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語中的諷刺太過明顯, 林楓不會察覺不出。若不是早就知道姜予初對誰都如此尖銳,他都要懷疑這是在對自己沒能治好秦依凝的刻意責怪。
“你知道的,我不能。”林楓輕嘆一聲, 略顯頹敗, 想起多年前那個孩堅定的說自己要做MECT治療的景。
當時應該是極力想活下去的,一般的藥治療和心理咨詢已經救不了自己, 所以才會選擇那種極端的方式。
可誰又能想到, 明明一切后果都知曉卻依然選擇做電擊治療的人,會在不久之后重新選擇了死亡。
這世間最可惜的事,莫過于差一點。
秦依凝差一點就可以活下去了,只是差了一點,卻讓很多人的人生發生了天翻地覆的改變。
而這場變故, 無疑是給面前的人帶來的改變最大。
林楓和姜予初接不多, 多年前僅有幾面之緣,都是在姜予初陪著秦依凝來做心理治療的時候見到的。
電視上的清冷孤傲, 現實中也如出一轍。
對誰都冷冰冰的, 不把任何人放在眼里,唯獨對秦依凝是個例外。
如今近距離接了,褪去了冷冰冰的外表, 有時會跟你說笑, 但卻相當不配合。
對于醫生來說,最難的事莫過于患者的顧左右而言他, 不配合治療。
“所以啊林醫生,”姜予初起坐在椅子上,回眸看他,眼含笑意,“我們都不能, 很正常。”
他不能保證每個病人都痊愈,也不能保證試一試的力道剛剛好。
有理有據的讓自己沒法反駁,林楓被的話噎了好半天,神微頓,再次覺得自己這麼多年的心理學白念了。
他倆到底誰是患者誰是病人。
姜予初從椅子上起,傾過去拿起放在桌面上的手機,看著林楓道:“林醫生,凡事都有例外,我也不能因為就質疑你的專業。但若以后我跟選擇了同一條路,那你真的要好好反思一下,是不是應該重新回到校園再次研讀心理學。”
話落不做停留,轉離開心理咨詢室。
今天沒什麼心睡覺了,盡管昨晚又是一夜未眠。
林楓看了眼一旁的時鐘,距離兩個小時的咨詢時間才過了十幾分鐘,“今天時間還沒到。”
“但我不想再聊下去了,下次見。”姜予初笑著打開門把手,離開了。
林楓看著的背影,直到門打開又關上才緩緩回神,手一揚,把手里的紙筆扔到桌子上,楊著脖頸長嘆一聲。
做了幾年的心理醫生,第一次遇見那麼棘手的病人。
對于外界對自己超高的評價,林楓在遇到姜予初之后便覺得有失偏頗。
姜予初這人真是有本事,都讓他開始懷疑自己的專業了。
或許重讀心理學這個建議可以考慮。
“真是瘋了。”良久之后,林楓自嘲一笑,低低呢喃了句。
從林楓辦公室出來后姜予初直接乘電梯到一樓,礙于自己的份,出門的時候戴了墨鏡。
倒不是怕自己來醫院的事被拍到隨意寫,只是越來越懶得應付這些子虛烏有的緋聞。
“叮”的一聲,電梯應聲打開,姜予初剛想走出去,略一抬眸,和面前的男人四目相對。
偌大的墨鏡幾乎遮住的一張臉,面前的人也看不真切。
但也沒瞎,燕珩左手無名指的銀戒太過亮眼,站在燕珩旁邊的這個人小腹凸起,傻子都明白那絕不是因為胖的。
畢竟除了小腹,其他地方纖細瘦弱。
原來那麼多年過去,原地的踏步甚至倒退的人只是自己啊。
找回初步婚姻喜得結晶,真是圓滿又令人的呢。
反觀自己,日子過得渾渾噩噩,還把自己搞得如此狼狽不堪。
真是沒用得很。
人的所有真實反映都來自眼眸,此時戴著墨鏡,燕珩無從判斷姜予初此時此刻的真實反映。但他自己的卻無遁形。
眼底的錯愕和其他種種復雜的緒即使一閃而逝,還是被一旁的李傲靈納眼簾。
只是姜予初的所有注意力或許都在李傲靈的肚子上,自然沒捕捉到燕珩細微的變化。
電梯人來人往,實在不宜久留。
姜予初也沒心跟他們在這里上演一場狗癡纏三角的景。
抬手扶了下墨鏡,再也不看兩人,側走出電梯。
幾乎是出于本能,燕珩出去的手停在半途,最后只能僵握拳,眼睜睜看著那人一點點離開自己的視線。
正如幾年前那樣,他毫無辦法,只能眼睜睜看著姜予初漸漸消失于自己的世界。
只是唯一不同的是,當初的自己是無可奈何。
如今,是不敢。
電梯關上,李傲靈站在角落輕小腹,微微抬眸看到燕珩繃的側臉線條,抿了抿,還是問出口:“是麼?”
姜予初作為火遍國外的當紅演員,凡是接一點電視的人都會認識。所以李傲靈知道是誰,但不是從電視網絡上知道的,而是幾年前在燕珩的電腦上看見的。
獨屬于一個人的文件夾,全都是姜予初的照片。有參加活的,有片場拍戲的,有工作室的高清照,還有休息時的居家照......但唯獨沒有兩個人的合照,一張都沒有。
無意中的發現讓李傲靈錯愕不已,想象不到冷漠如燕珩這般,心里竟也藏著喜歡的人,還藏的如此之深。
迷了他邊的朋友親人,讓他們以為那段早已結束的只是一時興起的調劑品。
李傲靈在問出這個問題的同時也已有了答案,與其說是詢問,不如說是對兩人如今狀態的唏噓。
燕珩嗓音干,指骨泛白,沒回答的問題,眼眸盯著電梯門的方向,未曾移開。
可那里早已沒了想見的人。
姜予初從醫院出來后直接驅車回到公寓,最近沒工作的生活也單調到乏味。
基本上全天都窩在公寓里看劇本。
距離下部電影開拍還有段時間,除了周三固定的去看心理醫生,其他時間姜予初都是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
本來就白,又不常出門,皮就更白了,只是多顯得有點病態,人也瘦了很多。
一天三餐也按時吃的,只是似乎對沒多大作用,像是所有都停工了似的,吃得再多也吸收不了營養。
許如歌這幾年工作繁忙,但再忙也會把姜予初的事放在第一位。
營養師換了一個又一個,卻本沒用。
林楓跟說是心病所致,姜予初表面看起來一切正常,但心里已經開始走極端。
醫不了心病,好不起來。
可解鈴還須系鈴人,又到哪里去找這個系鈴人呢。
“今天怎麼回來的那麼早,往常不是都要兩個小時麼?”許如歌把飯菜端到桌子上,看向沙發上靜坐的人問道。
姜予初盤坐在那看電視節目,卻連主持人的一個字都沒聽進去,“沒睡覺,不想聽他念經。專業不怎麼樣,告狀的本事倒是大。”
“先過來吃飯吧,下午好好睡一覺,我帶了安眠藥。”許如歌了手,幫倒了杯清水。
姜予初起走過來,端起杯子喝了口水,“其實你可以把安眠藥直接給我,每次都要帶過來,多麻煩。”
許如歌夾菜的手指一頓,輕扯角把宮保丁放到碗里,“予初,你上次吞安眠藥過量,醫生說的話你沒忘記吧。”
當然沒忘,那個穿著白大褂的老頭說有自殺的傾向,安眠藥這種東西最好在其他人在場的況下服用。
“我實在睡不著,但第二天要拍戲,我實在沒辦法啊,只能吃了點安眠藥助眠。但一顆我依然睡不著,所以才多吃了點。我跟你解釋過了吧。”姜予初垂眸看著碗里的宮保丁,嚨突然覺得不舒服。
解釋過了,但顯然這個理由不能讓許如歌相信。
就像說割腕是沒控制好力道一樣。不可控的某種念頭已經悄然在腦海生發芽,或許連姜予初都不知道,這樣做只是不自控。
許如歌一直知道秦依凝的死對打擊很大,否則不會把自己搞到警局里去。
但怎麼都想不到,姜予初會在秦依凝離開后不久患上了和一樣的抑郁癥。
只是輕度而已,卻怎麼都治不好。
三年了,一點起都沒有。
吃完飯后許如歌把水和安眠藥遞給姜予初,姜予初看了會,沒接。
“算了吧,不想睡覺了,看看劇本好了。”言畢,姜予初起進了臥室。
門關上,隔絕了一切的聲音。
許如歌著藥片,很久之后才回過神扔進了垃圾桶。
夜幕降臨,一天又過去了。
姜予初坐在飄窗上看著夜幕上的星星。都說人死之后會變星星掛在天空,不知道是哪顆。
醫院里人微凸的小腹不合時宜地闖腦海,姜予初收回視線,眉梢皺了皺。
下一刻,口傳來一酸意,打開臥室門沖進洗手間,下午吃的飯全都吐了出來。
“姜予初,你真是沒用啊。”吐完之后,看著鏡子里蒼白的臉,冷嘲自己。
同一時間幾十公里外的另一高檔公寓里,燕珩看著賀晉安傳過來的資料,腦仁脹痛。
在醫院見到姜予初的那一瞬間,徹底攪了他所有的緒。
偽裝在冷酷表象下的心疼顯山水,再也遮掩不住。
怎麼會在醫院?生了什麼病?這些年過得好不好......
很多問題如水般四面八方地涌來,他幾乎被淹沒。
有些緒再也藏不了,全面崩塌。
回國是為了,去宴會是為了,這些年無時無刻不在想著,沒有一刻忘記過。
思念蝕骨,但他沒辦法,只能生生制住。
在沒扳倒燕君善之前,所有的愫都是在把往絕路上推。
遠在國外,他鞭長莫及。所以不能冒哪怕一丁點風險。
他盡了自己最大的努力,在三年之全面接管了燕氏集團,終于可以回來找了。
卻自尊作祟,總要裝作冷漠不在意。
殊不知在宴會上看到和許莫林說笑聊天,已經足夠他瘋一回。
但最后還是忍住了,他怕會更加厭惡自己。
他是個罪人,贖罪就應該要低聲下氣,卑微到塵埃里。
沒有他在邊,他的孩依然過得不好。那就索糾纏到底,他這次不會再放手了。
死纏爛打而已,再簡單不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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