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三夫人剛要開口，後已傳來聲音：“四叔。”

明四老爺順著聲音看過去，就見長廊那邊慢慢走來一個。

這個侄，是他看著長大的，是什麼樣子，四老爺記得很清楚。

明三夫人堪稱絕，明七小姐與像了七八，單說容貌，家中沒一個兒及得上。只是生而癡愚，平日總是木木呆呆的，便是打理得再鮮，也還是像個木頭人。

人在骨不在皮，失了這份神韻，明三夫人十分的，到上只留得五分，也就沒那麼人了。

可眼前這個明七小姐……

儀態說不上多優雅，姿容也談不上多，甚至顯得過於隨意懶散了，但，整個人好像活了一般，生起來。

明四老爺這才發現，這個侄五雖然像寡嫂多一些，眉峰廓實際上更似兄長。

他與兄長一模一樣，自然也就像他。

對著這樣一張臉，他滿腔怒火，被澆熄了一半。

明微走到四老爺面前，低行過禮，然後說：“是我們推的。”

明四老爺回過神，皺眉：“聽說你病好了，這本是樁喜事。這些年，因你有病在，兒家該學的功課都沒學，正該抓時間學著，何故來管這些閒事？”

明微一笑：“我們推了，是因爲這牆沒用。”

四老爺聽得生氣：“你懂什麼？是你們餘芳園自己先鬧出來說有鬼，既如此，隔了豈不省心？”

明微嘆了口氣。

“你嘆什麼氣？”

明微道：“要是侄說懂，四叔信嗎？”

四老爺一頓，看著出審視的表來。

明微繼續道：“想必四叔已經聽說了，我之所以能好，是因爲母親的誠心了玄娘娘。而我失在外的魂魄，一直跟在玄娘娘邊服侍，這些事自然就懂了。”

見四老爺眉頭一擰，彷彿知道他想說什麼：“四叔想說這世上並無鬼神嗎？”

明四老爺被截了話，氣勢便有些不足：“什麼神啊鬼的，你是個閨閣小姐，不該管這些事。”

“那誰該管這些事呢？”明微仰頭看著四老爺，面帶微笑，神態從容，“四叔這些年對我們母的照顧，母親與我都牢記在心。可眼下我們母就快被人死了，四叔也做不了什麼呢！”

明四老爺先是一怔，再是大怒：“什麼死？你一個姑娘家，不要信口雌黃、聳人聽聞！”

明微笑而不答，回頭對明三夫人道：“娘，太這麼大，請四叔到裡邊喝杯茶吧。”

明三夫人頷首：“也好。”轉頭吩咐嬤嬤，“們先歇歇，下午再幹不遲。”

嬤嬤應是，遣散了衆僕，又素節和冰心去準備茶點。

明晟終於趕到了：“爹！”

看看他爹，再看看明三夫人和明微，嚨裡滾著幾句話，又咽了回去。

氣氛有點怪……

突然不敢說話了。

“四哥也來了。”明微神如常，“那就一起喝杯茶吧。”

明四老爺神數變，終於還是甩袖哼了聲：“我就聽聽，你能說什麼！”

……

餘芳園待客的小廳裡，明三夫人一邊親自給他們父子斟茶，一邊道：“快中午了，你們先用些茶點，可別著了。”

明晟不敢，站著等斟完，才重新坐下。

四老爺哪有心思用什麼茶點，從頭到尾，虎視眈眈盯著明微，一定要給個代的架勢。

明微轉頭道：“娘，中午我想吃八寶鴨，您到廚房看一看吧？”

這麼明晃晃地支開明三夫人，四老爺冷笑一聲。

明三夫人眉頭一擰，本想拒絕。到明微懇求的目，略一猶豫，點點頭：“好。”

雖然才過了一天，但清楚地覺到，兒和以前不一樣了。方纔明四老爺那般生氣，小七在他面前也沒有半點勢弱。

這便是自己，也做不到。

既如此，就信吧。

明三夫人一走，屋裡只剩三個人。

四老爺仍然渾籠罩著寒意，冷著臉坐在那裡。

明晟有點不安，先給明微遞眼，又張地盯著父親。

偏偏明微全無反應，只慢吞吞地喝茶。

茶水都喝過三遍了，還不見開口，明四老爺終於忍不住了：“你到底想說什麼？”

明微莞爾一笑：“我還道四叔對這件事不興趣呢！”

四老爺冷冷道：“別以爲你是小輩，就可以胡鬧。你忽然好了這事，還說不清！誰知道真是你失的魂魄回來了，還是被什麼孤魂野鬼佔了軀！”

明微訝然挑眉。

四老爺神變冷：“怎麼，我說對了？”

明微不慌不忙：“四叔誤會了，侄只是奇怪，您不是不信鬼神嗎？”

“你……”

明微馬上續道：“好了，還是先說正事吧。我們孤兒寡母，也不好留四叔用飯，拖久了著四叔可不好。”

“……”四老爺臉更了。到底是誰一直拖著？活像他不肯說正事似的！

沒等他擺臉，明微就接下去了：“四叔想知道，方纔我爲什麼要說，我們母要被人死了嗎？”

“哼！”

明微淡笑：“這不是明擺著嗎？那麼只兇煞，明晃晃地擱在餘芳園裡，家裡又不肯去請玄士，不是要我們母死嗎？”

還以爲會說出什麼來，結果還是這事！

明四老爺沉著臉，盡力著自己的脾氣：“這不是你該管的事。請不請玄士，自有你二伯決定。圍了那牆，也是爲你們母考慮，不要糾纏不清！”

明微看著他笑。

明四老爺被笑得有點彆扭：“怎麼，你還有歪理？”

“四叔誤會了。”明微輕聲說，“侄只是發現，四叔上說不信鬼神，實際上深信不疑。看來是我誤會了四叔，真是對不住。”

明四老爺一聽就怒了：“你胡說什麼？我哪裡就信了？”

“沒有嗎？”明微驚訝擡眉，隨即慢悠悠從袖子裡出一，放到桌上。

這是個很尋常的紙包，只是裡頭出一點紅。

明四老爺猛地站起來，指著明微，氣得不行：“你……簡直來！”說著一把將紙包抓起，起便要出去。

後傳來聲音：“四叔是想將硃砂填回去？不必了，其實我沒將硃砂挖出來，這是剛剛讓嬤嬤準備的。”

明四老爺停在那裡，進也不是，退也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