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先，雲知想那人若想尋回還得通過警務聯絡大哥，說不準就有機會見一見這救命恩人的廬山真麵目。

可等了好幾日都沒有靜，又猜測那男人會不會不知道鑰匙落在何？如此，霸著別人的東西不還，未免太不厚道，萬一鑰匙是至關要的東西呢？

雲知一時拿不定主意，想著同伯昀商量是否能夠讓警務代為轉，偏偏這幾天大哥都寄宿在校，也隻能把此事擱置，專心致誌啃了好幾天的課本。

說起課本，實在令頭疼不已。

在紫城雖然也正兒八經的讀過書，可眼下這六門科目中，除了國文歷史之外，也就算略懂，至於其他什麼理英文簡直一竅不通。

自學纔是斷無可能了，掐指一算，離開學不到兩個月，若是請個家庭教師惡補一下各學科的淺理論，不知來不來得及。

心中沒底，隻能的等大哥回家從長計議，然而當夜伯昀依舊沒回家，反倒是大伯帶了兩份宴會的邀請函回家。

“過兩日，華生商會將連同教育司辦一場慈善晚宴，主要為青浦新辦的兩所學堂籌款。”林賦厲對三個丫頭道：“到時除了教育司和商會，還會有不學界的名流、名校的名師都會參加宴席，你們寧伯伯特地囑咐我也要把你們帶去，當是見見世麵。”

歆輕輕“哇”了一聲，指尖著邀請函上的燙金字，“我還愁著上次買的那幾條小禮沒地方穿呢，這回派上用場了，三姐，你想穿哪條？我可不想和你撞。”

楚仙顧不上琢磨這個，轉頭問林賦厲道：“爸爸，既然是華生商會籌辦的，那滬澄那些校董是不是也都會參加？”

“那是自然。”林賦厲一抬眉，“你問這個做什麼？”

歆神神憋了個笑，“大伯，您是不知道，咱們學校新任的那個校……噯！”

楚仙悄悄了一把，直接將話掐斷，若無其事笑道：“沒什麼，我就是想……我們畢竟在滬澄念書，除了寧伯伯之外都沒見過其他的校董，剛好趁這次機會認一認臉，今後要是遇到了人也好打聲招呼。”

林賦厲“嗯”了一聲，等他上樓去，歆悻悻著自己的手臂，“不過就是個玩笑話，犯得著使這麼大勁嘛……”

楚仙睨了一眼，“噢？那你給寧遞書的事，要不要我也當作玩笑話說出來呀？”

歆一聽差點沒蹦起來，看一旁正在剝葡萄皮的雲知眨著大眼睛來，忙瞪了回去：“三姐說笑呢，你也信！”

雲知“呃”了一聲，“我沒說我信啊。”

楚仙抿一笑：“五妹妹，你屋裡應該沒有小禮服吧？要不要到我房間來挑一挑？”

不等雲知回答，歆道：“三姐，你比雲知足足高出一個腦袋，哪能穿得了你的服？”

“說的也是，一兩天之去找裁定做也是來不及的，”楚仙點了點頭，“既然如此，五妹妹的子還是上你那兒選吧，你方纔不還說買了好多條嗎？雲知，你別客氣，四妹妹的眼可好了，保準能把你打扮的麵麵，不丟林公館的臉。”

歆一時噎住，“哈？”

按理說雲知在大伯家屋簷下住著，這種事怎麼都不到來管，沒想到楚仙一個不留神間遞了一口大鍋過來，還沒來得及甩開三姐就笑走了，怎麼能不讓氣急？

雲知識趣擺擺手：“不用麻煩四姐了，我櫃子裡有子……”

歆見要溜，一跺腳道：“算了，你還是到我屋裡去選吧，到時我們三個還不是要在一起，你穿的太磕磣，我臉上也無，回頭三姐再告我黑狀，指不定還要被我媽和大伯母們嘮叨呢。”

說完，也不管雲知怎麼應，二話不說就把拉到隔壁棟去，一進屋門，在自個兒櫃前徘徊了一會兒，不不願的選了幾條子扔床上：“自己挑吧。”

說著，自己也出兩件禮對著鏡子比劃，一回頭，看雲知傻站著也不：“你是不是嫌我給你的是舊裳呀？這些我最多就穿過一兩次呢。”

雲知沒嫌這個。

隻是這些的花都太過明艷——桃紅、紫紅、橘紅、淡……簡直全是黑麵板的災難，要是穿這類係出席晚宴，想不為全場“焦”點都難。

“還有沒有其他的選擇啊？比如澤素一點的……”

歆狐疑瞪了過去，雲知指了指手中的子，笑道：“我是覺得，四姐穿這樣的水紅既鮮亮麗，我要是和你撞了反倒丟麵子，倒不如低調一些，別人瞧不見我是最好不過的了。”

歆“噗嗤”一聲，“那你還不如穿夜行服？”

重新去櫃子裡翻出一條尼古拉藍的綢緞，遞過去：“這是我媽媽去年給我買的，我不慣這個一次也沒穿過，現在有些小了，沒準給你還合點。”

這綢雖說款式簡單，料子卻是輕舒適，花季可能還會覺得這種服寡淡無味，但雲知才接過手便出了質，不由笑道：“多謝四姐，我會好好穿的，洗乾凈再還回來。”

歆見如此乖順，好似也就忘了前幾日看的不順眼：“瞧你這出息，都講過這子小，自然就是要送你了，還什麼還，你惦著我的好就是。”

*****

華燈初上。

亨威利是英資的通和洋行參與築建的，在上海知名飯點中可謂數一數二，既然是商會與教育司協辦的慈善晚宴，排場當然不缺。

高門，呈現在眼前的是奢華的壯闊空間，挑高的天花板上懸掛著法式的水晶吊燈，將整個宴廳都耀的紙醉金迷。歐式長案上擺滿了各糕點，臺上的樂隊正合奏著一曲頗為有名的克曲調，舞池中已有不賓客伴樂起舞，男人西裝革履，士婀娜麗，無不沉浸在酣歌妙舞中。

饒是雲知自見慣了京城中各式各樣的盛宴，像這樣聚歌臺、舞廳、餐桌於一的洋派宴席也是難得一見，一雙眼瞧哪哪兒都是新鮮。

今夜的賓客都是上海有頭有臉的人，宴席未開，不人正忙著互相寒暄。

林賦厲和林賦節剛一步，也從善如流的和各界人或耳之人握手問好，這本是人的集場所，孩子們禮貌的招呼過後便自覺散開，雲知一路跟著楚仙和歆，在靠近舞的位置坐下，很快就有侍應生上前來問們要什麼酒水飲料。

楚仙掃了一眼酒水單，淡笑：“一杯Brandy Alexander，冰。”

歆“啊”了一聲，“你喝酒啊？”

“怕啊？你們倆還是老老實實喝果吧。”

歆輕輕“哼”了一聲：“我要一杯Margaret……雲知，你喝什麼？”

“都行。”反正一個也聽不懂。

歆幫點了一杯一樣的，看雲知的目瞟往舞池那兒，湊近道：“想不想過去跳舞？”

雲知連忙搖頭，歆笑道：“就算你想，也得有人邀請你哩……”

沒一會兒，有兩名上前邀請楚仙的紳士都被禮貌拒絕，穿著輕的蕾白，許多男士眼神不自覺會被吸引過去，但看頻頻將人拒之門外，想是隻可遠觀的矜持，遂不敢孟浪上前；雲知卻發覺三堂姐的眼神不時看向大門，彷彿在等著什麼人，反倒是歆，有同齡年邀請，便興興頭頭的下場跳了一段探戈，玩的不亦樂乎。

“喲！這不是楚仙妹妹嘛？”

雲知扭過頭，但見幾個男男，眾星捧月一般簇擁著一個高挑的孩子走了過來，那子青捲曲，玄旗袍著婀娜的段，看去也就是十六七歲的年齡：“怎麼一個人坐在這兒，不去跳舞嗎？”

楚仙斜睨了一眼，說：“我妹妹還在旁邊呢，我怎麼就是一個人呢？”

那艷的孩這纔看到雲知似的，認真打量了一下，掩笑道：“這就是你家走散多年的五妹妹呀？之前聽歆提過你，真是名不虛傳啊。”

後一句是對雲知說的，話音一落，後幾個孩子格格笑了起來，雲知想也知道們在笑什麼——十之**是歆也在這群閨秀麵前提到過自己“國天香”的妹妹，專程來看笑話的。

們笑的是雲知，下的卻是林家的麵子，見楚仙麵上微有不悅之，那孩下一句的說更大聲了：“楚仙，你這個做姐姐的，怎麼隻顧著自己漂亮，不曉得裝扮妹妹呀……瞧瞧，你妹妹連條項鏈都沒戴呢，這哪兒是來參加宴會的？”

眾人聽罷，又看楚仙的脖子上掛著一串可鑒人的珍珠鏈，皆是心照不宣，楚仙冷笑道：“賴小姐站著不坐是來跳舞還是談天來的？若是想要跳舞，這兒可沒有男士，要聊天盡管請坐也好教一教我妹妹要如何裝扮，才能惹來那麼多絡繹不絕的舞伴？”

一個先是冷嘲“假清高”，一個立馬反譏對方“招蜂引蝶”，也算是高手過招了。

雲知作為兩方爭奇鬥艷的幌子，正猶豫著該不該介，又聽那賴小姐笑道：“來到舞會不跳舞，豈不是不給主人家麵子？你乾坐在這兒，不就是想讓大家看看林家的三小姐是如何的艷五小姐吧？怪不得都沒有人請你妹妹跳舞呢。”

這話實在是說過分了，雲知本也不是任人好惹的脾，正待開口還擊，忽然聽到有人說：“誰說林三小姐艷五小姐的？”

眾人循聲回頭，一位俊秀年款款而來，他後另跟著兩個同伴，三人均是西裝筆爺做派——圍著瞧熱鬧的人幾乎沒有不認識寧適的，隻見他走到雲知麵前，左手扶，右手輕輕向前出，“不知雲知小姐，可否陪我一舞？”

這下，不止是賴小姐的臉變了，周圍的小姐神各自彩，連跳完一曲舞乘興而來的歆都撅起來——誰不知這寧爺仗著顯赫的家世向來目中無人，平日縱然現各宴席中，何時見過他主邀請人跳舞的？

何況，還是一個如此不惹眼的小姑娘？

雲知也頗是訝異。

這在外人看來本是“灰姑娘得王子垂青”的一幕，落眼中卻是突兀且異常——自認為與這位爺唯二的接都是不歡而散，這當口兒出手解圍，莫非有詐？

實則，他一直坐在吧臺的角落，悄悄盯著看了許久。

說來也奇怪，這裡人頭攢，的穿著也不顯眼，偏偏一眼就能認出來。

也不知是不是今夜燈迷幻，比在醫院那回順眼多了，雖然模樣遠不如記憶中那般俏，還是別致的，幸好……想到這裡他自己都有些懵，幸好什麼？寧適尚沒醒過味來，那頭找茬的人就出現了。

他想也不想出了這個頭，哪知並未出什麼欣悅的表，反而微微蹙起了眉頭。

寧適維持手的姿勢：“怎麼，雲知小姐不願意？”

“……”不是不願意，而是不擅這種舞蹈。

這形實在不好拂了他的意，在一些圍觀年的起鬨聲中，雲知遞出手，心想由他帶著跳便是。

新的圓舞曲奏起，兩人於舞池之中隨曲而，一手搭肩，一手握，這樣的距離於他們而言都太近了，雲知隻好低著頭默數著節拍，一二三四，一二三……結果有好幾次都差點沒讓寧適絆著。

寧適沒注意這些，隻是覺得的手的，擺不時蹭過他的膝蓋，腳下步伐更了。

雲知輕聲提醒：“寧爺，請你認真一點兒。”

寧適這纔回過神來，聲音有些繃：“抱歉，我不擅跳舞。”

“不擅跳舞？”驚詫抬起頭。

“……我之前也沒有和人跳過這種舞。”

“那你還邀請我跳舞？”

這一個疏忽，一腳踩中他的腳尖，寧適踉蹌了一下：“我還不是為了幫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