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直起,在江隨舟邊坐了下來。
“那以后呢?”江隨舟問道。“再之后,你可有什麼打算?”
這是他自剛才以來,一直想問的話。
他就知道,野史上的霍無咎能從靖王府逃出,再一路離開南景回到北梁,其中一定有什麼不為人知的關竅。如今,這事兒能夠提前,江隨舟知道,這跟他不開關系。
若不是他千方百計地想給霍無咎尋醫,他手下的人也無法借著這個機會找到霍無咎。想到因著自己的籌劃,竟意外地與霍無咎的勢力契合在一,竟因此幫了他,江隨舟便覺得頗為奇妙,甚至有種莫名的喜悅,都不住。
霍無咎側目看向他,便見他雙眼亮晶晶的,正盯著自己瞧。
他自是知道江隨舟問的是什麼。他非但沒有生氣,還打心里為自己高興,霍無咎竟一時不知道,自己該不該因此松一口氣了。
他應該為此高興的,但之前的擔憂全是杞人憂天,他竟又有些的失落。
他頓了頓,道:“再接下來,便打算給你弄些吃的去。”他像是沒聽懂江隨舟問的是什麼一般,站起來,神自若,一本正經。
“不是,我是說……”江隨舟連忙開口道。
“我知道你說的是什麼。”霍無咎說道。“不過,你不是也說了,要我護你周全麼?”
江隨舟有些不解這其中有什麼關聯,只應聲道:“是啊。”
霍無咎俯拿起了江隨舟的劍,低下頭時,便見江隨舟面不解地看向他。
他目中流兩分無奈,抬手在他頭頂上拍了一下。
“我此時想走,自然隨時都能走。”他說。“但是,江舜恒找不找你算賬?”
自是要找的。
江隨舟諾諾地不說話了。
“所以,我沒什麼打算。”他說。“我留在這里,見招拆招,總能等到機會,尋出他們的弱點。屆時里應外合,既能讓他們措手不及,也能讓他們看看,什麼引狼室。”
江隨舟聽到這話,噗嗤笑出了聲。
“引狼室對你來說,可不是什麼好詞。”他說。
“我也沒想當什麼好人。”霍無咎將那劍在河中洗了洗,便對江隨舟道。“原地等我,我一會就回來。”
江隨舟點頭應下,便見霍無咎單手握著劍,往林中去了。
他的笑容漸漸消失了,目卻落在霍無咎的后背上,一直到他的背影消失在林中,也沒有挪開。
他心里清楚得很,霍無咎雖說得輕松,說自己要里應外合,說要讓后主引狼室,但江隨舟知道,對霍無咎來說,最容易、最簡單的辦法,就是回到北梁。
他是個戰無不勝的將軍,他的軍隊就是他的手足、是他手中的利刃。
但是現在,竟是自己,將他的手足束縛住了。
他不走,僅是因為答應過自己。
江隨舟說不清自己現在的覺。
他無論是在穿越之前,還是穿越之后,一直都不得不自己撐住自己。穿越之前,他雖說有父母,但他父親有的是人和兒,他的母親眼里只有他父親。
而現在的他,看上去富貴潑天,實則本就是行在繩索之上。那麼多人虎視眈眈地盯著他,又有那麼多人需要依傍他,他沒有選擇。
但是現在……
有一個人,愿意縛住手腳,丟掉劍刃,忍辱負重地活在敵人的手中,就是因為答應過他,要保護他。
他似乎不再是一個人了。
作者有話要說:他只是饞你的子!!!(破音)
第65章
霍無咎果真很快就回來了。
他單手握著劍,上頭還淌著。他抱著些干燥的枯枝,另一只手上提著一只雪白的兔子,已然沒了氣息。
他行到江隨舟側的河邊,蹲下去,便在水邊利索地剝起皮來。
他手上拿著的分明是把三尺長的利劍,卻半點不嫌礙事,作利索得很。江隨舟坐在旁側好奇地看,便見他沒一會兒便將一只兔子收拾得干干凈凈,放在了他邊干凈的石頭上。
做完這些,他便又收拾起那堆枯枝來。
江隨舟不由得開口道:“你怎麼什麼都會?”
霍無咎抬眼看向他,便見江隨舟頗為乖巧地坐在旁邊的石頭上。上分明穿著利落的箭袖騎裝,但本遮掩不住那副富貴公子特有的氣度。這兒荒山野嶺的,周圍半點人煙都無,他坐在這兒,便像塊被掉落在野外的玉一般。
那雙終日囚在富貴鄉中的眼睛,真是看什麼都新鮮。
霍無咎與他不同,他自小就野。關荒涼,沒什麼可玩的地方,他時跟人出去玩,都是去騎馬打獵,捉兔子、大雁。抓來的,他們便就地烤了來吃,除此之外,也沒什麼別的可玩了。
再后來,他連年跟著父親行軍打仗,條件自然比關還要艱難。行軍途中,向來有什麼吃什麼,打來的獵烤來吃,自然再尋常不過了。
他如今不過殺只兔子的本事,在這位王爺眼里,竟了“什麼都會”了。
他臉上不由得出了兩分笑,垂下眼去,拿出火石來以劍一削,便濺起火花來,丟到枯枝堆上,便點燃了。
看著霍無咎笑,江隨舟也有些不好意思起來了。
說起來,還是自己這個都沒殺過的現代人沒見識。
霍無咎將剝干凈的兔子串好了,便架去了火上。片刻之后,便有香味彌漫開來,兔的油脂被火烤了出來,在表皮上發出了吱吱的聲響。
江隨舟的目不由得從架上的上,轉到了霍無咎的臉上。
這會兒日頭正好,亮堂堂地照在霍無咎上。今日之前,江隨舟沒見過霍無咎站起的樣子,更沒見過他這般隨意又瀟灑地席地而坐的模樣。
他當真好看極了,此時的模樣,像是甩開了在上的重枷,重新煥發出屬于他的芒了一般。
這才是霍無咎本該有的樣子。
沒一會兒,他的目就被霍無咎察覺到了。
他抬眼看向他,道:“怎麼了?”
江隨舟慌忙錯開了目。
“沒什麼。”他有點心虛,匆匆隨口找了個借口。“就是在想,你今日之后,是不是還要裝作沒好的樣子?”
霍無咎嗯了一聲。
“在做好準備手之前,不能讓他們察覺。”他說。
江隨舟點了點頭。
“那你而今,可有什麼想法?”他問道。
霍無咎沉片刻。
“你可知婁鉞?”他問道。
江隨舟當然知道。
南景難得的名將,曾是霍老侯爺的至好友。
但是當年,景幽帝意在鏟除霍家,霍家才起兵造反,自此從景朝的名將世家變了推翻舊朝的反賊。而婁鉞因著與此事無關,當時又南下清掃倭寇,遠在千里之外,故而留在了南景。
景幽帝和景后主二人都知他與霍老侯爺的,因此不敢用他。一直到史書之中,霍無咎揮師南下到了臨安,后主都沒有讓婁鉞上戰場。
城破的前三日,后主沒收了婁鉞所有的兵權,將他死了。
自然,拿到婁鉞手下所有士卒的后主仍沒有抵擋住霍無咎的攻勢,而殺婁鉞,也是因為對他不放心,怕他里通外敵。
想到這兒,江隨舟頓了頓。
他知道,婁鉞有個獨生兒,名婁婉君。南景滅亡之后,霍無咎將救下,收留了。
此后他便一直將婁婉君帶在側,即便他回到關鎮守,也一直如此。
關于他二人的關系,史書上的蛛馬跡很多。婁鉞與霍老侯爺年輕時便常走,自家的孩子也有口頭上的婚約,霍無咎與婁婉君二人,也算自相識的青梅竹馬。
婁婉君早年喪母,一直跟在父親側,耳濡目染,也算是個難得一見的將才。
不過婁鉞為人保守,從不肯讓上戰場,更沒讓帶過兵。是在婁婉君跟隨霍無咎之后,才有了上戰場的機會,自此在青史上留下了姓名。
他們二人雖說沒有婚,但無論正史野史,都默認了婁婉君是霍無咎的紅知己,更遑論婁婉君曾育有一子,生父不詳,但隨了霍無咎的姓。
這些,都是江隨舟最清楚不過的事了。與此相關的論文,他都看過不下五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