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要吃一些。”葉云亭不贊同地皺眉。

李歧瞥他一眼，故作為難：“吃幾塊桂花糕倒也不錯，不過府上的廚子從未做過……”

“……”葉云亭懷疑他在暗示什麼。

就在方才，他還同李歧說過，有一回葉妄撞見他做了桂花糕，想吃卻又故作不在意。他雖然瞧出來了，卻當做沒發現，如今想起來，于心有愧。

沒想到這才多大一會兒，這位也提起了桂花糕。

第26章 沖喜第26天 朕不會讓你如愿的

葉云亭深深瞧著李歧, 琢磨著這位到底是不是在暗示他。

李歧也沉沉將他著，一臉坦然，仿佛自己只是隨口一說。

最后還是葉云亭念在他維護自己的份上, 溫聲道：“桂花糕我倒是會做，不過眼下一時半會兒也來不及做，不若我給王爺下碗面吧？”

李歧假意推：“是不是太麻煩大公子了？”

“不麻煩, 快得很。”葉云亭道。

“那便有勞了。”李歧這才矜持地點點頭：“沒想到大公子還會這手本事，我還從未去過廚房, 正好隨你一同去看看。”

葉云亭瞥他一眼，也沒拆穿他，喚上季廉，任由他跟在了后面。

后廚他是知道在哪里的，門路找到了地方, 就見伙夫下人們正在門口歇息, 瞧見二人來了都是一驚, 紛紛起，垂手站立兩側，大氣也不敢。管事的著頭皮迎上前, 一邊告罪一邊詢問來意。

“王爺想吃面，我給他下一碗。你們不必驚慌。”這些伙夫趁著主子沒擺膳才閑一會兒, 葉云亭不斥責他們, 索將他們全部打發出去, 與李歧二人進了廚房。

下人們聞言面面相覷，不知道王爺王妃這是鬧哪一出——可從沒聽說過哪家主子自己下廚的。

廚房的柴火灶還留著火，葉云亭轉了一圈，見里頭食材齊全，甚至還有一鍋吊著的湯, 便季廉將火燒旺，自己則起袖子，練地往鍋里舀水。

古話說君子遠庖廚，但他卻作練，與季廉配合默契，沒有半點扭不愿，看起來似做慣了的。

李歧在一旁看著，忍不住問道：“大公子以前常常下廚？”

“也算不得常常。”葉云亭回憶了一番，實話實說：“國公府倒是沒虧待過我吃喝，只是我小時候饞，總纏著娘給我做些小吃食，看得多了也就記住了。后來娘過世，再想吃，便只有自己手。”

娘的父母都是酒樓后廚的幫廚，手藝十分不錯。耳濡目染，會做許多旁人不會的點心吃食。葉云亭在府里不重視，雖然三餐不缺，但也沒有富余。小年長個子時，肚子得快，就想方設法地弄些食材來，自己手給葉云亭做點心吃食。

后來葉云亭年紀漸大，懂事之后便極討要吃食，但季廉是個小胖墩，食量大，一天三頓還要喊，他為了娘省些事，便自己學著做。

他瞅了蹲著塞柴禾的作有些笨拙的季廉一眼，到底給他留了點面子。

但季廉顯然并不在意面子，他抹了一把額頭上被火烤出來的汗珠，嘟嘟囔囔道：“爺才不饞，每次你說想吃什麼點心，做出來卻都是給我吃了，自己只吃一點，肯定是特地給我做的。”他喜滋滋笑了兩聲，接著又沮喪起來：“不過爺后來就不肯做了，嫌我吃得太多，胖。”

葉云亭將面下進沸水中，空瞥他一眼：“還算有自知之明。”

季廉很不服氣，又沒底氣反駁，只能鼓著臉往灶中吹氣。

結果灶火太大，葉云亭就屈指在他頭頂敲了一下，不輕不重地叱道：“火大了。”

季廉“哦”了一聲，趕把吹筒挪開，老實蹲在一旁。

李歧在一旁瞧著，慨道：“你們很好。”難怪葉妄會如此執著地想要親近葉云亭。

他對一個人好時，眼中的溫縱容人沉迷。

可偏偏能被他放在心上溫相待的人，卻只有那麼屈指可數的幾個，他看似對誰都一副笑模樣，其實骨子里將遠近親疏分得十分明晰，于是這份溫越發彌足珍貴。

李歧沉默地看著他將煮的面撈起來過冷水，然后又將一碗清亮澄黃的湯倒鍋中煮沸，最后將過冷水的面條倒進湯里，幾息之后，撒蔥花，便快速將面撈起來，澆上湯，盛了滿滿三大碗。

他，葉云亭，季廉，正好一人一碗。

葉云亭將三碗湯面放進托盤中，季廉端回院子里，自己則整理好袖擺，對李歧笑道：“好了，回院子里吃吧。”

李歧朝他點頭，被他推著往正院行去，心里則想著，葉云亭愿意與他分食一鍋面，應該是把他當自己人的……吧？

戰無不勝的永安王，頭一回對自己的推斷到了不確定。

……

李歧心滿意足地吃完一碗面，神十分愉悅。他喚來朱烈與五更，將事吩咐下去，便與葉云亭同去書房，繼續商議后續細節。

籌辦宴席事務繁雜，需得半個月左右的籌備時間，兩人商議好賓客人選之后，用了三日，便陸續將請帖送了出去。

永安王府閉門謝客一月有余，如今聲勢浩大地送出請帖籌備酒宴，消息自然傳得滿上京都是。

不論是朝堂還是民間，對此都議論紛紛。

百姓們是覺得王爺與王妃果然甚篤，不愧是命定的眷。

朝臣們則在猜測永安王這一宴的意圖為何，去還是不去，后續又會對朝堂局勢有何影響。

不過一場宴席，便攪了上京的風云。

*

太乾宮。

李蹤面帶怒意，似風雨來。

孿生兄弟一左一右跪在他側，小心翼翼地給他。

沉默良久，李蹤才著怒意道：“宴請朝臣，他到底要做什麼？是要造反麼？”

“永安王中毒病重，大婚時辦一切從簡，如今病好了要補辦酒宴，廣邀賓客，合合理。”韓蟬道：“陛下又何必在意此事，他此舉不過是蓄意在激怒你。”

“朕不在意，難不還要給他賜下賞賜不？”李蹤咬牙切齒道：“誰知道他是不是借著這個機會結朝臣，意圖不軌？！”

“永安王從前不與朝臣結，如今就是有意好，也尚需時日。況且陛下才是正統，他若是不想擔這個臣賊子的罵名，就不會輕易手。不過一次酒宴，陛下實在不必在意。”韓蟬垂眸，掩下了眼中不耐。

一次酒宴罷了，李蹤便如此心浮氣躁，如此心，拿什麼與李歧爭？

想起李歧，他神越發冷峻。李歧的手段他再清楚不過。不過是要李蹤手罷了。

只要李蹤了手，那一個迫害功臣不仁不義的罵名便不了，屆時不論李歧如何做，都占據了大義。

反，是被無奈；不反，是赤膽忠心為國為民。

然而李蹤卻連這點伎倆都看不明白，急吼吼就要把脖子往圈套里。

他對李蹤越是失，對李歧便越是欣賞。但欣賞之余，又有幾分恨其不爭的憤怒和怨懟。

以李歧之能力，他們二人聯手，何愁大事不？

韓蟬低頭抿了一口茶水，卻聽李蹤接連喚了他幾聲，他回過神來，面上瞧不出半分緒：“嗯？”

李蹤喚了他好幾聲，見他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樣，神頓了頓，復又笑起來：“無事，朕是說老師說得對，朕這就召永安王及王妃宮，將大婚的賞賜補上。”

他的神有些怪異，韓蟬皺了皺眉，隨即又覺得沒必要如此費心，他折騰就讓他折騰去，橫豎自己也不是要保這江山，便淡淡頷首：“陛下英明。”

李蹤瞧著他，笑容愈大，轉吩咐崔僖道：“去傳永安王及王妃宮賞。”

崔僖領命退下，韓蟬亦隨之起：“陛下既然有了決斷，臣就先退下了。”

“老師慢走。”李蹤笑著看他走出太乾宮，背影淡得如一縷青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