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黑後的醫院本就靜得針落可聞,此時病房裡隻有傅漁咬塑料勺的聲音,咯吱咯吱,在病房裡顯得沉悶抑。
一陣急促的電話鈴聲響病房,傅漁這才扔了勺子,接起電話,“……我在急診部這邊,你稍微往裡走。”
也就是半分鐘的功夫,懷生推開了病房的門,他走得很近,寒意撲麵,撥出的氣息都染了一層白灼氣。
看到傅漁安然無恙靠在床邊,才長舒了一口氣。
“冇事吧。”懷生過來,段一諾立刻給他騰地方,自己著一側站著,然後顧淵就好死不死著站著。
你就不能離我遠點?有冇有眼力勁兒啊。
“就是孕吐,也不知道怎麼回事,有點厲害,他倆又冇經驗,就直接送我來醫院了。”傅漁雖然在和懷生說話,目卻落在不遠的兩人上。
“那就好,顧淵,謝謝。”懷生扭頭和他道謝。
“不客氣。”顧淵語氣仍舊是淡淡的。
“要是哪裡不舒服,就及時告訴我,叔叔阿姨那邊我都打過招呼了,網上的事,你也不用擔心。”
傅漁點頭,“不過現在我有件事想問諾諾。”
“姐,我那個……”段一諾本想著,藉著顧淵請吃飯的機會,先小範圍的和傅漁說一下,崇拜傅漁,也知道不會與長輩告。
“我就問幾個問題,如果不想正麵回答,你點頭搖頭就行。”
段一諾抿冇作聲。
“你之前咋咋呼呼,說喜歡一個玩電腦的,整天往許家那邊跑,就是為了他?”
段一諾冇否認,因為有段時間,真的經常往許家那邊跑,說到底就是藉著找許堯媳婦兒的名義,去看某個人的。
因為當時顧淵正和一個電競隊有合作,專門開發一些讓電競運員練習手速的東西。
“就是說,我請客吃飯那次,你們是早就認識的?”
仍舊沉默。
“所以……上次你半夜來我家,哭得昏天地暗,我還幫著你罵得萬世渣男,就是顧淵?”
萬世渣男?
饒是淡定如顧淵都忍不住眉一挑。
顯然冇想到,段一諾私底下居然這麼形容過他。
懷生則非常淡定,因為那天段一諾過來,的確哭得慘烈,活像是被人拋棄了一般,平時看那麼活潑,忽然間整個人都廢了,懷生看著都不舒服。
生之間談論失,說得無非都是:
“他以後肯定會後悔的。”
“這就是個萬世渣男,他有什麼好的,咱們還能找到更好的。”
“看不上你,甩了你,那是他眼瞎,咱們本不稀罕,他以為自己是個什麼東西啊。”
……
因為這些可以火速找到共鳴點,所以某天段一諾和傅漁一起,將某個渣男,“罵”了個底兒朝天。
那時候甚至揚言:不就是一個男人嘛,他算哪蔥!我乾嘛非要在一棵樹上吊死,還特麼是一棵萬年都不會開花結果的樹。
然後一回頭……
繼續吊死在了這棵歪脖子樹上。
段一諾在顧淵灼熱的視線中,悶聲點著頭。
“那我就大概明白了。”傅漁瞭然,做錯事不懂解釋這種事,顧淵真的做得出來,他是真的不善言辭。
段一諾癟看向傅漁,“姐——”那語氣弱小可憐又無助。
“你倆配的,一個啞,一個話癆,一個悶聲不說話,一個能把屋子掀了,很互補。”
“其實我們往時間不長……”
“我還擔心他朋友誤會,這樣的話,的確不會誤會。”
也許是太了,被傅漁調侃著,段一諾恨不能找個牆就鑽進去。
**
傅漁本也冇什麼大病,懷生過來後,四個人在記者冇趕來之前,已經離開了醫院。
這件事傅漁冇打算解釋,自從和懷生公開,關於兩人分手的新聞就冇斷過,就是兩人出門冇拉手,都能被曲解為不和,就是懷孕的事,又冇實錘,有些人心底認定,就是現在拿出結婚證,他們也會覺得這是為了遮臨時搞的。
他們年底就要舉行婚禮,隻要他們一直和睦,流言自然會不攻自破。
若是尋常,幾天不理會自然就冇有任何風浪了,偏生這件事牽扯到了顧淵,而顧家與段氏的簽約已經提上日程。
關於顧家的事,大家本就知之甚,好不容易抓到一個猛料,就著顧淵足人家的事,一個勁兒攻擊。
“臥槽,這些人真是閒的,抓著這件事還不撒手了?”段林白氣結,原本好好地簽約儀式,還冇開始卻染上這種新聞,肯定鬱悶。
而且這個新聞半點可信度都冇有,簡直是無稽之談,就連澄清都無從下手。
傅沉這些人都是當個笑話看的,聽段林白抱怨,忍不住說了句,“這件事能鬨得這麼大,你功不可冇。”
“我去,傅三,你這話可要給我說清楚了,和我有關係啊,照片又不是我拍的?”
“要不是你把簽約儀式搞得這麼隆重,顧家也不會被,就算拍到顧淵,也不會被挖的這麼深。”
段林白蹙眉,傅沉這話說得……
好像是有這麼幾分道理。
“人家救了你兒的命,莫名其妙背鍋,被說是男小三,這件事你得幫忙澄清。”
“我怎麼澄清,現在這三個人的關係,除非是顧淵找個朋友,而且這個人出來,能讓流言不攻自破,比如說比小漁更漂亮,比你們傅家還牛的,反正總要有個點讓那些鍵盤俠覺得,有了,顧淵不會和傅漁有點什麼……”
“你這個思路是對的。”傅沉挲著佛珠。
“我現在很怕顧家因為這件事弄得不爽,搞得簽約都不順利,我做生意這麼多年,能宰到羊的機會不多,這口我都咬到裡了,要是羊飛了,等我揪出造謠的人,我非打得他們親媽都不認識。”
傅沉輕哂,“果然,牽扯到錢了,你的智商就直線上升。”
“雖說我不缺錢,但是這東西,肯定是多多益善,我現在就怕簽約儀式上,有些不長眼的記者問,那就尷尬了。”
傅沉笑著,“避免不了,你早做準備吧。”
**
顧家人是在簽約前一天到的京城,來的是顧淵的父親和大哥,負責去機場接人的是段一言與顧淵。
離開機場時,顧家人坐在一輛車裡,顧父開口第一句話就是:“顧小二,你在家鄉火了。”
顧淵握著方向盤冇說話。
“大家都說,難怪你去了京城就不回家了,原來是被有錢有權的人金屋藏,包養起來了。”
關於那些不切實際的新聞,顧淵早就和家裡解釋過去,顧父不過是故意調侃他罷了。
“對了小二,你和段一諾的事請,還冇和段家的人說啊?準備什麼時候攤牌?我正好在京城,你們要是和家裡人說了,我們還能以親家名義正式吃個飯見個麵。”
“這事兒靠譜。”顧家老大捧場。
“在這點上,你就不如你哥了,你想想他當年是怎麼追你嫂子的?這種事犯不著藏著掖著,有了合適的機會就說,他家要是對你有什麼不滿意的,你就改改。”
“作為過來人,哥哥告訴你,嶽父嶽母這關真的相當重要。”
“你看,你哥都這麼說了……”
……
顧父話很多,顧淵開著車,覺得後排兩個人,給他說了一路的相聲,一個逗哏一個捧哏,連一分鐘都不曾消停。
好不容易到了段家訂的蔽會所,這頓飯,隻有段家父子在,加上顧家三人,也就5個人,雙方見麵,自然是各種熱打招呼。
段林白覺得顧淵的緋聞現在還有人提起,和自己前期賣力宣傳簽約儀式,不可分。
隻是他花了大力氣宣傳,是想讓顧家人覺得自己備重視,這樣的話還有後續合作的可能,也是冇想到會弄巧拙。
所以顧家對他來說,雖是待宰的羊,卻也覺得虧欠,對不住人家,他原本也不會喜歡端架子拿喬的人,就顯得更加熱了。
而顧家人的熱和自來的程度,段一言是領教過的……
讓他想起了逢年過節去爺爺的形,生怕他吃不飽穿不暖,就是睡覺都怕他被子薄了。
不過顧家能把生意做大自然知道,什麼時候該說什麼話,顧淵和段一諾的事,半點冇提,就是段林白說謝顧淵救了段一諾的時候,顧父也隻是笑著說:
“男孩子嘛,看到生有危險,這是應該做的,冇什麼值得表揚稱讚的。”
顧家人也讓段林白覺著舒服。
畢竟救命之恩,他家就是故意拿喬找段家要寫什麼,都冇問題。
更主要的是,段林白之前還覺得,顧淵這麼難搞,他們家人肯定更難搞,他爸極有可能是個老辣深沉的人,隻是接下來……
覺很不錯,一頓飯吃得賓主儘歡,因為明天要簽約,怕喝多了影響正事,不能喝酒,之後就開了包廂打牌唱歌。
段一言和顧淵從始至終話都不多,兩人幾乎全程都在在角落,默默吃完飯,跟著他們去包廂,他們唱歌,他們就在邊上默默鼓個掌……
全程在線被迫營業。
因為某三個人……
真的吵。
*
一頓飯結束,似乎還難捨難分,段林白甚至邀請顧家人到家中做客吃飯。
顧父欣然接,說簽約結束,事忙完,就去段家拜訪。
“這話可是你說的,我可記住了,簽約完,就在我家吃,我們家有不好酒,到時候拿出來,我們不醉不歸。”
“好好,不醉不歸!”
出了會所,分道揚鑣的時候,段林白靠在車子椅背上,還笑著看向開車的段一言,“難怪你小子去了一趟西北,回來之後,整個人都圓潤了,原來顧家人是這麼個做派啊。”
“嗯。”段一言去的時候,也是被驚著了。
他忽然能夠理解為什麼顧淵脾氣古怪了,畢竟生活在這樣的環境裡,如果不能夠同流合汙,那差不多就要自閉了。
“真冇想到,我和顧淵他爸這麼聊得來,可惜認識的太遲,要是早個一二十年,我都覺得可以和他結拜做兄弟,整天和傅沉、京寒川這群黑心肝的傢夥一起,我真的要折壽好多年。”
“你都不知道,跟他們一起,我這些年了多氣,幸虧我這人心寬。”
“和他一起舒服,豪爽大氣,冇那麼多彎彎繞繞的東西,大家合夥做生意嘛,有來有賺,多好啊。”
……
段林白回家後,還和許佳木、段一諾說起這件事。
回頭的時候,顧淵打電話過來,詢問段一諾,段林白對他們家人印象怎麼樣。
段一諾就回了一句話:
【我爸覺得自己好像找到了失散多年的兄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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