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飛卿早就醒了, 只是懶得。
環顧室,見布置得與滄州新宅相似,要說明顯的不同,只有躺著的這張床。那邊的是新婚用的, 是千工床。
他閉上眼睛, 新婚夜的形便在腦海清晰呈現。
滿室都是喜氣洋洋的大紅, 紅燭影中, 一些件兒上的金銀線熠熠生輝。
頭上戴著冠,有寶石灼灼放。
然而在他眼中,最亮的, 最的, 是的眼睛。
剛痊愈, 仍帶著幾分病中的羸弱, 倒更添一種別樣的風。
遣了喜娘等人,他走到面前, 捧住麗絕倫的面容, 用力親了親的瓣, “小兔崽子,總算把你娶到了。”
向后躲閃, 笑容單純, 目澄澈,并沒因為他不著調的言語惱火。
也沒有。
如此冷靜的新娘子, 怕是不多。比誰都清楚自己選擇了什麼、在經歷什麼。
他了的額頭, 覺得稍微有點兒發熱, “不舒服?”
“沒有。”蔣徽和地道,“好半晌人來人去的,弄得屋里有些熱。不是發熱。”
他放下心來,繼而意識到一件事:“一直沒吃東西吧?”仆人都是新來沒幾日,一定不會吩咐人準備飯菜,加上總有人來看新娘子,只能老老實實坐著。
蔣徽嗯了一聲,“真有點兒了。”
他笑開來,“我陪你吃。”
“好啊。”笑得很開心。
“要不要一起喝點兒酒?”他記得年時聽誰說過,酒量不錯,只是輕易不喝。
側頭想一想,“我想喝,你呢?還?”
“自然沒事。喜酒喝多都不醉人。”
莞爾。
相對坐在外間桌前,他看著喝完一盞羹湯,才給彼此斟酒。
席間,問他:“會不會經常想起修衡哥、開林哥?”
“自然會。”他笑說,“想把他們忘了都不,人們經常談起他們的軼事。”
“還有程家叔父、嬸嬸。”
就這樣打開了話匣子,憶起年時很多趣事,不知不覺,喝了不酒。
他們是這樣的,不談彼此,不談自己,即便是最愜意的年歲月,也只在相宜的溫馨的氛圍中提及。
到末了,先放下酒杯,擺一擺手,“不喝了,我有點兒醉了。”漱口之后,站起來,小心翼翼地摘下冠,端詳片刻,有點兒困,“一直戴著它做什麼?沉甸甸的。”
他哈哈大笑。
把冠放到妝臺上,隨后慵懶地坐在床上,問他:“能不能讓我先睡一覺?”
“想都別想。”他跟過去,一臂撐在側,一臂攬住纖弱的形,低頭索吻。
很清晰地到,形變得分外綿,手臂虛虛地環住他,隨后,婉轉回應。
……
“董飛卿!”隨著呼喚聲,蔣徽快步走進門來,打斷他的回憶。
董飛卿睜開眼睛,嘶地一聲,沒好氣地看著。
“我惹著你了?”蔣徽走到床前,一頭霧水。
當然惹著他了,從云端掉進泥地,認了。到現在,只是想一下,也要跑來搗。他一腦門子火氣,睨著,“惹著我了。我現在沾火就著。”
蔣徽笑出來,“有正事兒問你:蔣國槐和譚孝文去福壽堂,是不是邱老板安排的?”
他嗯了一聲,把被子扔到一旁,下火氣,解釋道:“賭場里不乏出老千的,賭徒之間相互也有耳聞,偶爾會在小賭局中聯手雙贏。
“蔣家長房已經被譚家兌得舉債了,只是安排人去試探了一下,蔣國槐就上鉤了。
“譚孝文這兩年管著庶務,今年虧空不小,發送完譚庭芝,他要是填不上虧空,不得被長輩責罰。為此故,他也當即上鉤。
“兩條窮途末路的喪家犬而已,妄想在賭局中翻。譚孝文那個不學無,只是整治譚家的一步棋。
“就這麼簡單。明白麼?”
蔣徽頷首,“明白。”
他又沒好氣了,“一大早問這個做什麼?”
“蔣家老太爺帶著他寶貝孫子來找我。”蔣徽笑盈盈的,“我總得心里有數之后,再去應對他們。”
董飛卿稍稍釋然,起下地。
蔣徽故意氣他,“一大早就黑著臉,夢到你又窮得喝風了?”
董飛卿一面穿戴一面說道:“我剛剛在琢磨正事兒,你一進來,沒心了,也理不出頭緒了。”
“什麼事兒啊?”
“算來算去,我們就過了兩天好日子,我總得從頭開始梳理,找出個頭緒吧?”他忙里閑地瞪一眼,“你跑進來之前,正在想到房花燭夜。”
蔣徽角差點兒筋兒,都沒顧上不自在,毫不手地掐了他小臂一下,“大白天的,你怎麼能想那些七八糟的?想怎樣?”
“我能怎樣?還能因為那麼點兒甜頭耽誤正事不?”董飛卿皺著眉卷起袖管,“小兔崽子,我這是,不是老樹皮,別哪回都往死里掐。再有,知道定力倆字兒怎麼寫麼?知道那是什麼意思麼?也忒看不起我了。”
蔣徽面無表地看了他一會兒,隨后實在撐不住,笑出來。
“快滾吧。”董飛卿掐了掐的小細腰,語氣總算是和下來,“趕把那爺孫倆打發走,吃完飯帶你去什剎海玩兒。”
蔣徽點頭,笑著往外走了幾步,又折回去,低聲告訴他:“你要我問的那件事,我問郭媽媽了。”
他雙眼立時變得亮晶晶的,“是麼?快說說,什麼時候能開葷?”
“你再這麼說,就照你那個混帳說法,接著挨吧。”蔣徽氣呼呼地轉,“我又不是菜。”
董飛卿眼疾手快地摟住,笑著跟耍賴,“不說不行,給個盼頭。”
“嗯……”蔣徽轉面對著他,眼神狡黠,“哄哄我,說你喜歡我。”
董飛卿先是下意識地擰一下,隨即就悶聲笑起來,“哪兒有這麼耍壞的?你先說。你說一句,我說十句。”
“……”他總是稚得超出預料。
“好媳婦兒,快告訴我。給個盼頭,行麼?”他斂目看著,低低地加一句,“我想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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