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下車,便覺到有不目落在他上,更多人還將視線落在了他的后——江隨舟知道,這些人,是在等著看霍無咎。
他神冷漠而倨傲,在馬車邊站定,便有下人匆匆上前來替霍無咎搬椅。
眼看著眾人腳步都慢下來,江隨舟有些不耐煩地皺了皺眉。
想看熱鬧是吧?行,給你們看。
他一回頭,便對那幾個下人厲聲道:“麻利些,要本王等多久?”
那幾個下人匆匆哈腰賠禮,急急忙忙地將霍無咎搬下了馬車。
江隨舟收回目,凜冽的眼神掃視了一圈周遭的大臣。
這便是一副暴躁極了、隨時會殃及池魚的模樣。這下,眾人紛紛收回目,像是本沒看到他們一般,各自走遠了。
江隨舟滿意地收回視線,手往后一負,徑自往開門中走去。
孟潛山連忙推著霍無咎,匆匆跟上了他的腳步。
因著靖王殿下一副心不佳、隨時都會發怒的模樣,尋常的朝臣雖想上來寒暄幾句,也不敢他霉頭,因此一路行來,倒是順暢不。
不過,卻有各種或明或暗的打量,落在了他、尤其是他后那人的上。
霍無咎。
在今年之前,這個名字對他們來說,簡直像是催命的厲鬼。
就是這麼個人,一路帶著兵馬,從關打到鄴城,將他們從百年祖宗基業里趕出來,一路趕到了大江以南。去年年末,也是這個人忽然起兵,帶著數萬兵馬,列陣江邊,眼看著便要渡江而來,將他們大景趕盡殺絕。
卻也幸而大江易守難攻,北梁又不知怎的,先遣部隊渡了江,之后的兵馬卻沒跟上。這才讓守江的將領撿了,將霍無咎一千多兵馬團團圍困住。
即便如此,這一仗還打了七八天,直到對方彈盡糧絕,才勉強抓住了霍無咎。
這對他們大景來說,是什麼?
簡直就是半條踏鬼門關,卻反殺了索命的無常。
現在,這無常被打斷了雙,被人推著,跟在靖王殿下的后,以他家眷的份來參加他們陛下的千秋宴呢。
或多或的,眾人都想看看,那位傳說中青面獠牙的霍將軍,是怎樣一番模樣。
卻并不是他們心中那副黑臉圓目、滿臉胡須的莽漢模樣。
相反,那是個相貌極其英俊出眾的人。
他靜靜坐在椅上,修長高大的軀怎麼看都有幾分委屈,但他卻坐得極其端正。他穿得很簡單,臉上也不大有,卻偏偏鋒銳如出鞘的刀鋒,讓人輕易不敢接近。
卻在這時,周遭氣氛微微一變。
江隨舟的余也看見了一個人。
高大壯碩,上明明穿著廣袖偏偏的袞袍,卻偏生像個山里爬出來的土匪。一張黑面,顯眼極了,一雙銅鈴似的大眼,此時滿含著悲憤,甚至眼眶都有些泛紅,正死死盯著他。
……哦,紀泓承啊。
江隨舟暗自深吸了一口氣。
這紀泓承可是個莽撞耿直的人,這會兒見著霍無咎,不定會說出什麼話、做出什麼事來。
他做好了準備,等著紀泓承發難。
便見紀泓承果然大步向他走來,袍飄飛,活似黑熊鉆過了布匹店,裹著一綢緞,張牙舞爪地要撲過來吃人。
卻見他停在了自己三步開外。
江隨舟停下腳步,皺眉看向他,就見紀泓承定定站在那兒,不了。
……他這是要做什麼?
江隨舟有些疑,便見那銅鈴大眼兇地瞪他一下,轉便走了。跟在他旁邊那位面容清秀的夫人,頗為抱歉地轉直沖江隨舟行禮。
……就走了?
江隨舟疑地看了他一眼,只當這家伙不敢在后主生辰宴上發瘋。
卻不知,就在紀泓承向他走來時,一顆極小的、以紙張的小團,利箭一般破空飛出,穩穩砸在了紀泓承的前,落他懷里。
誰也沒看見這蠅蟲大小的小,更沒人看見,這是誰出的手。
只有匆匆躲進恭房,小心翼翼地將那紙團展開來看的紀泓承知道。
那紙張之上,鐵鉤銀畫,一看便是霍將軍的筆記。
【信勿再送,遵時養晦。
婁鉞回京時,送支柳來。】
紀泓承立刻懂了他的意思。
原來,不用他說,霍將軍便早打算好了。他一直什麼都不做,是在等時機而已。
這個時機……就是婁將軍。
但是婁將軍他一心忠君報國,霍將軍又反了……婁將軍真的會幫他嗎?
紀泓承心下有些打鼓,將那紙條塞進口中,吞到了肚子里。
——
霍無咎早猜到這天在宴會上會遇到紀泓承。
這人雖說想要助他,卻并沒有什麼用。反而他頻頻送信,送來的都是些沒用的消息,更容易惹人注目,給靖王府生事。
對霍無咎來說,他的作用,只有替他聯系婁鉞罷了。
霍無咎靜坐在椅上,目極深。
他強捱著不死,不是為了多讓江舜恒辱他幾年,而是在等能夠離開這里的機會。整個南景,他舉目無親,唯一能用的,只有婁鉞。
婁鉞雖與他父親陣營不同,如今與他敵對,但早年卻欠過他一條命,算是個人。
他不稀罕挾恩求報,也不會讓婁鉞做違背他原則的事。但現在,他深陷敵營,也只能借這個,去找一條生路。
想到這,他抬眼,看向江隨舟。
他正行在他前一步之遙,姿修長,袍翻飛。他此時想必臉很難看,才使得周圍那些人小心翼翼地往這邊看,卻不敢上前。
若真有那麼一日……想必江舜恒不會善罷甘休。
霍無咎收回目。
若上天真不絕他,若尚有半分余力,看在這兔子心思尚善、且對他存了幾分莫名其妙的癡心的份上,看看能否救他一命吧。
而行在前方的江隨舟自是不知,后的霍無咎在想什麼。
他在宮人的帶領下,一路行到了棲梧殿,便見已有侍候在那兒等他了。見著他來,那侍連忙笑著迎上來,對他行了個大禮。
“參見靖王殿下,奴才領您座。”
說著,他略一側,便要請江隨舟往里走。
卻在這時,他的目落在了江隨舟后。
立時,侍臉上的笑容諂了幾分,上前道:“有勞王爺,咱們宮中是有規矩的——家眷需另坐眷席位。”
說著,他便揚聲朝著后道:“快再來個人,領靖王殿下的這位夫人到西側的宴廳去……”
卻見江隨舟冷著臉,略一抬手,打斷了他的話。
送霍無咎去眷那里坐?鬧呢?
不必想,江隨舟就知道,這是后主早想好的辱人的法子。況且,這樣還會讓霍無咎落單,到了那時,用什麼招,都是極容易的了。
因此,他肯定不能答應。
至于怎麼說……
江隨舟頓了頓,惻惻地看了霍無咎一眼,接著目一轉,看向那侍從。
那眼神冷得像毒蛇,帶著點兒笑,頓時顯出幾分難以言喻的變態,森森的。
他緩聲開了口。
“本王這夫人,本王需得親自盯著。他野得很,獨本王制得住他……還請公公通融則個。”
他語氣輕緩,卻莫名讓這侍后背發涼。小心翼翼地看向靖王時,就見他背而立,角泛著幾涼笑。
他這態度和語氣,分明不像讓他通融留人,反倒更像是告訴他,自己要多帶個隨的玩意兒進去擺弄一般。
作者有話要說:小公公:好家伙!這麼刺激嗎!
第28章
宮里人誰不知道,靖王是個變態?
不僅玩男人,還會把男人玩死。人人都說,他這是隨了他那個妖妃母親,生來是要吸男人氣的。
侍一時有些驚,眼睛不由自主地往霍無咎的方向飄了飄。
就見坐在椅上的那位,雖看著人高馬大的,卻有些白。他垂著眼,面上沒什麼表,分明是一副張揚銳利的長相,卻在江隨舟的影之下,顯出幾分可憐。
瞧瞧,眉上還有一道傷,也不知是不是靖王殿下親手打出來的。
只一眼,侍便匆匆躲開了目,也并沒看到,那可憐坐在靖王后的人,低垂的睫之下,藏著怎樣的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