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珩畢竟當了那麼長時間的皇帝, 什麼大風大浪沒見過。剛才猛地看到那位醫生,站在線暗的地方, 他以為那人是孟清嶸, 一時之間也就沒回過神來, 難免會錯愕。直到那位醫生走過來, 沖他禮貌一笑,他仔細瞧瞧,才發現,那并不是孟清嶸,這醫生比孟清嶸要白一些, 眉目之間也沒有孟清嶸的堅毅耿直。只是有七八分相像, 離得遠一點,上這會兒又是傍晚, 錯將那醫生認孟清嶸也是很正常的。
就像說的那樣, 他跟這個世界的謝珩都長得一模一樣,再出現一個跟大哥有七八分像的人,又有什麼值得奇怪的。
他很快地就恢復了正常的神。
“園園, 我……”容珩很會在別人面前詞窮。
自從跟重逢以外,他還是第一次這麼喊, 剛出口, 嚨就酸了。
他實在太過思念。有一段時間,在看到宮中的牌匾上有“園”這個字, 他都會悵然, 甚至會生氣。
宋園看著這樣的他, 仔細端量著他的表,突然有些想笑,所有的況好像都倒著來了,以往在他面前,總是戰戰兢兢,總是小心翼翼,自從知道他的份以后,自從知道皇權至上以后,生怕說錯了一句話,怕連累了將軍府。哪怕心里有怨,心里有氣,也只是在憋得不了的時候才會稍稍發泄一二,剩下的八1九也都是生生的咽了下去。現在回想起來,也對那時忍的自己而到陌生。
他在面前,雖然極力地想要放下作為皇上的架子,可他從出生以來就是皇子,接著是太子,再是君王,驕傲刻在他的骨子里,他習慣漠視所有人,所以,他不知道的是,他在面前也是高高在上的。
后來他總是問,為什麼不能把他當一個普通的丈夫來看待?
試問誰敢呢,誰又有那個膽子敢對一個隨時隨地可以要了自己以及自己家人命的人付出所有的真心呢?
雖然傻,但也沒敢傻到那種地步。
“你應該有話要跟我說吧,這里太冷了,不適合聊天。”宋園雙手放在羽絨服口袋,神輕松,甚至還帶著笑意,“坐我的車吧,讓你司機開車先走,我等下送你回你住的酒店。”
容珩盯著,不放過臉上的表,很奇怪,他只在的面容上看到平靜,沒有怨懟也沒有傷心,有的只是真正的寧靜。
“好。”
兩個人去住院部一樓坐電梯去負一樓停車場,電梯里有很多人,容珩下意識地探出手護著宋園,不想被人撞到。
宋園見他這樣,低聲禮貌地說:“謝謝。”
容珩聞言卻是一怔。
事似乎沒有如同他預料的那樣發展。至此時的種種反應他就沒猜到。
他以為會很傷心,以為會怪他恨他,可是現在看來,目前的這種平靜似乎不是作偽,不是那種擅長偽裝做戲的人,跟在一起也有好幾年了,他看得出來,是真的平靜下來,比恢復記憶之前,多了一份穩重釋然,了一份天真歡快。
從一樓到負一樓很快,兩人一前一后走出電梯,容珩跟在宋園后,他一直在看的背影。
很快的就找到了自己的車,打開車門坐了進去,他也跟著坐上了副駕駛座。
“你來這邊這麼久了,除了那次請你吃涮羊以外好像就沒請你吃過飯了。”宋園笑了笑,“這次我來做東,請你吃好吃的,我記得你也是喜歡吃海鮮的,要不這樣,我們就去吃海鮮,現在回去接容庭?”
容珩沉默的看,最后點了下頭。
“咕咕一定很高興,我先給他打個電話。”
宋園從包里拿出手機,撥通了容庭的電話,那頭很快地就接了起來,獨屬于容庭那努力裝嚴肅的小音響起:“母后,有什麼事嗎?”
“前幾天你不是還說想吃基圍蝦嗎?我現在跟你父皇面了,我們回去接你,然后一起去吃海鮮好不好?”
的語氣輕快,讓容珩有些失神,他有一種他們就是這世界最最普通最最溫馨的一家三口的錯覺。
容庭歡呼一聲,“好!我正想說家里的菜不夠的!”
雖然說吃到父皇做的飯菜也很開心啦,不過他更想去吃海鮮~
“那行,你簡單收拾一下,記得帶上你的保溫水壺,大概二十多分鐘以后你再下樓。”
“恩!”容庭很高興,也就將今天下午跟自家父皇的那段對話拋在腦后去了。
掛了電話以后,宋園正低頭系安全帶,就聽到坐在旁邊的男人聲音低沉地說:“對不起。”
這一聲對不起,讓宋園也愣住了。
知道自己的丈夫是皇帝,甚至現在回憶起來,都不記得有沒有從他口中聽到這三個字。
現在冷不丁的聽到他說對不起,還以為自己聽錯了。
“為什麼要說對不起?”宋園疑不解的看他。
容珩沒有說話。
“你是在說你假裝失憶這件事嗎?”宋園恍然大悟,隨即擺擺手,抿一笑,出淺淺的梨渦,“這個沒關系啦,我沒生氣,不過我覺得你最好還是跟容庭道個歉,他對這件事很在意,當初他以為你傷才導致失憶,還擔心了很久,他知道你是假裝失憶后,其實還蠻傷的。”
宋園是在說真話還是說假話,容珩還是能分辨得出來的。
這會兒眼睛明亮,語氣也輕松,明顯不是介意的樣子。
可是為什麼呢?
以前不是這個樣子的。
他心有一種所有的事都慢慢離他掌握的無力以及挫敗,似乎是想掩飾什麼,他有些急切地問道:“你為什麼不生氣?為什麼不生氣?”
等話說出口,他也察覺到自己莫名激,舒了一口氣,低聲道:“抱歉,我只是有些好奇,沒有指責你的意思。”
宋園跟他畢竟當了很長時間的夫妻,他這會兒是怎麼想的,又是怎樣的心,大概沒有人比更了解了。
沉默了片刻,并沒有立馬發車子,而是側過頭看向他,視線在及到他的白發時,似乎被刺痛了,垂著眼睛,低聲道:“最后回答你這個問題,等我開車以后我們就不說話了,行嗎?我怕分心,我這個人不聰明你知道的,沒辦法一心兩用,開車的時候我不想說話。”
“恩。”
“我讀書的時候,曾經看過魯迅先生的一本書,里面有一段文章我印象很深。他說,中國人的是喜歡調和折中的,比如你想開一扇窗戶,那周圍的人肯定不同意,但如果你說你想拆掉屋頂,他們就會來調和,最后就會愿意開窗。”宋園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我就是這樣的人,不知道這樣的比喻放在這里對不對,我大概就是這樣,如果沒有當初的事發生,那我現在肯定會很生氣,經過過去的種種,經過你瞞份、又下旨到將軍府要娶我,可能是我的耐度高了,所以現在你假裝失憶,我也就真的不生氣。”
這就是的真實想法。
這個人還真的是……
也難怪爸媽總是擔心會被人騙。
容珩聽了這回答之后,卻是覺一把刀子在心上。明明沒有生氣,明明還愿意跟他說話,這是他夢寐以求都想得到的結果,為什麼當真的這樣做了,他反而會更難了呢。
對容庭說,已經習慣了。
現在又說,在經過那些事以后,已經不會生氣了。
他寧愿怪他,像當初一樣罵他恨他,都不希像現在這樣。
宋園說出這些話以后也輕松了很多,看著這車上的表盤,看著自己視線所到出的是現代的停車場,心里安心了很多,握了方向盤,側過頭沖他一笑,“好了,有什麼事之后再說,現在估計路上還有點堵,我得全心全意開車。”
容珩沉默頷首。
回想起這些年來的種種,回想起最初的樣子,再想想剛才說的那些話,他的下顎繃,心里很悶。
雙手搭在膝蓋上,也不自覺地攥了起來。
車子緩緩地開出停車場,從醫院進來的車很多,從醫院出去就順利很多,宋園開車的時候是真的一心一意,容珩側過頭看,跟過去一樣,又跟過去不一樣,在后宮的最后那段時間,他看著越來越沉默,越來越消沉,他無可奈何,他以為總有一天會接孟清嶸的死,現在想想,的消沉到底是為了自己還是為了孟清嶸呢?不可得知,這是他不想去談論也不想的話題。
他看向車窗外,這里都是他不悉的,他很想會當年的心境。
就在等紅綠燈的時候,他低聲說:“你相信嗎?”
宋園還在注意前方路況,聽到他這輕聲的一句話,還以為是自己聽錯了。
“我那時候也有過希自己只是子恒的念頭。”
你相信嗎?我也偶爾的希自己只是你的子恒,只是普通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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