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干什麼？”霍無咎不解地皺眉。

就見婁婉君幾個縱躍，從那三層高的樓閣上，輕松躍進了巷子里。

——

聶淙聽見響抬起眼，看見的就是這樣的一個人。

那姑娘應當是在哪里站久了，曬得臉都有些白了，連帶著鬢邊的發，也被汗水沾，在了臉頰上。

聶淙這會兒正俯收拾著地上為數不多的行李，他盲眼的祖母已經被他扶著坐到一旁了。聶淙剛抬頭，便見婁婉君大步上前來，便要替他撿地上的事。

聶淙立刻手攔住了。

“姑娘不必。”他聲音平穩，嗓音瑯瑯的，特別清冽好聽。

婁婉君抬起頭來，滿臉歉意，道：“對不起啊……我不知道會給你帶來這麼大的麻煩。”

接著，不等聶淙開口，婁婉君便接著匆匆道：“不過你放心！我絕不會讓他得逞，更不會讓你們流離失所的。”

這麼個直白颯爽的姑娘，臉上向來藏不住心思。聶淙看去，便見眉都沉了下去，滿臉的歉意像是不知道往哪里擱，一雙手也局促地握在了一起。

讓那一雙誠懇的眼睛盯著，聶淙竟莫名有些無奈。

他想告訴，其實并沒有什麼。他自小家道中落，家中的長輩又拼命供著他讀書，世人的冷眼和欺凌，他見得多了，逐漸也不放在心上了。他知道世間貴人之多，將他們踩在腳下，比踏死一只螻蟻還容易，世道如此，他只管做好自己的事，從沒有什麼怨恨的。

——也更不會將今日之事，歸咎在一個路見不平的小子上了。

聶淙聽著這話，淡淡笑了笑，說道：“姑娘不必介懷。”

就在這時，旁邊傳來了那老嫗的聲音。

“淙兒，這位姑娘是誰呀？”

老嫗雙手扶在坐的木凳子上，有些局促，聲音也有點發抖。

聶淙一抬眼，便見婁婉君已經大步上前去了。

——當真是個雷厲風行的子，一行一，都是呼呼生風的。

聶淙的眼神在上微不可聞地停了停。

“嬢嬢，你別怕，那幾個不過是仗勢欺人的小嘍啰，跟你們倆沒什麼關系。”在那老嫗面前蹲了下來，著聲音說道。“他也不是什麼小白臉，嬢嬢不要聽那幫無賴胡說！”

聶淙不聲，眼神卻又在上落了一下。

不過是個普通的姑娘，沒什麼特別的，但這會兒在這簡陋的深巷中，卻像個撞進來的小太。

“您別怕，我一定補償你們，立馬在城里給你們二人找個住，定然不會讓他們找到的！”他聽見婁婉君接著說道。

聶淙聞言一頓，繼而幾乎是口而出。

“不必了，姑娘。”他說道。

他從不覺得遭人欺凌是什麼丟人的事，但是聽見對方要接濟他，卻讓他一時間有些局促。

他本就不愿站在那樣的位置上，向人出手。如今面前是這位姑娘，他這種不愿便似乎更深了幾分。

婁婉君只當他不想接自己的好意，轉過頭去看向他，匆匆道：“這怎麼能行？這事本就是因我而起的。”

聶淙緩聲道：“本不怪姑娘。今日姑娘仗義，教那人賠給在下的銀錢已超過在下那書信攤的價值了。姑娘不必自責，也不必由你來賠償。我家在城外鄉下還有老宅，斷不會宿街頭的。”

“可是……”

婁婉君正要說話，卻聽見了不遠傳來了霍無咎的聲音。

“別可是了。”他說。“你派人安全將人家送出城去，比什麼都強。”

婁婉君看去，便見霍無咎抱著胳膊，靠在巷中的墻壁上。

他看了看聶淙，目又在他們二人之間流轉了一圈，接著意味不明地看著婁婉君笑道：“人家有胳膊有的，要你的銀子干什麼？”

婁婉君咬牙切齒：“你站著說話不腰疼！”

本就看霍無咎不順眼，正再罵，卻覺到一只枯槁如老樹的手，溫地落在了的手背上。

抬頭看去，卻見是那老嫗，一雙眼雖空地看著眼前的某，卻是低下頭來，對著的。

“謝謝姑娘了。”笑道。“不過，淙兒子倔，從不要白來的銀子，誰也勸不住。我們城外是有屋子的，姑娘不用擔心。”

婁婉君張了張，又看了一眼聶淙。

便見聶淙沖淡淡一笑，點了點頭，像安似的。

“那……那好吧。”婁婉君再說不出別的話來，只好這般妥協道。

——

霍無咎被走，倒是讓江隨舟徹底清靜了。

他好好兒地又睡了一覺，總算解了幾分上的疲乏，待到黃昏時分，也算是能起得來床了。

霍無咎也是在這會兒回來的。

倒是有意思。霍無咎走的時候，神黑得厲害，看向魏楷的眼神像是下一刻就要刀把他殺了似的，這會兒回來，神倒是多了幾分愉快。

江隨舟不由得好奇道：“方才是出了什麼事？”

霍無咎往他邊一坐，將剛才發生的事，連帶著早上的事，一五一十地給江隨舟全講了。

聽了這些，江隨舟都有點目瞪口呆了。

“霍玉衍竟做到了這般地步？”他問道。

霍無咎冷笑了一聲，語氣中滿是譏諷：“可不是麼？他想利用婁婉君，可是使了渾解數的，結果婁婉君沒看出來，你說他著不著急？”

江隨舟皺眉道：“那也不能這般欺凌百姓吧？”

“他管他什麼百姓呢。”霍無咎嗤了一聲。“他只顧著怕有人捷足先登，讓婁鉞手里的三十萬兵馬落他人之手。”

……這倒是一種登峰造極的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江隨舟一時也覺得好笑了。

“那然后呢？”他問道。

霍無咎往后一靠：“然后婁婉君就非要親自把他們送出去唄？怎麼可能，多顯眼，出城路上要是再讓人看見，霍玉衍知道了，那那兩個人的命還能不能要了？”

江隨舟聞言點頭：“是這樣了。”

“我就把給攔住了，找了我手底下幾個探子，在暗中把他們安全送出去了。”霍無咎道。江隨舟也是松了口氣：“那就好。”

“不過，還好玩兒的。”霍無咎話鋒一轉，湊到江隨舟的側，道。“婁婉君那犟驢，我說話從來都沒用，倒是那個小白臉，勸了兩句，就給兒捋順了，讓干嘛干嘛。那小白臉也是，我老覺得他那眼睛不老實，看上去斯斯文文的，老往婁婉君那邊瞥。”

這事倒是有趣，但更有趣的，反而是霍無咎這會兒這眉飛舞的模樣。

江隨舟笑了起來。

“今天也算是帶著婁婉君看了一出好戲，也讓看清楚了霍玉衍是個什麼人。”霍無咎分毫沒看出江隨舟在笑他，同他笑了一會兒，便接著道。

“我想著順水推舟，倒是可以讓婁婉君幫個忙，擺他一道。”

江隨舟問道：“你打算怎麼做？”

霍無咎聞言，臉上卻是出了幾分神神的神，揚一笑。

“你只管看好戲吧。”他說。

作者有話要說：這嫁了人的男人都變碎了（指指點點）

第118章

這日之后，霍玉衍的運氣變好了不。

他手下的人做事干凈，那窮書生被他們尋人趕走之后，便再沒了蹤影。他派人去查，便知那書生果真灰溜溜地跑了，躲到了鄉下那個雨風的破宅子里。

而婁婉君往西市去了兩次，沒找著人，便也作罷了。

反倒讓霍玉衍趕了巧。他手下的人時刻盯著婁婉君的向，設計霍玉衍偶遇了幾次。

漸漸的，婁婉君便不再提那書生，反倒整日滿眼里都是他，還主領著他游臨安了。

霍玉衍將這一切的變化都看在了眼里。

他知道婁婉君的脾，也自認將這喜好拿得清楚。果真，容易上鉤得很，如今不必他相邀，婁婉君便會主來尋他了。

這個時候，就需要他來做些推拉的功夫。

他便保持著那副溫吞和緩的態度，不推拒，卻也不主，溫和又若即若離，就好像真就把婁婉君當妹妹，絕沒有半點旁的心思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