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這話，書念有一瞬的呆滯，想著他的話，茫然地問：“所以你記錯了，今天不是除夕，是人節？”

像是怕生氣，謝如鶴的聲音稍稍地低了下來：“嗯。”

書念松了口氣：“那是不是不用守歲了？”

“嗯。”

“那我去睡覺了。”

“……”

書念重新躺回床上，注意到那頭沒說話，小聲解釋：“我太困了，改天再給你打電話。你也早點睡。”

沒想到會得到這樣的反應，謝如鶴又沉默了幾秒。

“……好。”

書念很久沒這麼早睡過了。大概是住在父親的房間里，周圍都是悉而令人踏實的氣息，仿佛還能聽到從前父親那爽朗的笑聲。

這一覺睡的踏實。

再醒來的時候，天已經亮了。

窗簾不遮，冬日里帶了暖意的從外頭照進來，斑覆在地上。

外頭能聽到爺爺著音量說話的聲，像是怕把吵醒了。不知從哪床來狗鳴的聲音，小孩的嬉鬧聲，自行車車鈴的響聲。

是清晨的聲音。

書念沒賴床，起換好服，到廁所去洗漱。

爺爺已經醒來一段時間了，此時一個坐在木椅上看報紙，另一個戴著老花眼鏡做著手工，有一搭沒一搭地說著話。

書念乖乖了人，便自顧自地到廚房里裝了碗粥。沉默地喝著粥，因為剛睡醒，腦袋還有些昏沉，但神倒是不錯。

兩個老人的神氣兒也好，偶爾還會拌一下。

這種覺其實很好，比一個人窩在那個冷清的小房子里好多了，不用擔驚怕，也不會因為一些小靜到恐懼不安。

期間鄧清玉給打了電話，代了幾句。說是不過來跟他們一起吃年夜飯，晚點會過來。

十延鎮的年夜飯吃的早。

午睡過后，爺爺都進了那個小廚房里，開始做飯。書念陪在他們的旁邊，笑瞇瞇地說著話，時不時地吃幾口。

已經除夕了，街道上的店面大多都關上了。食材是一早就買好的，堆滿了整個冰箱。因為這次書念的到來，兩個老人準備的更是多。

準備的差不多的時候，響起了敲門聲。

兩個老人此時都忙得騰不開手，書念主走了過去：“我去開門。”

書在后面嘀咕著：“這個時間會是誰？”

書念打開門，門外站著一個男人。

昨天才見過，是一直跟在陳阿姨后面哄著回家的那個男人，陳阿姨的兒子。

男人的手上提著一籃水果，朝笑：“是書念吧？”

書念點點頭：“您好。”

男人也沒進來，把水果籃遞給，說：“一直也沒來跟你道聲謝，當初的事，要不是因為你，現在……”

他的話還沒說完，書爺爺突然打斷他：“念念。”

書念回頭：“怎麼了？”

書爺爺說：“你去外面那家便利店，幫爺爺買瓶飲料回來。”

書念哦了一聲，乖巧地問：“要什麼飲料？”

“買瓶橙吧。”

“好。”書念很聽話，到沙發上拿起外套裹上，對著男人點了點頭，“那我出去一趟，你們聊呀。”

男人顯然不明狀況，看著書念的背影，撓了撓頭：“書爺爺，我話還沒說完……”

“我知道。你的心意我替念念領下了，以后——”書爺爺嘆息了聲，“你還是別在面前提這個事了，不聽。”

爺爺家就在十延初中的附近。

書念走五分鐘左右，就能走到學校旁的那個便利店。此時街道上基本看不到人，偶爾能看到一只野貓從旁邊躥過。

書念呵著熱氣，走進了那家便利店。

街道上只有這家店還開著。

書念打開冷柜，抱出一瓶大瓶的橙，到前臺付款。店主已經不是當年那個笑得和藹的中年婦，變了一個瘦瘦高高的男人。

看上去有點面，書念回憶了下，實在記不起是誰了。

男人拿著機掃了下條形碼，眉眼一抬，詫異道：“書念？”

書念下意識看他：“您是？”

男人出笑容，手用力地了的腦袋：“不認得我了？”

是極其悉的作。

書念下意識往后退了幾步，神帶了幾分防備。

男人的手停在空中，卻也不太介意：“膽子變得這麼小？”

因為他的舉，書念的呼吸變得有些急促，著服下擺，盯著他的臉，漸漸與腦海里的一個人重合了起來。

吞了吞口水，小聲喊：“姐姐？”

男人姿態妖嬈做了個挽頭發的作：“嗯哼。”

“……”

是便利店阿姨的兒子。

那個總喜歡穿裝，因為這個總被阿姨追著打了三條街的哥哥。那時候書念來這家店買東西，他很喜歡逗著玩，著嗓子讓喊自己姐姐。

書念一開始還不怎麼愿意，覺得這個人奇怪的很。

慢慢就習慣了。

“什麼時候回來的？”他不再像以前那樣穿著裝，頭發也剪短了，多了幾分英氣。男人笑著問：“很久不見你了啊”

書念局促地說：“昨天回的。”

男人沒再問，指了指那瓶橙：“這個七塊。”

書念用手機付了錢：“那我回去了，新年快樂。”

“新年快樂。”

男人站在原地，看著的背影，突然想起了以前的事。那時候，書念的旁總跟著一個瘦高沉的年。

兩人一高一矮，氣質迥然不同。

站在一塊兒的時候卻格外和諧，像是一只小兔子后跟了個狼尾。

他去逗書念的時候，那個年總會冷著臉擋在前面。

極為不悅，緒外泄的也極為明顯。

這兩個人，生在十延鎮，在這個地方生活，慢慢長大人。到最后，這里竟都為他們最不想回來的地方。

男人嘆息了一聲，突然住書念：“小妹妹。”

“……”

“你還有跟謝家那小子聯系不？”

書念抱著橙，愣愣地站在原地：“怎麼了？”

男人抓了抓腦袋，其實也不知道該不該提：“他爸爸好像病得很嚴重。我只是覺得得提一句，你不用太在意。”

書念到家的時候，陳阿姨的兒子已經走了。也沒問他是來做什麼的，三人一起吃了年夜飯，隨后到客廳邊看春晚邊說話。

鄧清玉在八點多的時候過來，王浩和王林錫沒有跟著來。

趁著他們聊天的時候，書念抱著服去洗澡。

出來的時候，爺爺已經準備要睡覺了。鄧清玉一副疲倦的模樣，朝笑了笑，拿著帶來的服準備到浴室里洗澡。

書念愣了：“媽媽你今天不回去了嗎？”

鄧清玉嗯了聲：“過來陪陪你，明天再回去。”

書念沒說話。

注意到的神，鄧清玉半開玩笑道：“怎麼了？媽媽過來你不開心嗎？”

書念連忙搖頭：“不是。”

等鄧清玉進了浴室，書念拿著手機回到房間，怔怔地坐在床上。莫名想起了昨晚謝如鶴打來的那個電話。

當時很困。

謝如鶴說的話，有時候要想一會兒才能理解他話里的意思。

兩人聊了什麼容，書念也不太記得了。就記得是謝如鶴問要不要守歲，書念同意下來。但過了一會兒，他突然反應過來，說是記錯時間了。

然后書念就去睡覺了。

這麼一看，謝如鶴應該是想找人陪他一起守歲的。

可今天鄧清玉過來跟睡覺，書念沒法陪他。咬著食指的指節，想了想，給他發了條微信：【新年快樂。】

謝如鶴回的很快：【書念，新年快樂。】

書念著頭皮說：【我準備睡覺了。】

過了一會兒，謝如鶴回：【嗯，晚安。】

書念也道了聲晚安，卻沒有一種放下心的覺。不知道他是不是一個人過的除夕，還是去他外公家里了。莫名擔心他在這種節日，會一個人孤孤單單的。

想到今天便利店那個哥哥說的話，書念猶豫著要不要跟他說。

謝如鶴的爸爸……

最后書念還是作罷。

恰好鄧清玉也從浴室回來了，手里拿著吹風筒，過來給書念吹干了頭發，才接著到一旁吹干自己的頭發。

書念看著，小聲道：“你過來這邊，王叔叔不會不開心嗎？”

“不會的。”鄧清玉說，“一個大男人怎麼會這麼小氣。”

看的表不像是在撒謊，書念放下心來，垂頭玩著手機。

良久，鄧清玉把吹風筒放到桌上，過來躺到床上，跟在一個被窩里。的模樣困倦，聲音溫溫和和，說著今天發生的事。

沒過多久就像是睡著了。

為了遷就書念，鄧清玉沒有關掉燈，此時室通明大亮。

書念卻睡不太著，盯著白花花的天花板，有些失神。外邊不算安靜，能聽到不知從哪傳來的笑鬧聲，以及煙花在天空炸開的聲音。

書念看著窗戶的方向。

想起了十六歲生日的那年，那個在窗外不知等待了多久的年，滿懷耐心地敲著的窗。他們一起在外面凍，一起護著同一蠟燭，說著未來想做的事。

在不知不覺中，也一起迎來了新的一年。

想到這，書念拿起手機看了一眼。

已經快到十二點了。

抿了抿，下定決心，躡手躡腳地下了床。

鄧清玉睡得很沉，沒有注意到的舉，只是翻了個。但書念也被的靜嚇了一跳，僵在原地半分鐘后，慢慢起出了房間。

像是回到了從前，瞞著鄧清玉出去找謝如鶴玩的那個時候。

書念裹上外套，子冷的發，走到院子里。

深吸了口氣，拿起手機，給謝如鶴打了電話。

響了三聲，那邊接了起來。

書念屏著呼吸，一時也不知道該說什麼。

隨后，謝如鶴開了口，語氣有些愣神，帶著點剛睡醒時的昏沉，恍若還在夢境之中。

“書念？”

聽出他的語氣，書念頓了下，遲疑道：“你在睡覺嗎？”

“嗯。”謝如鶴說，“你說要睡覺了。”

“……”

“我就也去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