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廊下小溪偶有枯葉落下, 隨著潺潺流水沉浮飄。

幾盞古式燈籠照在畫柱上，將人的臉龐映得影影綽綽。

四周安靜，一行人便走邊聊, 寒暄不斷, 帶了些酒後的微醺，氣氛和睦融洽。

隻有鄭書意格格不。

不像來時般臉上又的雀躍，眼尾都帶著笑。

這會兒默默地跟在時宴邊, 垂眸不語，甚至有些麵無表。

有幾個生試圖在路上跟聊兩句, 卻被冷冷的眼神擊退，最後隻能跟時宴話道：「你那位朋友不太喜歡說話啊。」

時宴睇一眼，「嗯」了一聲。

「格比較斂。」

-

眾人在停車場告別。

司機一直候著，將車開到時宴和鄭書意麵前，泊車員上前，先為鄭書意開啟車門。

鄭書意一腦就鑽了進去，關上門後, 在角落裡。

不一會兒，時宴從另一側上車。

鄭書意從車窗玻璃裡看見他躬上車，一屬於他的氣息湧進這封閉空間。

現在似乎隻要他呼吸，鄭書意都能覺到一令人窒息的尷尬。

格使然，鄭書意並非那種能黃段子與渾笑話齊飛的孩子，平時和朋友聊天都沒好意思接帶的梗。

今天若不是想氣嶽星洲, 是絕對說不出這種話的。

至在異麵前, 向來保持著知嫻靜的人設，以維持自己的職業形象。

特別是在時宴麵前, 自認為人設得飛起。

――雖然時常翻車。

但，看起來應該也算是無傷大雅的小問題吧？

可是今天這事兒, 真覺得自己無地自容。

說自己在「做|」就算了，還被他刻意涵，那一刻，似乎聽見心維護的形象碎得稀爛的聲音。

鄭書意想，要是在其他時候發這個訊息也就罷了，偏偏是在跟時宴在一起的時候。

那一點點微妙的聯絡，讓覺兩人間的氣氛變得十分難以言說。

「先送鄭小姐回家嗎？」

前排司機突然問。

「嗯。」

時宴應了一聲。

鄭書意依舊不說話，手指摳著車窗邊緣，隨時關注著倒映裡時宴的表。

他上車後其實沒什麼異樣，一直在看手機，跟平時一樣，幾乎不當車上還有其他人。

車開得很快，一路朝著鄭書意家的方向飛奔。

很快，小區的大門已經進視野。

鄭書意心裡吊著的那一口氣終於鬆了點兒。

幸好時宴沒再在車上說點什麼涵兩下，不然真的會找個地鑽進去。

車甫一停下，鄭書意就飛速拉開車門準備下車。

「我先走了，謝謝。」

此刻反而慶幸自己穿著平底鞋，作麻利，溜得飛快。

但剛剛關上車門，又聽見時宴。

「鄭書意。」

鄭書意一下子心口都皺，假裝沒聽見，拔就走。

但沒走幾步，便聽見後麵傳來腳步聲。

來自第六，本不需要看就知道是時宴下車了。

鄭書意一個激靈，反而走得更快。

可惜的行為表現得太明顯，直到手腕被人抓住，還下意識在掙紮。

所以下一秒，便被按著肩膀，推到了一旁的樹榦上。

時宴比高出許多，低頭睨著，燈綴在他鏡片裡倏忽的影，看得鄭書意陡然屏住呼吸。

「我在你，你沒聽見嗎？」

他的語氣冷冷淡淡的，鄭書意覺到他似乎有些不高興。

「我聽見了……」

「那你著什麼急？」

鄭書意被他視線迫得很張，此刻隻想早點回家，一時不知道該如何回答。

時宴抬了抬眉梢，居高臨下地看著。

「著急回家做小蛋糕？」

「……」

鄭書意抬頭，這纔看清楚，他鏡片後的雙眼，分明帶著笑意。

「時宴你好煩啊！！」

看見惱怒的樣子，時宴反而鬆開了手，笑意慢慢收了，轉朝車走去，丟下一句話。

「把你那些七八糟的東西拿走。」

「……」

-

鄭書意抱著幾個購袋回到家裡，往床上一倒，盯著天花板思考人生。

包裡的手機一直在震，過了好一會兒纔拿出來看。

在收到那兩條回復後，嶽星洲又連續給發了好幾條訊息。

分別是一個問號，和十幾個問號。

他的訊息還在源源不斷地進來。

嶽星洲：書意？你在說什麼啊？

嶽星洲：你是不是喝多了？

嶽星洲：你還好嗎？

鄭書意煩躁地把頭髮薅得糟糟的，使勁螢幕打字：你有病吧！！打擾人做|天打雷劈啊！！！

發出去後，刪除拉黑一頓作，鄭書意又躺回床上。

不一會兒，微信又響了兩下。

鄭書意猛然睜開眼睛，下意識覺得是時宴發來的訊息。

慢吞吞手到手機，腦海裡已經腦補好了對話。

要是時宴再敢拿這件事涵，就回：對對對！就是做小蛋糕！你做不做！不做就滾不要打擾我做！

不過好在開啟微信後，新訊息不是時宴的。

鄭書意鬆了一口氣的同時，渾的繃的神經也終於鬆懈下來。謝天謝地謝廣坤。

秦時月：怎麼樣？

秦時月：今天進度怎麼樣？

鄭書意：淚流河.jpg

鄭書意：別提了，今天這場麵你絕對想不到，本鹹魚不僅沒有翻，還粘鍋了TVT。

秦時月：笑話，我什麼場麵沒見過？

秦時月：說來聽聽。

鄭書意：我不是跟他一起吃飯嘛，結果前男友突然發簡訊問我在做什麼，我就回了個「做|」，結果被他看見了。

鄭書意：後來他還一直涵我。

秦時月：這場麵我真沒見過……

秦時月：我要是你都尷尬死了吧哈哈哈哈哈。

看著秦時月那一連串的「哈哈哈」，鄭書意把頭埋進枕頭，悶了好一會兒才起去洗澡。

-

第二天是禮拜天，鄭書意哪兒也沒去，就在家裡待著看書，十分安分。

週一下午，收拾行李，前往機場。

這周婺城有個國際論壇，需要鄭書意去出差，為期一週。

婺城是西南城市，天氣冷，鄭書意一走出艙門口，便覺到一刺骨的寒冷。

好在畢若珊已經來機場接，遠遠在出口朝揮手。

「書意！！這兒呢！！」

兩人自大學畢業後，隻見過寥寥幾麵，每次說到了一起去旅行，總會被各種事打計劃。

而婺城是畢若珊的老家，畢業後便回來工作，得知鄭書意這次要來出差，東道主便把一切都安排得妥妥噹噹。

第一天晚上，畢若珊便帶去吃當地的特菜。

吵鬧的小餐館裡，兩人坐著最邊上的桌子，吃到同期來的客人全都走了，們還在加飲料。

老友相聚，本就有說不完的話，更何況鄭書意這段時間發生了太多事，話題一開啟，連飯都沒時間吃幾口。

特別是說起時宴的事時，畢若珊聽得一愣一愣的。

「真的假的？銘豫銀行的總裁誒！你也敢？」

鄭書意：「有什麼不敢的，總裁就不是男人了嗎？」

畢若珊給鼓掌：「我跟你說，你再這樣浪費勇氣就別怪人家梁靜茹改搖號發放了啊。」

鄭書意：「……」

-

暮緩緩降臨，畢若珊帶去看婺城最有特的江邊夜景。

這裡的夜晚沒有鋼筋水泥的喧囂，多了幾分恬靜，兩人站在燈下自拍了幾張，便結束了今天的小聚。

回到酒店，鄭書意選出一張最好看的合照，發了朋友圈。

「好久不見，有點點想念哦。」

接下來的四五天，鄭書意白天的工作安排得滿滿當當，玩耍畢若珊帶各遊玩，好吃好喝好玩的應接不暇，很快便樂不思蜀。

隻是每天晚上，鄭書意躺上床，試圖擾一下時宴時，便會想到那天晚上的小蛋糕。

由此，聊天記錄便一直停留在幾天前。

-

臨走的前一天晚上，鄭書意吃過晚飯就回了酒店。

一個人躺在房間裡時，窗戶隔絕了外麵的雜音，鄭書意握著手機，在到底要不要給時宴發訊息的糾結中，慢慢睡著。

與婺城千裡之隔的江城，此時正下著雨綿綿。

冬天的雨向來讓人睏倦，即便這會兒時宴正值應酬晚飯時間，合作夥伴們酒後話多，侃侃而談，也不太調得起他的興趣。

桌上的手機突然響了一下，時宴拿出來看了一眼，是書給他發的下個月的行程單。

時宴開啟圖片掃了一眼，興緻缺缺，微信列表往下一劃，鄭書意的卡通頭像在一眾商務頭像中格外顯然。

時宴手指停頓在這裡。

忽覺，這個人好像已經很久沒有靜了。

鬼使神差地，他點進的朋友圈，看見了幾天前更新的一張照片。

鄭書意裹著一條茸茸的圍巾，還帶著一頂線帽子，臉幾乎被遮了大半，隻出一雙眼睛，和能看見被凍紅的臉頰。

看著照片，時宴腦海裡突然跳出前幾天的晚宴上，把自己的臉埋進手心的樣子。

原來也會害。

害的時候居然是這個反應。

時宴無聲地笑了一下，目終於緩緩轉移到照片的背景上。

他兩指一拉，將照片放大。

鄭書意後是一陌生的大橋，霓虹燈裡能看見遠山的廓，一切景都不屬於江城這個地方。

時宴看了一會兒，退出圖片，才注意到鄭書意的配字：

好久不見，有點點想念哦。

旁的人突然出聲打斷時宴的思緒：「這不是上次那個記者嗎？」

說話的人正是關向。

今晚這個應酬，正巧請了關向來坐鎮。

他坐在時宴旁邊，見他興緻缺缺，反而看了手機，往哪兒一瞥，便看見了鄭書意的照片。

「我前兩天看了最新發表的的文章，就是你的採訪，寫得還真是不錯。」關向說，「小姑娘看著年齡不大，筆力還是很鋒利的，比很多男人寫得都更犀利。」

說完，他頓了一下，想起聽過時宴和某不知名演員的傳聞，意有所指地問：「怎麼最近沒見到了？」

-

夜裡十點，鄭書意被一道雷聲驚醒。

迷迷糊糊地坐起來。

窗外燈亮，風聲靜謐，偶爾有吹落樹葉的聲音。

現在是冬天，俗話說，冬天打雷雷打雪。

這說明，黎明到來時，婺城可能已經銀裝素裹，墜在的雪裡。

鄭書意生長在海濱城市，後來到了江城，也是個常年不見雪的地方。

此刻想到畢若珊每年冬天發的婺城的皚皚白雪，鄭書意有些心。

反正是週末了，多逗留兩天也不是不行。

真思忖著，手機突然響了一下。

時宴：什麼時候回江城。

鄭書意盯著這條訊息看了很久，差一點以為自己是在做夢。

很久之後，才緩緩打了一個問號過去。

鄭書意：？

時宴：關叔叔想見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