈看它順流而下，合攏雙手，虔誠地許完願，起抬眼，在點點斑斕的星中，撞進一雙如墨如潭的清眸。

滿月之夜，沈辰背後落了一地的盈盈月華，世間萬都抵不過他眸清亮，遙遠而清淺的笑容如繁花落儘。

俞鬱就那樣怔怔地著他，隔著茫茫月，隻覺今夜星辰格外璀璨。

一家較大的攤位上又跑來個夥計，對著他們倆行了個禮，“沈公子這邊走，早都按吩咐準備好了，就等您兩位過來了。”

兩盞天燈被捧了上來，與旁人放的普通白不同，燈麵天青，還繪著淡淡的水墨，一看便知是巧特製的。

俞鬱端詳了會兒，笑道：“果真財大氣。”

沈辰寫的極快，燃上了燈中燭，抬腕讓天燈悠悠浮上，眼睛卻看著俞鬱，“還冇想好？”

他約看到燈上已經寫了什麼，但俞鬱又蘸了墨，忽而落下了筆。

俞鬱被沈辰聲音拉回了思緒，歪頭笑了笑，乾脆利落地再添點什麼，將天燈點燃放飛。

“寫的什麼？”

俞鬱方纔寫的時候無意識落了一個程字，最後被沈辰的聲音醒，才匆匆糊去那個字，寫了彆的願。

“你猜。”

俞鬱晃著鐲子，“說出來就不靈了。”

燈已經放完了，沈辰和俞鬱之間似乎又陷了沉默，最後俞鬱問出了憋在心裡的話，“你什麼意思？”

“你這幾日的所作所為，到底什麼意思？！給老孃解釋清楚。”

沈辰側頭看著，目沉沉，忽而一笑，“是我自己糊塗了。”

“糊塗？”

“原先是我自己庸人自擾。阿盞，你隨我回將軍府好不好？”

俞鬱雖然有時淺，但不傻，也不腦，於是接連後退兩步，拉開略顯曖昧的距離，堅地拒絕道:“不。我不回去。”

沈辰特意尋出來，卻什麼都不說，就想讓回將軍府，這不可能。絕對不會不清不楚地“賴在”將軍府。

沈辰又接著遞出一個香囊，道:“你給我這個的時候，我有些奢地想，是不是我期的那個意思呢？彼時我不夠確定，如今我卻知道了，是我要的那個意思——”

“所以我隻問你一句，阿盞，你願意以將軍夫人的份回到將軍府嗎？”

俞鬱驀然回首了過去，千百點燈火映亮墨眼瞳，遊人擁，眼中卻隻顯出眼前影，眉梢眼角全是溫笑意。

——“我願意。”

一一在腦海裡瘋狂蹦跳，“好，好！任務要完了。”

遊人漸漸散了去，河中小舟上更是寂靜，無數天燈被風吹送來，環繞舟畔映照得暖融融。一盞青麵墨然的天燈打著旋緩緩飛上長空，夜掩映下，出上麵一行墨字。

願俞鬱一生平安，萬事順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