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天才放亮,李懋就爬起來收拾東西進城。臨前從塞外帶回的貨中揀了四張生牛皮,兩簍幹菇、一捆牛乾,到兒子手裡,命令:“給你舅舅送去,這幾天別去上學,家裡有事要你做!”
“隨便曠課,楊老夫子會生氣的!”李旭大聲抗議,見父親不理睬,又嘟嘟囔囔地補充了一句,“這兩天講的是策論,會試時…….”
“你去就去,哪多廢話!”李懋顯然心不太好,豎起了眼睛呵斥。
李旭不知道一向和氣父親爲什麼發火,不敢在頂撞。把一干雜貨掛在了騾子背上,殃殃地跟在父親的後出了家門。天還早,道上十分冷清,秋風卷著早黃的落葉在半空中飛舞,繽紛的蝴蝶般映襯在淡藍的遠山下,絢麗中帶著幾分蒼涼。
“皇上可能又要打仗了,咱上谷兵向來名聲在外?”岔路口,老李懋看了看滿臉委屈的兒子,嘆息著說道。想想這些話遠遠超出了一個十四歲孩子的理解能力,苦笑了一下,打馬遠去。
“打仗麼?好事啊?剛好從軍去立功名。”李旭看著父親越發蒼老的背影,不解地想。平素在縣學,曾經追隨越公楊素掃平江南的楊老夫子沒提他自己當年的英雄事。每談起大軍過江後勢如破竹,把陳後主從井裡揪出來的壯舉,則揮掌拍案,整個人彷彿都年青了十幾歲。
“大丈夫在世,當立不世功名,上則致君,下則衛民,若有利於國家,雖百死而不旋踵…….”楊老夫子在衆年面前,如是揮灑自己的輕狂。逢此時,李旭等人也跟著如醉如癡,彷彿自己也變了韓擒虎、賀若弼,跟在年的晉王後一道指點江山。從來沒想過,以自己的份和家世,若從軍亦只能爲一個馬前卒,百死而不旋踵的機會每天都有,立不世功名的可能比遭雷擊多不出多。
想著想著,不覺來到了“有間”客棧門前。這幾年民間凋敝,尋常人家都是一日兩餐,客棧裡上午尋不到生意,通常也不生火。出乎李旭意料的是,舅舅張寶生居然沒在客棧裡準備食材,偌大個客棧空的,不見一個人影。
“怕是在後院忙吧!”李旭站在門口等了片刻,牽著坐騎繞向了後門。客棧的後院就是舅舅的家,兩道破敗的土牆隔出一個空的院落。李旭順著後柴門向裡邊一探,剛好看見自己最怕見到的小妗子張劉氏。
這張劉氏是遠近聞了名的潑辣人,在家中待字到十九歲,四鄰無人敢問。其父母實在不得以才收了十吊錢的聘禮,把許給了張寶生做填房。那時候張寶生的買賣正紅火,娶了一個比自己年青二十多的子,捧在掌心都怕化了。劉大小姐過門後脾氣暴漲,很快嚇得來打秋風的親友鄉鄰不敢登門。可若不是如此,張寶生的客棧也不到現在。只是如此會當家的人卻始終沒能給張家延續香火,害得張寶生總是想在續一房妾。每當他怯怯地把這個打算提出來,總是被張劉氏指著鼻子罵出門去。日子久了,也只好斷了這個不切實際的念頭。
作爲一個讀書人,李旭自然不會看妗子順眼。孟子曰:“不孝有三,無後爲大”,舅舅年齡還不算老,理當娶一個能生育的人爲他延續香火。但作爲晚輩,這些公論他不能在舅舅面前提及,只好儘量減與小妗子的面機會,以求“不見不知則無不言之過”的君子坦。
他不想見到自己的妗子,張劉氏卻彷彿心有靈犀。察覺到家門口有腳步聲,頭也不擡地斷喝道:“楞什麼,還不快幫我抓住這隻,耽誤了楊老爺定的壽筵,咱們吃不了兜著走!”
“哎,――哎!”李旭打了一哆嗦,這才發現自己的小妗一手拎著尖刀,正貓著腰和牆的大公對峙。那隻公顯然知道大難臨頭,豎起冠,長脖子,咯咯著,左衝右突,試圖突破張劉氏的五指山。而張劉氏亦不是肯放棄的主兒,貓著柳腰,翹著,任挽起袖下的手臂被公啄得滿是痕,亦死戰不退。
看到此景,李旭推開院門。把長衫下襬挽起來向懷裡一紮,幾個箭步衝上前把公按翻在地。張劉氏見來人作利落,不像自己家中的老不死。楞了一下,驚道:“旭啊,我以爲是你舅舅回來了。趕放下,趕放下,這怎是讀書人乾的活,老天會罰……”
說著,從李旭手中一把奪過“俘虜”,蓮步輕移,三步兩步竄到院子中事先挖好的土坑邊上。蘭指慢攏,將公的脖子勾到翅膀下,把翅膀,脖子握在一,另一隻芊芊玉手輕輕一抹,利落地將公了帳。
“噗”的一聲噴了出來,剛好落張劉氏面前的一個陶盆裡。片刻間,放盡,張劉氏將公向土坑裡一丟,手探向邊另一個裝著的竹籠。那可憐的大公還不知道自己的壽已盡,兀自在土坑中一一蹬地掙扎。
“旭啊,你自己找水喝,別客氣。十八里店楊大人家擺壽筵,著落你舅舅安排酒菜。他一早就出門張羅時鮮去了,估計馬上就能回來。學堂裡今天沒課麼,還是楊老夫子又出門撒酒瘋去了,扔下你們不管……?”
張劉氏一邊殺,一邊問。手腳甚是利落,頃刻間,土坑裡已經擺了四。
“我爹回來了,讓我送些蘑菇、幹牛過來!”李旭不忍心聽妗妗繼續糟蹋楊老夫子的名聲,低聲言道。
“那好,我正愁湊不足菜呢。已經了秋,哪裡找那麼多時鮮去?”張劉氏聞言,把尖刀向邊的泥地上一,跳了起來,快步奔向李旭拴在門外的坐騎。
“還有四張生牛皮,沒硝過的。我爹讓我帶給舅舅……”李旭一邊從坐騎背上向下解禮,一邊說道。那青花大騾被張劉氏手上的腥味道驚嚇,邊打著響鼻,邊拼命向後。
“不是兩張麼,怎麼是四張?”張劉氏驚問,不待李旭解釋,自顧拍手說道:“哈,這下正好,昨天我去賣草藥的老劉家串門,他家正爲府徵收生皮的事發愁呢。我雪中給他送把炭過去,剛好順勢宰他一刀,報了春天你舅舅問藥之仇!”
說完,把手在烏黑的圍上抹了幾把。拎起兩個牛皮卷,飛也似地去了。
李旭哭笑不得,只得留下來替妗妗收拾剩下的爛攤子。才把土坑中的歸攏好,端起裝的陶盆正準備收進廚房裡,聽得門外一串尖利的大笑,妗妗大人已經做完生意趕了回來。
“這怎麼使得,你是讀書人,不該幹著活。讓老天爺知道,會降罪我的,放下,放下!”張劉氏嚷嚷著,劈手奪下陶盆。叉向胡凳上一坐,揪起角了一把汗,息著道:“那個天殺的劉老蔫婆娘,我給送皮貨上門,救一家大小命,還好意思跟我討價還價。惹急了我,拔就走,還不是哭喊著追了出來。呵呵,一百五十個好,白錢(注1)咱一個不收!”
說完,從腰間解下一個嶄新的麻布口袋,掂在手中,嘩嘩作響。
“一百五十個好?還不要白錢?”李旭的眼睛立刻瞪得比蛋還大。他父親是個行商,平素雜貨的帳目他亦沒幫父親計算。按大隋朝的行,三文錢可以換半鬥(注2)糙米。即使是新皇發行的白錢,一張生皮也賣不出五十文的價格。用兩張生皮換人家一百五十個好,這已經是典型的趁火打劫行爲了。爲人雪中送炭的話,也虧得妗妗好意思說出口。
張劉氏見外甥臉瞬息萬變,立刻“明白”了其中道理,不願地解開錢袋,用蚊蚋般的聲音嘟囔道:“你爹千里迢迢送塞外販貨,照理兒本錢也應該收回的。塞外皮子賤,又是沒硝過的,看著大,其實不用。給你二十個好,不知道夠還是不夠?”
看了看李旭慢慢出怒氣的臉,張劉氏語調漸漸變冷:“要不,我給你加到三十,再貴,咱可就傷了親戚面了!”
“留二十個給你做脂錢,剩下的還給旭!”一個聲音冷冷地從門口傳了過來,把張劉氏和李旭俱嚇了一跳。
二人聞聲擡頭,看見張寶生挑著一筐灑了水的青菜,一筐大塊豆腐,斜依在門口,氣吁吁。
“不,舅舅,不是這樣意思。我爹說這是送給舅舅的,還有這些幹菇、乾。他平時總是喝舅舅釀的酒,舅舅有什麼需要,他當然該盡力!”李旭趕走過去,從舅舅肩膀上接過擔子。
“我就是說麼,人家妹夫做的是大生意,哪在乎這些小錢兒!你什麼時候回來的,我怎麼沒聽見靜?”張劉氏將錢袋藏於背後,一邊替丈夫捶背,一邊訕笑著說道。
“我剛到路口,就看見你著了火般從老劉家衝出來。我喊了你好幾聲,你都沒聽見。心裡正奇怪呢?回來一聽,原來是去人家趁火打劫了!”張寶生橫了自己的婆娘一眼,怒氣衝衝地訓斥。“老劉家挖藥材賣錢,一年也賺不了百十文,這下好,全給你抄了家!”
“我這是公平買賣,找別人,這個價錢他還買不到呢。誰不知道最近幾天,街市上生皮都斷了貨!”張劉氏聽丈夫數落自己,立刻加重了捶打力度,“況且去年你生病,他老劉家的參鬚子,不也趁機賣了個天價。都是做生意的,我憑什麼管他家的艱難!”
“輕,你輕點!”張寶生被捶得直咧,想想怎麼辯論也辯不過婆娘,只好放棄了這個話題。瞅了瞅正搬菜擔進廚房的李旭,小聲跟妻子商量:“千里迢迢,妹夫哪次不是賣命的生意。你別那麼貪,咱們收了人家兩張生皮,已經欠了個大人。再把另兩張生皮的本錢也吞了,財神爺也會罵咱沒良心!”
“大人,那張弓,可是縣城趙老爺出了三吊錢都沒賣的,你還不是眉頭不皺就給了他。自己親戚,哪那麼多事兒!”張劉氏擺出一幅捨命不捨財的樣子,故意大聲喊道。
“你這個婆娘!”張寶生怕這話被外甥聽見多心,趕將妻子扯到了院角。用擋在外邊的,低聲喝罵:“你怎麼能這麼說呢?這麼多年,妹夫哪次回來不給咱們帶塞外的乾貨?人家一家子仁義,咱也總沾便宜還不說句好,也忒沒良心了不是?再說旭這孩子,哪個月不過來幫忙?對咱們就像親爹親孃一樣,親戚裡讀書人多,哪個向他這麼有良心?!”
“我知道你怪我沒給你生兒子!”張劉氏在牆角,委屈地道。較了半天勁兒,終究還是拗不過丈夫,把藏在後腰上的錢袋不捨地解了下來。目向袋子中探了探,咬咬牙,閉起眼睛把錢袋了出去,邊遞,邊帶著哭腔嘟囔:“他自己說不要的,你又不是沒聽見。況且沒我去講價,妹夫自己也賣不了這麼多錢來!”
說著,眼角已經落下淚來,“給你,你還多給多。就當我沒看見!”
“唉,你這個婆娘!”張寶生無奈的罵。拿起錢袋去找李旭,卻發現自己的外甥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離去了,幾隻控幹了的,兩籃幹菇,一捆乾,還有兩張生皮,整整齊齊地碼在窗子下。被秋日的一曬,散發出融融暖意。
注1:白錢,隋煬帝繼位不久,因爲大興土木導致國庫空虛,隨即在新鑄的銅錢中大量摻雜錫、鉛等賤金屬,導致銅錢發白,大幅度貶值。所以百姓稱之爲白錢,兇錢,以區別於隋文帝鑄造的標準五銖錢。
注2:鬥,此爲隋鬥,重量與唐鬥近。漢代一斗大約爲現在的4市斤,半鬥相當於2市斤。據考證,其中谷子每鬥重3.6斤,麥與鬥皆爲4。唐鬥爲漢斗的三倍,每鬥約爲現在的12市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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