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說為準備了禮，明天晚上會給一個驚喜。何小君低頭，說話前微微紅了臉，明天晚上會在家中慶生，問他能不能到。

就是這樣簡單的一個問題，馮志豪沉默了整整一分鐘。

等何小君發現不對，抬起頭來的時候，正趕上他開口說話，開頭只有三個字。

“對不起。”

他說對不起，然后在接下來的時間里，反復述說他的無奈與不得已。他說他的只有，訂婚是他父母的意思，兩家頗有淵源，他與那位名義上的未婚妻全無。也曾反對過，但毫無效果，至于婚期仍舊遙遙無期。

維持著最初的姿勢，手持刀叉坐在原地，許久才吐出幾個字來，聲音陌生，連自己都不敢相信那是的聲音。

“你們，你們會結婚？”

他的聲音突然中斷，好像被人拿利用力斬了下去。沉默，許久都沒有回答。

何小君突然大悲，一瞬間仿佛又回到了當年那個雨夜中的工作室。一道閃電劃過，將所有曾經執著的東西一撕為二，永不可逆。

餐廳外墻是明的，兩岸景致仍舊流溢彩，心里卻電閃雷鳴，跳樓的心思都有了。

第二天何小君的慶生會上，自然沒有馮志豪。何媽媽還追問兒，不是說今晚要給他們一個驚喜，驚喜在哪里？

驚喜？沒有被驚怖打倒已經很好了。明白與馮志豪的事只適合爛在心里一輩子，所以看著爸爸媽媽充滿期待的臉，何小君強下想要撲上去抱著他們號啕大哭的沖，最后只能打落牙齒和吞。

4

何小君覺得，自己這之前的經歷要是寫出來，完全稱得上是一部充滿現實意義的淚史，換了其他人，接二連三地遇上這種打擊也許就頹廢了，何小君雖然表面如棉花糖，但天里倒有點韌。這一點還得說是爸爸的強勢傳，說得好聽是樂觀主義，說得不好聽就是沒心沒肺。這樣三番五次的打擊下，何小君居然每次都堅強地站了起來，照樣笑著面對生活，也沒落下什麼太大的扭曲影。

不過支持何小君笑著生活的很大一部分原因，仍在馮志豪上。

24歲生日前夕的那頓晚餐當然是不歡而散，何小君最后立起來，將那杯剛才還紅得晶瑩剔，現在卻濃如一汪鮮的紅酒直接潑在馮志豪前。沖出餐廳的時候淚流滿面，全不覺得自己剛才上演的簡直就是一部港臺大片。這家餐廳是上海最高級的十大地點之一，進出的食客個個冠楚楚，雖保持沉默但并不代表對其他人不興趣，或明或暗地都把眼掃過來，讓獨自留在空餐桌前的馮志豪頓時為焦點。

生活乏味，誰不喜歡看自己邊發的激烈沖突，最好鬧得高xdx迭起節激烈，這才不枉看客們的一腔熱與激。事態后來的發展也的確沒有辜負這些看客的期許，可惜他們已經看不到了。

何小君掉頭離去，馮志豪自然是極力挽回。他是喜歡何小君的，一個像他這樣的男人，什麼樣的人得不到？如果不是對有了真，他與也不可能走到今天，但他家是很傳統的，自己不過是第三代，實權全在長輩手里，結婚這種大事自然得過他們這一關。

其實訂婚的事他也是一個月前才知道的。圣誕節的時候他回國，家庭聚會上第一次見到自己的未婚妻文心。當然也是華人，父母與他家頗有淵源。長輩們相談甚歡，話題早已從婚禮引發到之后的一系列合作計劃上，也有人問他的意見——問他婚期定在什麼時候？

他并不討厭文心。25歲，舉止大方，容貌中上。文心與他在酒吧單獨喝了一杯，不等他開口，便直截了當地問他是否已有友，聽完他的回答之后握著酒杯一笑，說沒關系，玩夠了再說，至于結婚，隨時都可以。

言下之意就是已經玩夠了，隨時都可以進婚姻狀態。但也可以等，不至于他明天就步禮堂。

竟然這樣通達理，他聽完頓覺如釋重負。圣誕假期結束，告別時他與文心擁抱，看得雙方父母十分欣。

回來看到何小君，他心里也不是不覺得愧疚的。也曾想過何小君得知真相之后會反應強烈，但是男人對以及人，天生有一種僥幸心理。對他來說，并非事業，何必每一步都費盡心力冥思苦想，與其浪費時間去擔心還沒有發生的事，不如等事發生了再考慮也不遲。

可惜，真正到了這一天，他卻發現事態激變得容不得他考慮。

何小君態度意外的堅決，那天晚餐不歡而散之后，他嘗試過聯絡多次，電話短信，一概沒有反應。一開始他還覺得篤定，何小君他，他心里是清楚的，就算一時不能接，但事總有解決的辦法。但隨著時間的推移，他發現竟決絕到想要從他的世界消失的地步，那架勢簡直是要與他永不相見。

他沒想過要放棄這段關系，也沒想過要放棄。沒有何小君的日子是如此難熬，最后他終于放棄等待，直接去了的公司找。

馮志豪的份地位放在那里，當然做不出奔到友面前，抓著的肩膀要求給個說法的天雷之舉。恰巧何小君所在的會展公司承接了BOL的一個項目，他到公司所用的理由就是這個項目，無比的冠冕堂皇和正大明。

可是其他人卻不是這樣認為的。何小君所在的公司不過是一家合資企業，那個項目也非常小，過去最多由BOL某個項目經理負責與他們聯系。馮志豪這樣董事級別大的BOSS突然出現，讓沒有一點心理準備的策劃部經理張不已，帶著整個部門的職員列隊恭迎，進了會議室也不知該寒暄還是匯報，總之一群人跟著飛狗跳。

何小君卻是明白的，只是寧愿自己不明白。

馮志豪點名要求何小君跟進這個項目，經理當然立刻點頭，讓放下手頭所有的事，立刻走馬上任。會議結束后經理要求將BOL的馮董事恭送回去，務必顯示出他們這一方的無比誠意。

何小君原是不愿意的，后來覺得無論是為了自己的現在還是將來，總是要跟馮志豪面對面談一次，把該說的話都說清楚。這樣一想，最終還是按照經理的意思，隨車恭送了馮志豪。

馮志豪不是自己開車來的，有司機。

車上多了第三者，何小君心里想得再如何斬釘截鐵都沒法開口，所以一路只是沉默。邊坐著悉的男人，過去那些甜的覺卻被憤怒和抑郁所替代，所有復雜的緒纏夾雜在一起，水一般將反復沖刷。而最可悲的是，竟找不到任何宣泄的出口，只是悶，口脹痛，要炸的覺。

那種覺太強烈了，覺自己已在崩潰邊緣。何小君咬咬牙，不顧第三者在場，開口就想說話。

車子卻突然停下，他讓司機離開，然后下車。不可能獨自留在車上，不得已也下了車。

這里是西區的一小塊綠地，高樓環抱中難得的小橋流水，綠樹濃蔭，滿目蒼翠。4月傍晚，空氣里有花香的味道，綠地里充滿了孩子的笑聲，音樂里許多人翩翩起舞，地面上鋪滿了藍的微小燈，遙猶如漫天繁星。

他帶來這里，他竟帶來這里！

這里有最甜的回憶，過去他們經常在附近的餐廳吃飯，飯后在這里牽手散步，無數次在月下相視微笑，兩個人手心合在一起，好像合住了想要的整個世界。

花草中有紅綠兩的塑膠小道，有人跑步，很輕快地從邊掠過，帶起一陣微風。正聚集全力氣想開口說話，卻突然崩潰，著那個人的背影，眼淚噴涌而出，止都止不住。

想起過去，他們在這個地方有過無數快樂時。有次兩個人在餐廳里喝了些酒，出來以后馮志豪竟在這里與玩笑著賽跑，與他都是一正裝，還真像小孩子一樣跑了起來。耍賴，沒說開始就一口氣跑出十幾米，然后被他從后追上一把抱住，笑得滿臉通紅。

腰間一，自然是馮志豪。他抱住，低頭在耳側說話，聲音喑啞，說：“小君，原諒我，我不能沒有你。”

雙手正掩著洶涌而出的淚水，來不及掙扎。而他已經很久沒有這樣抱過了，悉的溫暖落在懷里，說不出的滿足，不知不覺就說出了那句話。

不為所，用力掰他的手。掌心里還有淚水，熱燙，他心里一痛，抱著又補了一句。

他說：“我會想辦法的，小君，給我時間。”

突然僵，接著便嬰兒般嗚咽了一聲，瞬間力，渾都弱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