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景然這個人, 格捉不定, 其實并不好分類。
應如約見過他無數種模樣。
面對病人時, 他雖沉默寡言, 但該一名醫生需要做到的事,他盡職盡責, 絕不含糊。
他看著雖有些高高在上, 高冷得像一支開在懸崖邊上的高嶺之花, 就連腳踩登天梯的人都無法越過陡壁去采擷。
可對待同事時,點頭之的在醫院的走廊上見了, 他都會客氣有禮的頷首招呼。再稔些的,下了班后能約在一起打球。
關系再特殊一些的,待遇又會不同。
比方說應老爺子。
應老爺子和如約提起溫景然之初,曾說他骨子里有些桀驁, 他出名門,家里幾個表兄弟皆是人中之龍, 那優越是與俱來的。
所以老爺子對他嚴格, 苛刻,有些時候給他出的難題近乎有些刁難。
幸好,溫景然能夠明白應老爺子的苦心。
他在應老爺子面前,不見高冷淡漠,唯有謙遜和尊敬。
這些年,對應老爺子的照拂幾乎就跟如約這個親孫差不多了。
再比方,應如約。
從一開始對溫潤有禮,進退得宜, 到后來日漸深了解后,他幾乎強勢的介的世界里。
不服管教時他會訓斥揶揄,落寞絕時他會安鼓勵,迷茫無助時他就如同海上燈塔,一路牽引。可偶爾在面前又會暴出的與他人設背道而馳的氣和惡意。
從沒有真正的了解到他是一個什麼樣的人。
小邱正喋喋不休地閉眼夸,夸了半天也沒見如約附和,一抬頭,只見如約的目有些失距得盯著屏幕,似在出神。
抬手,五指在眼前晃悠了幾遍。
應如約回過神,眼看著進度條才走了整個視頻的三分之一,順手往后拉了一截。
“我算是明白為什麼護士臺的那些小妖會說你跟溫醫生沒可能了……我本來還不服氣來著。”
小邱支著下,神有些郁悶:“你連看我男神最帥的時候都能走神,顯然是溫醫生的魅力之一點也沒有拂照到你。”
視頻還在加載,如約已經沒了看的興致,把手機還給,隨口問道:“為什麼說我和溫醫生沒有可能?”
小邱接過手機后,仔細地把屏幕了,這才把手機塞回兜里,掰著手指細數:“你看啊,你跟溫醫生同臺了好幾臺手。像我們這種小迷妹啊,手空隙總會忍不住瞄幾眼溫醫生的,像你……全程盯著電腦屏幕,本對溫醫生不興趣。”
“還有哇,那些小護士可是幾次都看到溫醫生端了餐盤坐你對面吃飯。換做我們這些小迷妹,恨不得數著米粒吃好跟溫醫生同桌得久一點,就算不說話不眼神流好歹下男神之嘛,你倒好,吃得比誰都快,頭也不回地扎回手室。手室里是有你老公呢還是有你男朋友?”
應如約想了想,好像還真的是那麼一回事。
笑了笑,也不辯駁,反問道:“你一口一句像你們這種小迷妹,你們小迷妹的日常都是怎麼樣的?”
小邱立馬直了背脊,清了清嗓子,就跟發表獲獎言一樣鄭重其事:“喜歡一個人的時候,只要他出現在視野里,你就能毫不費力地在人洶涌的人海里一眼找出他。溫醫生這種大忙人,要是沒有一雙好眼睛,還真的不能在擁的電梯啊,送病人回病房時看見他。還有哇,一天見不到溫醫生就覺四肢無力,就像是電的電池一樣打不起神。
雖然干著麻醉醫生做的事,可閑來無事翻的書卻是胃腸科的……就為了多了解一些溫醫生在做什麼,和他有相同的信念。如約,你都不知道,我起初當醫生只是因為醫生待遇還不錯,職業面穩定。可自打遇到溫醫生,我無比慶幸我能從事醫療行業,覺自己找到了人生理想,自帶輝……”
“又來了。”沈靈芝一臉無可救藥地輕推了一把小邱的腦門,轉頭別有深意地看了眼還在回味的應如約:“你可學著點。”
如約聽得一臉的懵。
學著點?
要學什麼?
——
今天的手安排多,應如約從早上上第一臺手開始就沒怎麼歇過,就連午飯也是過了飯點后上級醫生過來替才有片刻功夫在手室外間的小食堂草草用過。
下午四點,臨近下班的時間,應如約還有最后一臺手——胃腸外科溫景然主刀。
小邱跟同一臺手,明明上一臺還懨得像是霜打了的茄子,手一結束就新鮮得像是雨后冒出的新筍。
前洗手時,里一直哼哼唧唧地哼著調,也不知道唱的什麼,就是能明顯得覺到高興的緒。還當真是,一和溫景然有關,就可以做到神百倍。
如約洗得慢,水流順著的指間流淌,微微帶著涼意。
垂眸看著已經沖洗掉消毒的手指,手肘朝下,繼續淋著水。
腦子里有些混沌,像是堆積著一堆待理的廢棄文件。累了一整天,頭昏腦漲得只想這會能有一張綿綿的大床可以供躺下休息休息。
有腳步聲由遠及近。
應如約打起神,轉頭看去,臉上的笑容已經掛了起來,可目和來人的視線一對上,那笑容頓時一僵。
抿,朝他微微笑了笑,轉過頭,認真地繼續淋著水。
溫景然淋了雙手,水溫偏涼,水流打在他的手心手背上,有微微的沖擊力。
他的目過眼前的鏡子,落在正低頭沖洗雙手的應如約上。
低垂著眉眼,表溫順乖巧,細瓷般白皙的皮在燈下著瑩潤的。被眼睫覆蓋落下影的眼底正出幾分疲憊,抿了抿,拿過無菌的小巾手。
明明生了那麼久的悶氣,還決定一天都不理。
可這會在這里到,是看見就覺得那悶氣散得一干二凈。
不然能怎麼辦?真的和較真不說話?
安靜得只有水流聲輕響。
如約干手后,轉頭看了他一眼。
溫景然剛往手上抹好無菌洗手,雙手掌心相對,修長的十指并攏,正以細微的距離洗。
他洗得認真又專注,目落在手指上,整張側臉在燈下如素描勾出的畫作。
如約看著他錯了手指,手心覆在手背上沿著五指的指繼續,然后換。
一直都知道他的雙手好看,手指修長白皙,骨節勻稱,就連手指皮上的紋理都偏淡。
前洗手對于每一個醫生而言,都像是功課,每臺手都要細致的完。
可在他這里,洗手都變了藝。
不知溫景然是否察覺到的目,他低著頭,彎曲手指的各個關節,在另一手掌心旋轉,,然后換。
每一個作停留的時間一致,就像是有一個細的儀在不斷的計時。
直到他清洗完畢,了無菌的小方巾,由下至上慢條斯理又格外細致地干了手掌以及胳膊上的水珠。
應如約才回過神,一邊涂抹著免洗的消毒,一邊邁進手室。
從頭到尾,幾分鐘的時間,兩個人之間連一句流也沒有。
進手室后,如約從柜子里出一副六號半的無菌手套,的手指細長,手掌卻小,六號半尺寸的手套還微微留些空隙。
溫景然隨后進來,洗好的雙手手指微曲輕舉著,經過旁時微微停留了一瞬,映著滿室燈的雙眼和相視一對,很快移開。
如約戴好手套,正準備給病人上麻醉。
看著不遠他拔的背影,忍不住嘀咕:“還在生氣啊……”
由于主刀醫生的低氣,整臺手的氛圍也有些抑。
小邱甚至不敢開小差,等手結束,用涼的手指上如約的手臂,著溫景然準備離開的背影哆哆嗦嗦地低聲說道:“看來昨晚那幫社會青年把溫醫生招惹得不清啊,你看溫醫生手時都皺著的眉頭,嚇死我了。”
真正招惹溫醫生的始作俑者有些心虛,敷衍地拍了拍的手:“好了好了,下班了。”
小邱仍抓著的手指不放:“如約,你趕代替我們這幫小迷妹去安安溫醫生啊。”
“好好好,我去安。”話音剛落,小邱臉上的神就是一變,詭異得青紅加。
應如約心底頓時越上一不詳的預,僵地轉看去。
本該已經離開手室的人不知何時折返了回來,就站在的后。
一屋子善后忙碌的醫生護士,唯有這一角安靜得像是時間都凝住了一般。
應如約站在他面前,從腳底躥起的冷意一路蔓延到心口,渾都在打。
明明也沒做什麼啊……可就是心虛地害怕他說出些什麼不合時宜的話來。
好在,溫景然做事也是分場合的,他摘下手套,微垂著眉眼,用一種漫不經心的口吻說:“下雨了,坐我的車回去吧。”
手臂上,小邱的手突的狠狠掐了一把。
如約吃痛,眉頭一皺,在溫景然漸漸有些犀利的目里佯裝淡定地點點頭:“那你等我一會,我還要送病人去恢復室。”
溫景然“嗯”了聲,再未多話,轉離開。
——
如約到停車場時,溫景然撐著傘,站在車門旁,正在檢查后視鏡。
一路小跑著過來,上沾不,未走近,他已經皺著眉站直了,讓先上車。
魏和今晚要值班,到科室后才發現手機落在了車上,又匆匆折回去。
從駕駛座到后座,就連放車輛行駛證的收納小屜他都翻找了一遍,愣是沒找到手機落在了哪里。
正無奈,瞥到停在不遠的那輛白路虎以及此刻撐傘站在車旁的溫景然,喜出外地幾步跑過去。
“溫醫生。”魏和朝他揮揮手,繞過車尾站到他面前:“你能不能用手機給我打個電話?我手機放在車里找不到了。”
溫景然用指尖掉后視鏡底下那一條漆黑的痕跡,微微頷首,敲了敲車窗。
應如約從副駕傾過來,開了車窗。
就站在窗口的魏和正對上應如約,一懵:“應醫生?”
如約在魏和跑過來時就看見他了,稱呼了一聲“魏醫生”后,轉頭看向仍站在傘下的溫景然:“你手機放哪了?”
車雖然隔音,但兩個人站得離車近,聽得一字不落。
溫景然開車窗,想也知道是手機放在了車里。
溫景然眼里有笑意一閃而過:“后座。”
如約回頭看了眼,手掌撐在中控的扶手區,傾過去,拿了手機遞給他。
后者從容地舉起蹭黑了的手,淡聲道:“鎖屏碼和你的一樣。”
應如約狐疑地看了他一眼,的鎖屏碼他怎麼會知道?
試探著在屏幕上輸“1120”四個數字,屏幕立刻從鎖屏切換了主屏幕。
魏和現在已經不想知道自己的手機在哪了……
他覺得自己知道了個不得了的……
此時此刻,他只想上翅膀飛到護士臺把他的驚天發現告訴全世界!
溫醫生的私人手機不止準許應醫生,就連鎖屏碼都和應醫生的一一樣!還說沒沒曖昧,他魏和把腦袋擰下來當球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