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久,掛在墻壁上的一副人踏春圖被風吹,底部畫軸輕輕撞在墻上,發出聲響。
林糯緩緩睜眼,那雙圓潤的貓兒眼依舊黯淡。
人圖里走出來一位淺綠薄衫的人。
碧玉簪松松挽起黑發,長發垂腰,手執輕羅小扇微微掩面,若凝脂,柳眉如煙,一雙含水眸輕眨。
“糯糯。”
人聲音溫婉和,芊芊細腰微擺,擺逶迤拖地,款款朝林糯走來。
云畫在林糯旁坐下來,手中宮扇輕輕放在床邊,被遮掩的下半張臉出來,果真是個艷人,眉目如畫的人兒。
“阿畫。”
林糯失魂落魄般看著房頂,里說出的話卻讓云畫無奈輕搖頭。
“阿花揪疼我了。”
有些慢的腔調是云畫悉的,林糯聲音輕緩,可還是聽出了他的委屈和難過。
自從那天林糯從天湖邊跑回來后,云畫看他紅了眼睛,眼淚在打轉,可就是不哭。
“那,我幫你。”
說著,云畫手拂上了林糯右耳,林糯惹云花生氣的時候,云花總是揪他這只耳朵。
玉白指尖溫熱,那雙手也極,作輕。
然而在下一刻,云畫卻忽然消失,原地只留一陣輕煙,再往墻上看去,人圖上消失的人又回去了。
沈寒突兀的出現在房里,神冷峻,眼里似有點點寒芒,漫不經心掃過人圖,一陣風吹過,人圖眼看著要被送出屋外。
躺在床上沒有任何靜的林糯終于有了反應。
他坐了起來,抬眸看向沈寒,又極快垂了眼,輕聲說道:“沈寒,你把人姐姐還我。”
兩人一坐一站,都是一襲白,可卻是兩種全然不同的覺,沈寒姿拔,負手而立。
良久,看著坐在床邊,始終不肯抬頭看自己的林糯,沈寒終是先妥協,薄微抿,似是著不悅。
人圖被法卷了起來,落在書案上。
林糯看了一眼人圖,知道已經被沈寒封印了,按照往常的慣例,三天后阿畫才能重新出來。
又低下頭,林糯此刻并不想看到沈寒,更不想跟他同一室。
視線里的云錦白和沈寒上的料子是一樣的,而林糯穿著,平日里就像是個靈的白年郎,和白劍尊骨子里出來的冷冽肅殺氣息完全不同。
當初林糯為自己和沈寒穿同樣的服到喜悅,然而現在,他卻忽然不想穿了。
“顧傾三日后回來,這是他帶給你的。”
沈寒手里提著一個忽然出現的巧食盒,這和他往常不食人間煙火的外表全然不符。
顧傾是沈寒的徒弟,卻是林糯帶大的,雖然總是冷著那張冰山臉,可對林糯到底是親近的,甚至時被林糯騙著過爹爹。
顧傾這時候回來,也只能是參加三日后沈寒的婚大典。
林糯原本還算直的腰背瞬間垮了下來,他垂著頭,看不清表。
“解契吧,沈寒。”
林糯疲累的啞音響起,他仿佛已經累到了極點。
然而聽到這話的沈寒,墨發無風自,表冰冷到極點,直直盯著面前這個人,眼里似有滔天怒火。
作者有話要說: 新文開啦,謝每一位讀者的支持
注:
千山明月這個閣樓名,來源于詩人蔡的《虞人》最后一句,臥看千山明月、聽潺湲。
煙霞小筑也是化用古詩的,來自詩人李之儀的《蝶花》中一句,似與神仙,來作煙霞。
煙霞,剛好用來作藏劍峰峰主伴所居之。
古詩很,看到這麼的詞句,產生了靈,就化用了這些,以后如果還有這些,會在作者有話說里標注出來的。
第2章
夜微涼,又是一個月圓日。
明月當空,清輝灑下,映出天幕底下的千山萬峰。
山峰似是托著正當頂的圓月,相輝映,這也是千山明月閣的由來。
閣樓樓頂,一個修長人影負手而立。
清冷月在沈寒周灑下,竟是出些許寂寥之。
林糯要同他解契,還說,他早就知道他對殷含秋的心意。
沈寒聽著他疲累的聲音,薄抿。
林糯說,沈峰主有了新歡,日后莫忘了舊人,二十幾載,好歹是他陪著沈峰主過來的。
沈寒,沈峰主,這些是林糯很用的稱呼,往日里那個睜著靈貓兒眼的人,總是糯糯的喚他阿寒。
對林糯這樣的話,沈寒了怒,他把林糯可以活的范圍又小后,離開了房間。
可現在,稍微冷靜下來的沈寒,卻有著些微茫然。
月清輝冷冽,沈寒抬頭天,良久,心中依舊煩悶。
閣樓樓頂的男人飛到了旁邊稍矮的房頂上,袂翻飛。
月下,沈寒坐在房頂,手里倏然出現一壇酒,對著月一飲而盡。
而閣樓里的林糯,此刻也開了窗子,趴在窗邊神黯淡。
這千山明月的景,他看了許多年,興許以后,就看不到了。
同心契尚未解開,林糯不明白,沈寒都要和別人婚了,這同心契卻不愿意解。
而且,林糯從來都不知道,沈寒究竟把他放在了哪種位置上。
當初婚的時候,他原本以為自己可以住進煙霞小筑,那個代表藏劍峰峰主夫人的地方,可是沒有。
他曾小心向沈寒提起過,沈寒卻拂袖而去,表冷然。
林糯其實知道,他一個男妻,已經讓沈寒為眾多人口中的閑話,他還異想天開,想住進去,從那以后,林糯再不提有關煙霞小筑的事,他知道,自己不夠資格。
于是林糯只能跟著沈寒在這千山明月閣中住了下來,挑了主屋旁邊的屋子。
他想,其實這樣也好,離沈寒近,只一堵墻的距離。
林糯開始竊喜,進不去煙霞小筑,這里其實更好。
著天上明月,林糯托著下,極輕地嘆了口氣。
他想到了自己傍晚對沈寒說的話,卻也功激怒了沈寒,沈寒聲音冷冽,說,解契的事,讓他想都別想,待在這閣里。
于是林糯連屋子都出不去了。
可他說的都是實話,正如沈寒說的那樣,他確實早就知道,沈寒對絕音仙子殷含秋的。
只是自欺欺人而已,他告訴自己,從來沒發現過沈寒的反常。
那年桃林春宴,絕音仙子的一副畫像就讓沈寒失了態。
盡管他及時遮掩了,可一直跟在他邊的林糯還是發現了,沈寒的視線,一直落在那副畫像上,遲遲沒有離去。
絕音仙子冰玉骨,單是一副畫像就能讓人心神向往,林糯不得不承認,絕音仙子極。
之心人皆有之,如果不是察覺沈寒的不對,林糯也可以捧著那副畫像輕嘆的絕容。
從那以后,沈寒面上不顯,可還是有所不同了,而林糯為了防患于未然,也對絕音仙子上了心。
在看到沈寒手里的小巧木雕后,林糯心沉了沉,栩栩如生的小兔子,絕音仙子殷含秋有一副畫像就是抱著兔子,猶如人間界傳說的仙子嫦娥一般。
沈寒會木雕的事,林糯一直都知道。
可他看到那只可以握在手心里的小兔子的時候,忽然又想起來一件事,絕音仙子有個廣為人知的小好,喜歡小巧致的玩意兒。
林糯不高興了,可又不好表現出來,于是他就求著沈寒,把那只兔子給了他。
在他要的時候,沈寒確實惱了,冷冰冰看著他。
林糯已經習慣他這樣,了語氣淚眼汪汪看著沈寒,最終還是把東西要到手了。
可林糯并不喜歡那個小木雕,放進了八寶琉璃匣中。
本以為那只是個小意外,誰知沈寒那段時間隔三差五就雕個小東西。
林糯暗地里氣得牙,每次都裝作驚訝喜歡的模樣,向沈寒討要。
還好,他最終全都要來了,悉數封到了琉璃匣里,八寶琉璃匣是他當初修為小有晉升的時候,朝沈寒要的恭賀禮。
種種往事浮現,林糯只覺自己該走了,沈寒傾心的人,從來都不是他,這二十三年,都是他強行取得的,也是時候放過沈寒,也放過他自己了。
林糯趴在窗邊看著外面景,那雙清的琉璃貓兒眼眨了眨,這些,以后他就看不到了。
而坐在林糯屋頂的沈寒對月獨酌,施法掩去了自己的行蹤。
趴在窗邊出小半截子的林糯并不知道,沈寒在和他幾乎同樣的位置。
兩人一上一下,一里一外,就這麼安靜的各自過了一晚。
——
“阿花,你快點。”
林糯聲音得極低,對著窗外枝頭上停立的花雀輕聲喊著,還要防備這里有沒有人經過,貓兒眼圓溜溜的,做賊一樣。
過了一會兒,那只靜止在枝頭的花雀終于了下,靈出竅的云花回來了。
云花飛了過來,撲棱翅膀的時候幾乎沒有聲音,林糯張地看著。
一枚金閃過,朝窗戶這邊飛來,林糯立即將那枚金蟬接住。
沈寒對他下了足令,他出不去這間屋子,可其他人能進來,只能說,他沈寒一世英名,卻獨獨忘了這點。
對于自己勝過沈寒的事,林糯有些得意。
“沈寒在前峰,被那些長老絆住了,你快點。”
花雀口吐人言,催促著林糯。
林糯攤開手掌,一枚金亮閃閃的蠶蛹躺在手心。
周圍濃郁的靈氣緩緩轉,注到蠶蛹中,金微閃,一件薄如蟬翼的金衫出現在林糯手中。
披上金蟬,林糯朝前了一步,周虛影晃,最終穩定下來,在林糯后,一個跟他沒有任何差別的軀殼站在那里。
金蟬殼。
察覺到足從自己上消失,林糯收了金蟬,匆匆拿起人圖收進腰間玉佩中,玉佩里有芥子乾坤,和修行界常用的乾坤袋用途相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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