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在我看不見的地方,他們是這樣的。
這樣的親昵……
這樣的……
腦海里浮現靜園那一幕,我翻了個,把頭埋在枕頭中。已經過去好幾天了,可是想起那個畫面我仍然覺得心里一陣陣被拉扯的疼痛。
宿舍已經熄燈,幾個健談的舍友還沒睡,七八舌地談論系里的男生。我對們這些討論向來不興趣,這次卻忍不住主出聲問:“男生如果不是很喜歡那個生,會吻嗎?”
馬上就有答案。
“只要不討厭,kiss算什麼,上床都可以。何以玫,是不是誰kiss你啦?”舍友之一興的問。
我睜眼著天花板,沒搭腔。
不喜歡也可以吻,所以,以琛會不會其實并沒有那麼喜歡?
舍友還在滔滔不絕,“何以玫,說啊,是不是誰kiss你了?放心啦,如果是你,那肯定是喜歡你,你條件這麼好,長這麼水,腦子又靈……”
我怔怔的聽著說個不停。
條件好又有什麼用呢?他又不喜歡我。
不過,如果趙默笙的條件勝過我許多,我也許就不會這麼不甘心了,可是偏偏很多都不如我。
憑什麼會是?
這一夜我在思緒紛雜中睡。
之后的日子,我依然會去C大,依然會和他們一起吃飯,可是再也沒有以前的那種篤定的平靜。
漸漸明白,就算以琛不喜歡我,我也不想再做他的妹妹了。
于是,一個多月后的一天,我約了趙默笙。
我坐在肯德基里做心理準備。
趙默笙背著小背包,在窗戶外面走過。看見了我,隔著玻璃窗朝我揮揮手,輕快的推門走進來。
看起來心很好。早就發現心愉快的時候,走路會帶點蹦跳。
商學院搬到這個校區后,我第一次到C大,就是來接我。當時我站在校門口等以琛,卻遠遠看到輕快略帶蹦跳的走在C大的林蔭大道上,過茂的葉子斑斑點點的照在上,整個人好像融在了里。
“以玫,你好。何同學要開會,派我來接你。”那時走到我面前笑著對我說。現在踏著同樣輕快的腳步走到我面前,“以玫,你這麼早就到啦。”
在我對面坐下,“我們吃什麼,我有優惠券。”拿出包里的一疊優惠券攤在桌子上研究。
“隨便。”
“那我幫你點兒套餐好了,玩送給以琛玩。”一臉認真的說。
我知道在開玩笑,卻一點都笑不出來,我幾乎恨起的輕松,和我此時的張形強烈的對比。
去排隊了,我留下守著位置。
隊伍有點長,排在最末,著腦袋跳啊跳的看前面的牌子,卻沒有注意到旁邊的人,一不小心把一個男生的可樂翻了,然后就是一陣手忙腳。
我想如果現在以琛在這里,肯定又要皺起眉頭,然后上前幫收拾麻煩。
這樣的孩,能帶給以琛什麼?和以琛本是兩個世界的人,這樣一無所知的燦爛著,本走不進以琛的心世界。以琛邊需要一個能給他幫助能照顧他的人,而不是這樣一個要他時時刻刻當心照顧的友。
端著餐盤回來,右邊袖的下擺都被可樂淋了,沒在意,一臉心虛的對我說:“以玫,千萬別告訴以琛我又做壞事了。”
我點頭,心神不屬的吃了幾薯條。
“默笙。”我。
吸著可樂,聞聲抬頭,烏黑的眼睛看著我。
我避開的眼神,快速的說:“我和以琛不是兄妹,以前我們兩家是很要好的鄰居,大家都姓何,所以大人就取了相似的名字。后來以琛的爸爸媽媽出了意外,我們家就收養了以琛。”
我一口氣說完,就著吸口樂的姿勢傻傻的看著我,本沒反應過來。
我突然急躁起來,加重語氣說:“你沒聽明白嗎?我們本不是親兄妹,我們一點緣關系都沒有。”
“以玫你在開玩笑嗎?”終于有反應了,卻是這種讓我惱火的回答。
“以琛從來沒有說過……”顯然茫然失措了。
“我們家里的事,以琛為什麼要和你說?以琛和你說過什麼重要的事嗎?”看陡然一白的臉,我知道我說中的弱點了。有時候旁觀他們的相,不像男朋友,倒有幾分像大人管小孩,大人會和小孩說什麼大事嗎?
后來我在商場上,有人這樣評價我說:“何以玫,你算是人不可貌相的典型了。看起來溫溫的好像很好欺負,其實最有手段,擅抓蛇七寸,置人于死地。”
我淺笑聆聽,偶爾想起我第一次發揮這個本領,是在這樣一個午后,對我的好朋友,一個對自己的其實毫無自信的孩。
其實那時候誰對他們這段有信心呢?我,以琛邊的同學朋友,趙默笙的同學朋友,都覺得他們是這樣的不合適,覺得他們遲早會分手。
那時候大概只有以琛覺得他們會永遠走下去。
而他錯在太自信。
我看著明顯已經掉了的趙默笙,扔下第二顆炸彈。“我今天是想告訴你,我以琛,我不想的他,我要和你明正大的競爭。”
趁著余震猶在,最后我輕聲的說:“趙默笙,你覺得你比得過我們二十年青梅竹馬的嗎?”
說完這些,我就起走了。推開門的一剎那,想到的居然是,買的東西還沒吃,不知道還有沒有心吃下去。
接下來幾天,我待在自己的學校沒去C大。
仔細想想其實我很懦弱,也許還卑鄙。我不敢站在以琛面前直接說出我的心意,所以去找趙默笙攤牌,借之口去告訴以琛。
我從來沒有把你當哥哥,你知道嗎?
以琛會怎麼回答?
我不斷的想象著以琛的答案,一種絕又充滿希的心困住了我,而在連續一個星期仍然沒有他們的消息后,這種心又變了心慌。
幾次三番拿起電話,卻不知道應該打給誰。趙默笙嗎?我們上次那樣已經算鬧翻了吧?那以琛?
時間漫長得讓我覺得我已經被他們拋棄忘,又過了兩天,我終于忍不住去C大,才發現短短幾天,事已經天翻地覆。
趙默笙走了。
有人說,去了國。
3
趙默笙離開對以琛的影響在以后幾年里我才慢慢覺出來,當時的我,甚至以為這種影響是微弱的,因為那時以琛的表現,實在可以稱得上平靜。
那天我忐忑不安的去C大找他。
C大有個不文的規定,就是“生宿舍男生止步,男生宿舍生”,所以我一路暢通無阻的來到以琛的宿舍。
以琛不在。
以琛的舍友早已認識我,見到我第一句話就是問我知不知道趙默笙走了。
我驚住。
在以琛回來之前,以琛的舍友已經把他所知道的事都告訴了我,末了要我好好開解以琛,說那種負心的生不值得留云云。
后面他的話我全沒聽進去。我設想過很多形,就是沒想到趙默笙會一走了之。腦中不停的想,為什麼會走得這麼干脆?是像他們說的那樣為了出國不告而別,還是因為我說的話?還有,有沒有跟以琛提起過我說的那番話?
正當我坐立不安的時候,以琛從系辦回來了。他看起來還好,只是似乎憔悴了點,眉宇間沉郁凝結,眼底藏著霾。
我站起來。
“以玫。”他淡淡的我。
“嗯,我、我過來……”我不知道要說什麼好,一瞬間還有點驚慌。如果趙默笙是因為我那番話而走的,我不知道他會怎麼想。
他似乎沒發現我的異常,像以前一樣問我有什麼事,我搖頭。
他沒多說什麼,只是我一起吃午飯。
我們去教三食堂吃飯。
如果不去外面的小飯館,教三食堂是我們最經去的地方,因為趙默笙極喜歡這里大師傅做的甜甜的糖醋排骨,每次都要早早來排隊,生怕打不到。這里的打菜師傅大概也認識了,給的分量總比別人足些,吃不掉,就用筷子一個一個夾給以琛。以琛其實不喜吃甜,不過好像從來沒拒絕過。
吃飯的時候以琛很沉默,他沒開口,我也不敢多言。吃完走出食堂的時候他對我說:“我和你一起去N大。”
話音剛落的剎那我心中生出一驚喜,然而下一句話卻迅速把我的驚喜湮滅。
“默笙的圖書證在你那。”
“什麼……”我茫然的說。
“上次幫你借的那本貨幣銀行學是用的圖書證借的,圖書證隨手夾在里面。”盡管一再提到,可是他的臉容始終很平淡,語氣也不見什麼起伏。
“哦。”我呆呆的應。
一路走到N大。今天的路上格外安靜,以琛本來就是不多話的人,以前熱鬧都是因為趙默笙一路上唧唧喳喳的煩他。
到了我學校,他在樓下等我,我跑上樓。
前一階段我要寫貨幣銀行學的論文,N大關于這方面的書都很舊,所以托以琛幫我在C大圖書館借。以琛的圖書證上已經借滿,就拿了趙默笙的。
爬上床,拿出那本貨幣銀行學,草草的一翻,圖書證果然在里面,夾在比較靠后的章節,之前我都沒注意到。
照片上的趙默笙扎著馬尾辮,大大的眼睛笑的彎彎的像月牙,一副燦爛的樣子。
很悉的笑容,不久前我還常常看到。
大概是因為真的開心,所以的笑容很有染力,一笑起來酒窩若若現,有幾分淘氣又神采飛揚,讓人不自覺跟著心開朗。
以琛也許就是喜歡這種笑容。
我笑起來其實也好看,但是不是這種。
有一秒鐘那我想把這張圖書證扔掉,跟以琛說沒找到。可是最后還是把它送下去,看著以琛把它□口袋里。
已經走了。看著以琛逐漸走遠的蕭索背影,我不斷的跟自己說。
笑得再燦爛又怎麼樣,已經走了,已經退場。以琛就算一時仍有留,也會很快把忘記。
起碼現在,他已經很平靜了。
那時候的我還不明白,有一種平靜,做死水微瀾。
沒了趙默笙,我和以琛見面的機會反而比以前了。
沒人頻繁的打電話我去C大,我也找不到那麼多借口一趟趟往那里跑。
所以發現以琛煙得很兇已經是在很久之后。
大學里男生煙是再普通不過的事,我實在不想把它和另外一件事聯系起來,一度自欺欺人的告訴自己那不過是大環境所致,雖然這明顯不合以琛的格。
可是知道是一回事,親眼看到又是一回事。有一次我去他們宿舍,親眼看到他和舍友們一起喝得酩酊大醉,東倒西歪。其實那次他們宿舍有人過生日,每個人都喝得醉醺醺,不獨是他,可是我卻不知道為什麼再也不住了。
以琛不是這樣的,他一向克制,做什麼都很有分寸。我很想說服自己他不過是給朋友慶生,絕不是在借酒消愁,可是那眉間滿滿的郁頹喪卻讓我怎麼都欺騙不了自己。
以前看不見的盲點好像都在此時開始清晰。
漸漸想起,以琛說趙默笙纏人的時候眼底是的笑。
有時候遲到了一會,他也會焦躁不安。
做再多的馬虎事,他都只會皺著眉頭幫收拾完。
……
還有很多很多,為什麼以前的我竟然沒有看見?
不知不覺我淚流滿面,不知為誰。
原來他不過是在盡力維持著一個平靜的表相,現在他醉了,再也支持不住,一切便暴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