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沒有拿主意的資格,震驚之余,他只知需立馬回宮,將這件大事趕知會圣上。
——
安堂,一片融融的春。
見著顧長筠領著丫鬟徑直進了院子,孟潛山嚇了一跳,匆匆迎上前,想攔卻不大敢。
這顧夫人雖說平日里作威作福的,卻也沒見過往王爺院里湊的啊?
見著他言又止的一副呆傻模樣,顧長筠眉峰一挑,朝著他笑道:“怎的,孟潛山,見著本夫人,高興得不會說話了?”
孟潛山滿臉苦笑,朝著他問了安。
“顧夫人,今兒個是什麼好日子?不巧,王爺剛剛歇下,您若有什麼事,奴才代您知會王爺一聲便好……”
他跟在顧長筠旁側,一邊說好話,一邊試圖攔住他。
便見顧長筠眉眼一橫,瞥了他一眼,一把將他推開,徑直往江隨舟的主屋里走去。
“還想誑我,當我沒看見,方才剛好有人從這兒出去?”
說著話,他一路行上了石階,推開了江隨舟的房門。
聽到門口的靜,江隨舟側目往那個方向看去,便見火一般的一團艷紅,徑直進了自己的房。
江隨舟放了心。
他知道,這是顧長筠事之后,來給他報信的。
便見顧長筠對上了他的目,一邊往里走,一邊風萬種地沖他拋了個眼。
江隨舟被酸得牙都倒了。
他瞥了顧長筠一眼,便要收回目,就見這人笑了幾聲,迎到了他的床榻邊。
“妾不告而來,王爺不會怪罪吧?”他笑道。
江隨舟淡淡看著他,由著他演。
便見行過禮的顧長筠兀自站起來,在他床榻邊坐了下來。
“王爺勿怪,實是妾幾日都沒見到王爺,心下擔憂,才擅自前來探您的。”他說。
江隨舟漠然道:“做好了?”
顧長筠自是知道他問的是什麼。
他笑嘻嘻地拿肩膀撞了撞他:“王爺對我還不放心?”
說著,他目掃過臥房,在角落里的霍無咎上頓了頓,收回了后頭的話。
畢竟房中還有其他人,他想再多說兩句,也要有所顧忌。
順著顧長筠的目,江隨舟也看見了坐在那里一言不發的霍無咎。
平日里他們兩人共一室就是這樣。他的臥房極其寬敞,兩人各據一方,便能互相誰也不打擾。
但這會兒,他卻覺得霍無咎上那勁兒有點別扭。
哪里別扭……他看不出來。
便見坐在他榻邊的顧長筠目轉了轉,慣招貓逗狗的秉便又冒了頭。
他笑道:“喲,妾眼拙,竟沒注意到,霍夫人也在這兒呢?”
江隨舟眼看著他從自己床邊站起,朝著霍無咎去了。
霍無咎抬起頭來,看向顧長筠。
他目沉沉,其中冷冽的緒,被深藏在了眼底的旋渦之中。
顧長筠渾然未覺,在他面前站定了。
“平日里伺候王爺,可辛苦妾這位弟弟了。”他笑著說道。
霍無咎一言不發。
卻在下一刻,顧長筠出了手。
他握住了霍無咎手上的那本書。
“呀,霍夫人在看什麼書?”顧長筠笑瞇瞇地一邊問,一邊要從霍無咎的手上將那本書出來。
一下,兩下。
那書卻紋未。
顧長筠眨了眨眼,看向霍無咎。
便見椅上那人,緩緩抬起了眼,黑沉沉的一雙眼睛,靜靜地落在了他的臉上。
顧長筠面上的笑容不由自主地僵住了,手下也輕輕松開了那本書。收回手時,他竟下意識地將雙手都背到了后。
一時間,顧長筠竟有種莫名的猜測。
似乎,如果不是江隨舟在他后看著的話,面前這人,似乎會一把扼斷他的脖頸。
這是只蓄勢待發的兇,唯一錮住他的,只是來自他后的那道江隨舟的眼神罷了。
顧長筠頭一次清晰地意識到,自己玩了,了個不該的人。
他一時僵在原地,一不。
就在這時,江隨舟冷淡的聲音傳了過來。
“本王沒事,你若是閑,就回去。”他淡淡道。
顧長筠這才漸漸回過勁來,只覺背后都生起了一層冷汗。
他正要后退一步,卻聽得啪地一聲輕響。
他抬眼看去,便見那本書輕飄飄地落在了旁側的桌上。坐在他面前的那個人,垂下眼,單手按著椅,略一轉方向,便徑直往外行去。
直到椅聲漸漸遠去,顧長筠才堪堪收回目。
便見坐在床榻上的江隨舟滿眼不贊同地看向他。
“你閑得沒事,招惹他干什麼?”江隨舟低了聲音說道。
顧長筠回到床榻邊坐了下來,表有幾分若有所思。
江隨舟離得遠,并沒看到剛才電火石之間,那兩個人的眼神流。卻見顧長筠緩緩在他床邊坐下,目都有些空。
江隨舟抬手指了指他。
“將他惹急了,本王可不負責救你。”江隨舟咬牙切齒。
卻見顧長筠搖了搖頭。
“屬下倒覺得,霍無咎似乎不是被屬下惹急的。”顧長筠低聲道。
江隨舟皺眉:“什麼?”
就見顧長筠抬起眼來,徑直看向他。
“不像。”他說。“霍夫人沒這麼小的心眼,平日里屬下招惹他幾句,只要不他,他都當屬下不存在。”
江隨舟瞥了他一眼。
便見顧長筠看著他,忽然出了兩分笑。
“他今日,反倒是像……”他頓了頓。
“像在同屬下拈酸吃醋。”
江隨舟一愣。
下一刻,他毫不留地抬手,一掌落在了顧長筠的頭上。
“瘋了吧你。”他說。
——
這日之后,便漸漸有些個大夫陸續來到了江隨舟的府上。
這些人究竟有怎樣的本事,不需江隨舟來探查,一應全給了顧長筠。有些沒什麼才學,奔著功名利祿來的,都被顧長筠早早趕出了府,還有些不擅治殘疾傷病的,也被他找由頭請了出去。
幾日下來,江隨舟陸續見了幾個,試探下來,都沒什麼實在的本事。
他也知道,臨安周邊的大夫,但凡有些本事的,都奔著太醫院去了。真要尋良醫,還需再等等,看他派下去的人,在外地探查的結果。
漸漸的,窗外的花樹漸漸謝了,變了郁郁蔥蔥的綠葉。
每隔兩日,顧長筠都會將探查大夫的結果報告給江隨舟。這幾日,他送來的消息里竟漸漸多了幾分抱怨,說是有個自己送上門來的大夫,自稱華佗在世,百病能消,像個江湖騙子。
單看他后帶著的那個打手一般人高馬大的徒弟,就覺得不大靠譜。
但是這人似乎又頗有些忽悠人的功夫,即便顧長筠有心想要穿他,幾天下來,也找不出他的錯,聽這人天花墜,還一個勁地要見他主子。
顧長筠告訴江隨舟,自己招架不住,讓他意思意思見一見,最好將這江湖騙子快些趕走,好還他個清靜。江隨舟看著頗覺得有點有趣,甚至真想親眼見見,這位江湖騙子是怎樣一番模樣。
于是,他答應下來,第二日一早,便有人將那自找上門的大夫帶到了他的房中。
是個須發斑白,瞧上去六十來歲的老頭。
因著提前得了顧長筠的消息,江隨舟的目不由得在那老頭后逡巡了一圈。
便見跟在他后的那個徒弟,二十來歲的年紀,個子很高,肩膀又寬,一副孔武有力的模樣,五生得又正又,看上去不像學醫的,反倒像個當兵的。
江隨舟心下覺得好笑,不又得多看了兩眼。
那兩人在他面前跪下行了禮,江隨舟隨意擺了擺手讓他們起來,淡淡問道。
“聽長筠說,你有百病能消的本事?”他懶洋洋地端起茶盞,淡淡道。“需知,本王不喜歡被騙。”
說著,他瞥了那兩人一眼,目一掠,竟看見跟在那老大夫后的徒弟,竟往后看了一眼,似乎在瞧霍無咎。
江隨舟皺了皺眉:“看什麼?”
那徒弟連忙收回目,低下頭去,似是忽然被斥責,嚇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