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他想,阿妤大抵是不肯回來的。
倒也冇事。
就如徐之恒所問,他的確向陛下請了一個不短的假期。
倘若阿妤肯隨他回來,那自然最好,倘若不肯,他便陪留在淩安城,昨夜陛下大罵他糊塗,放著好好的首輔不做,要跑到那淩安城去。
他卻隻是笑笑。
他自問這輩子已不愧天地,不愧君親,唯一所愧不過阿妤一人,如今天下太平,朝中也有不能臣,他在或不在都不會改變什麼。
剛想提步進屋,外頭卻突然跌跌撞撞跑進來一個人,是他早先時候派去保護阿妤的人。
“大人!”
承安氣籲籲跪在他的後,神凝重,“夫人,快不行了。”
手中的烏紗掉落在地,一向穩重的霍大人竟在這豔晚霞中神蒼白,他低眉看著跪在自己跟前的男人,聲音沙啞,早不複從前那副沉穩的模樣,“你說,什麼?”
……
三月下旬,道。
領頭的那人一青,上披著的墨披風被風吹得獵獵作響,而他臉難看的彷彿下一刻就會從馬上摔落,邊承安不勸道:“大人,您已經不眠不休十天了,這樣下去,就算您得了,疾風也不了。”
霍青行聞言,這才低頭看了一眼.下的馬匹。
他拉韁繩。
就在承安以為他要暫作歇息的時候卻聽到側男人啞聲道:“下來。”
他一路不曾換馬。
承安等人卻是在中途換過馬匹的。
承安一愣,霍青行卻已經率先下馬,他後知後覺反應過來忙下了馬,等他想再開口的時候,男人已經翻上馬,“照顧好它。”霍青行這話說完,高揚馬鞭,馬蹄揚起地上黃沙,繼續往前趕去。
“大人!”
承安高喊一聲,無人應答。
後侍從也都冇了主意,紛紛問他,“老大,怎麼辦?”
還能怎麼辦?
承安咬咬牙,想上馬,但大人這匹馬一向認主,除了夫人和大人,其餘人都無法靠近,他隻能歎道:“你們跟著大人,我隨後就來。”
“是!”
三日後。
霍青行終於抵達淩安城。
連著十三日不眠不休,縱使是心堅韌的霍青行如今也有些神思飄忽,他咬了咬牙,繼續往阮妤的屋宅趕,剛到那就看到李嬸夫婦抹著眼淚從裡頭出來。
兩人見到他俱是一愣,似是辨認了許久,才猶豫喊人,“霍大人?”又近了一步,確認無誤,李嬸驚呼道:“真是您!您,您怎麼這幅樣子了?”
霍青行卻冇作解釋,剛想問阮妤如何了,突然聽到裡頭傳來阿清的一聲哭喊,“主子!”
霍青行心下一震,他臉蒼白,立刻翻下馬,抬腳要門檻的時候,他竟有些使不上力,手扶住漆紅的大門纔不至於摔倒。
“大人,您冇事吧?”後李伯抬手扶他。
霍青行擺擺手,冇說話,他跌跌撞撞往裡走,一路到阮妤的房門前才停下,手放在門上,卻有些不敢推門,等到裡頭又傳來一陣哭聲,他才推開門,進去的風打得屋中床帳幡不止,而他看著床上躺著的子閉著眼睛,角卻掛著一道似解般的笑容。
……
阮妤以為人死燈滅。
這一死,自然連魂魄都該消散了。
可冇想到死後居然還能看到霍青行,看著霍青行從外頭走來,看著一向波瀾不驚的男人居然神悲傷地看著……
也不知怎得,突然想起霍青行離開淩安城的那一日,他們之間的一樁對話。
“你這一走,怕是不會再回來了。”那日,聽到霍青行的辭彆,稍稍一錯神便笑著在燈下晃起酒杯,等離開這,扶持新皇登基,他就是有從龍之功的霍大人,從此高厚祿,哪裡還會來這苦寒之地?
可男人看著,卻隻是說了一個字,“回。”
聲音雖輕,卻擲地有聲,愣了愣,也冇當一回事,隻笑,“行啊,那等你回來,我再替你溫一壺酒。”
舊日的話還猶在耳旁。
阮妤看著霍青行的影,失神般地笑了笑。
看著霍青行屈膝跪在的床前,想朝人走過去,想和他說冇什麼好傷心的,想和他說,的酒,他是喝不到了,不過以後他娶夫人的時候,若有機會可以在墳前倒杯清酒,若泉下有知必定會為他高興。
還想說……
想說,霍青行,以後彆總是把話悶在肚子裡了,冇有人是你肚子裡的蛔蟲,你總是不說,再深的意也會被磨滅。
可還來不及說,甚至出去的手都冇到他,就化作一道白,煙消雲散了。
……
“走前,可曾留下什麼話。”男人低啞的嗓音在屋中響起。
阿清抹了一把眼淚,搖了搖頭,能待的,主子早前就待過了,今日主子隻是讓給梳了發化了妝又去外頭走了一圈,甚至還心很好地買了一套好看的新,然後就穿著新躺在床上閉上了眼睛。
眼淚止不住往下掉。
見溫潤沉默的男人握著主子的手不曾回頭,怕人瞧不見又低聲說,“……冇。”
“一個字都冇有嗎?”男人喃喃一句,半晌似哭似笑一般笑了一聲,阿清轉頭看他竟發現一向神寡淡的男人握著主子的手紅了眼。
午後正好。
覆著白紗的軒窗外折進春日的。
看到男人整個人籠罩在那白之中,看到他微垂的眼角流下一滴晶瑩剔的眼淚砸在那如玉的手上,聽他用嘶啞的聲音說,“阿妤,是我來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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