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期癥狀：余家有初發病

ˇ余周周小朋友的個人秀之一ˇ

“你……你怎麼樣？你流了好多！”

“西米克，這個瓶子，你先拿走！”

“不要，我不要丟下你，我不要一個人走！”

“快，快，時間來不及了……”

余周周臥倒在床上，白胖乎乎的小手揪著床單，勉力用左胳膊撐起子，抬眼看著假想中正在哭泣的西米克，擺出了一個自認為很凄又很壯烈的微笑。

這個時侯要是能吐就好了。

余周周愣了兩秒鐘，翻爬起來，著腳丫吧唧吧唧跑到客廳里使勁兒提起暖水瓶給自己倒了一杯溫水，喝了一小口，含在里沒有咽下去，然后轉吧唧吧唧跑回小屋，跳到床上再次臥倒，繼續用很痛苦的表抓著床單，把上面的牡丹花紋揪出了汗涔涔的褶皺，然后仰臉繼續凄地微笑。

緩緩地，掌控著力道，讓溫水從右角流出來。

眼前的西米克驚恐地瞪大了眼睛，但是說不出話來——自然說不出話來，因為西米克也是需要余周周來配音的，而正含著一口水。

于是只能在腦海中模擬著西米克的聲音，“你不要死，不要死！”

“鮮紅的”流到了下上，滴答滴答落在床單上。

死定了，忘記床單會被浸，媽媽一定會罵的。

于是決定就吐這點意思一下就可以了，趕把剩下的小半口咽了下去，手拽過瓶子，推到本不存在的西米克面前——“一定要……一定要……送到……”

眼睛里的神彩漸漸去，只留下一片干枯黯然。

余周周無力地垂下頭，面朝下安靜地死在了戰火紛飛的修羅場上。

兩秒鐘后“騰”地躍起來，轉了個方向跪在床上，用左手捂住，努力地瞪大了眼睛，一副不可置信的神。

“你醒醒……你不要嚇唬我啊……你醒醒啊，醒醒！”

現在是西米克了。

西米克伏在地上，搖著頭，含著淚，一遍遍地哭喊著，“我不信我不信我不信，你是騙我的，你是騙我的！”

……

余媽媽端著熱乎乎的高樂高，推門的手停在了半空，角許久，最終還是嘆口氣，轉離開了，走到余周周外婆的房間，看著鐵架上的鹽水瓶說，“媽，五分鐘以后差不多就能拔針頭了。”

外婆點點頭，“周周呢？”

“正在犯病。”

……

西米克終于還是從悲痛中走了出來，用左手拽過邊的瓶子，淚眼朦朧卻又無比堅強地攥了小拳頭，“我發誓，一定會把圣水帶給他們的！”

所謂圣水，就是裝在外婆曾用過的輸鹽水瓶里面，用膠塞封存著的，自來水。

西米克舉高了瓶子，余周周把右眼了圓柱狀的瓶，初春三月的從窗外照進來，通過瓶子，在眼底鋪陳出一大片明晃晃卻又不刺眼的燦爛明。

“我看到了明。”西米克深地說。

門外路過的媽媽聞聲絆在了門檻上。

西米克摟了瓶子，警惕地看著四周。忽而匍匐在床上靠四肢緩慢爬行，忽而魚躍起，近墻壁屏住呼吸。在不大的小屋里面，穿越了魔界的千山萬水。

“西米克西米克，米克米克變！”

靈巧地施展魔法，變了一只小兔子。余周周用板牙咬住下，然后努力將上翹起來，作出兔子臉，然后在床上一蹦一蹦，越過腦海中一無際的大草原。

“終于，到了。”

站直，毫不畏懼地看著眼前青面獠牙一臉獰笑的大魔王。

然后轉個，雙手叉腰，腆著肚子綻開一臉獰笑，“哈哈哈哈哈，我喪盡天良的詭計竟然被你發現了，不過沒關系，你的死期已經到了，哦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一個稱自己喪盡天良的，頗為謙虛的大魔王。

再轉，從床上撿起瓶子，摟在懷里，“你！你！你……你去死吧！”

好像不大對。

“你……”余周周放下瓶子皺著眉頭開始認真思考，作為一個孤膽英雄，此時應該說些什麼？

“你為所為的日子已經到頭了，覺悟吧，看我替天行道。”門外忽然想起媽媽的聲音。

余周周笑起來，眼睛瞇好看的月牙，“謝謝媽媽。”

“……不客氣。”

“哈，你為所為的日子已經到頭了，你覺悟吧，看我替天行道！！”余周周大喊著，抬使出了漂亮的回旋踢，然后與機人合，作出駕駛的姿勢，躲避，側摔，跳躍，俯……

小屋里回著詭異的聲聲悶響。

最后，跳起來從墻上的掛鉤上取下撣子，雙手握住，像日本武士一般。先是在空中劃了一圈，用劍尖舞出了一個圓，然后深吸一口氣，劈頭砍下！

做完這個作，立刻轉過，捂住額頭跪在床上，不可置信地大喊，“怎麼會？怎麼會輸給你？我不信，我不信，我——不——信——”

……

媽媽給外婆拔下針頭，聽到小屋里最后一聲沉重的悶響。

等給外婆喂完最后一口米粥，端著碗準備去廚房刷干凈的時候，路過小屋，聽到里面凄厲的哭聲。

不是打敗大魔王了嗎？怎麼又哭？停下來，把耳朵了門，悄悄地聽。

“俠，俠，你不要死……”

“我……從今天開始，武林盟主之位，你不要再去爭。那個位子，qin滿了鮮啊……”

凈是錯別字。媽媽嘆口氣，以后不應該讓余周周再這樣沒節制地看電視劇——都是些什麼七八糟的。

“總舵主，總舵主！”的“男聲”。

“總舵主！”尖利的“聲”。

余周周一氣兒模仿了四五種聲音，造就了一種萬民同哭的架勢。

剛才不還是俠嗎？怎麼又了總舵主？媽媽皺著眉頭，繼續聽。

“刀，是什麼樣的刀？金大環刀！

劍，是什麼樣的劍？閉月劍！

招，是什麼樣的招？天地招！

人，是什麼樣的人？飛檐走壁的人！

，是什麼樣的？英雄！

哦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白眉大俠》片尾曲。

不能再聽了，再等一會兒，估計余周周連片尾曲之后的廣告都要演一遍。媽媽搖著頭，走到廚房。擰開水龍頭，水聲淹沒了余周周的小劇場，之后就什麼都聽不到了。

這樣的年紀，連兒園都不能去，也不能跟小朋友一起玩。可是沒辦法。

沒辦法，周周，媽媽也沒辦法，不要怪媽媽。

余媽媽一邊想著，眼淚就掉下來，混進水池里，和余周周的片尾曲一同消失在排水口的漩渦里，轉啊轉。

一代又一代人，生命就像往復的陀螺，兜兜轉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