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娘抬頭對燕鳶道：“你、你去人準備些吃的。”

“阿龍沒力氣，需要吃東西。”

他故意苛待他，連頓好些的飯食都不給他，他整日食素，造今日的局面，與燕鳶不開半分關系，這時候他倒是肯對玄龍好了，扭頭便對甬道中的守衛說。

“他喜食生魚片，去準備生魚片來，要快。”

守衛領命離開。

花變出粒漆黑的藥丸，送到玄龍邊：“阿龍……這是催產藥，你吃了它，孩子很快便能出來與你相見了。”

“好……”玄龍張口將藥吃了，舌苔上漫開一苦，直苦到了心中去。藥吞下去沒多久，腹中本已停歇的痛突然卷土重來，比先前更猛烈。

“恩……”玄龍重重息出聲，雙手無意識地扣下。

薄薄的稻草下面是水泥地，花抓住他的手，怕他傷到自己，卻不想到玄龍指骨碎裂，花眼淚吧嗒吧嗒地往下掉，轉為抓住玄龍沒有傷的手掌，用自己的方式給他力量。

“阿龍……用力，將孩子往下。”

玄龍雙曲著，本能地跟著花的指令使力，那催產藥是妖族專用，力道很足，隨著藥效漸濃，宮口很快開到了五指，明顯到孩子往下墜了許多，可還遠遠不夠。

他活了萬年，過大大小小許多劫難，其中最難熬的是九天雷劫，九道天雷同時劈下來，連靈魂都撕扯著痛，不曾想這產子之痛，竟沒比九天雷劫舒服多。

興許是因他的噬魂之痛不巧在這時發作了吧，再加上腹中十多把刀同時絞般的痛，玄龍漸漸撐不住了，曲起的雙下去。

“我怕……我生不出來了……”

燕鳶眼底映著玄龍下那片紅，問花：“為何還沒靜？都快流了你為何不先幫他止？”

“你快幫他止。”

花沒搭理燕鳶，著哭腔在玄龍耳邊說：“生得出來……有我在，不會有事的。”

“我會護著孩子平安……”

玄龍放心地點頭，虛聲道：“若我生不出來……你便，幫我……將孩子剖出來……好嗎。”

花哽咽出聲。

燕鳶神冷戾地看著二人：“你們在說什麼？”

此時不是難過的時候，花克制住緒，燕鳶幫玄龍把曲起來，按住別。燕鳶按照花說得做了，見花又變出個小藥瓶給玄龍喝藥。

那藥有奇效，喝下去玄龍就能恢復力氣，有花在，燕鳶不認為玄龍會出事，但還是為接下來發生的事到心驚。

“嗬呃……”

玄龍嚨深發出的聲音如同人族瀕死前的掙扎，燕鳶雙手輕易就能按住玄龍雙腳阻止他，他有了力氣，也只夠用一陣，過一陣就得靠在花娘上歇一歇再繼續，整個人好似從水中撈出來一般，面如紙。

的囚漉漉地在上，腹部高聳，便顯得四肢瘦得驚人，從前他的不是這樣的，那雙修長卻有力，繃的時候會出現纖薄流暢的線條，哪里像會這樣半點力道都沒有，瘦得幾乎就剩骨頭了。

膳房的廚子大半夜被抓起來切了盤生魚片。

燕鳶親自下的命令，效率不可能差，約莫過了一柱香的功夫，陳巖便提著帝王用的食盒將生魚片送了過來，連筷子都是金鑲玉的，亮閃閃的漂亮，在這昏暗的囚牢中顯得格格不。

然而玄龍一口都吃不下，他太痛了，每浪費一刻，時間便一刻，他說不，想等孩子出來再吃。

夾著魚片的筷子都送到邊了，燕鳶親自喂的，要是放在平時他定要發火了，今日沒有，他知道玄龍是真的吃不下，便作了罷。

外頭的天不知不覺亮了起來，微熹的從頭頂四方的口子中進來，燕鳶不準旁人看玄龍的，親自跪在這里按著玄龍的腳過了一夜，他神繃地瞪著玄龍間，忽得一怔。

“看見……看見腳了……”

“什麼？”

燕鳶言語中不自覺夾了驚喜：“看見腳了。”

花娘臉發白：“你過來，抱著阿龍。”

燕鳶發覺了不對：“為何？”

花娘：“腳先出來，孩子會憋死，需得頭先出來。”

燕鳶從花娘懷中接過玄龍，鼻間的冷香味剎時更濃了，此時宮口已全開，花娘雙手抓住孩子淋淋的小腳，用力推了回去。

胎位不正，必須將手腹中，將孩子轉過來，那痛楚不亞于直接將棒進去攪，原本意識虛浮的玄龍痛苦地出了聲，上失控地彈起，燕鳶抱住他。

“很快便好了……”

“很快便好了……”

玄龍喊了一兩聲便不喊了，他靠在燕鳶懷中，大概又是迷糊了：“阿鳶……”

“恩。”燕鳶應他。

玄龍額邊抵著燕鳶肩頭，綠眸失焦：“我……有些疼……”

燕鳶了手臂：“朕知道。”

“早說不要這個小雜種了，你非要生下來，現在曉得痛了吧。”

玄龍不吭聲了，待花將孩子的胎位轉正后，他同昨夜那般使勁，耗盡最后一點力氣，將孩子出了產道。

與他消瘦的模樣不同，那孩子干凈后白白的，很是健康漂亮，額頭上生著兩短的黑小龍角，怪可的。

花娘在孩子屁上拍了一下，孩子垮下可憐地哭了，哭得燕鳶心頭一震。

花娘看著手上的孩子，輕聲說：“是個男孩兒。”

“是阿龍為你生的。”

燕鳶皺著眉移開視線，記掛著懷中陷昏迷的男人，道：“你快醫治他，幫他止。”

花娘：“不必了。”

“什麼不必了。”

花娘抬起頭，聲說：“阿龍的時間到了。”

第一百零二章 挖心

燕鳶沉下臉：“你在說什麼。”

花娘啜泣著，弱小的雙肩抖：“阿龍的時間到了……”

燕鳶咬牙：“你把話說清楚。”

“什麼時間到了。”

牢獄中安靜得很，孩子哭了一會兒便不哭了，睜著同玄龍相似的綠眸，乖乖地躺在花娘懷里，口中咿呀咿呀像是要說話。

懵懂無知，全然不知自己將失去最親近的人。

“阿龍不行了……”

懷中的男人冰冷，隔著，燕鳶都能覺到那薄涼的溫度，他的雙手、前，沾滿玄龍的……

但他不相信花娘的話。

“你休要騙朕！”

“孩子不是好好的生下來了嗎？！他是有萬年道行的玄龍，怎可能會死！！”

花娘正要說話，燕鳶懷中男人氣息微變，是玄龍醒了過來。

他徐徐睜開眼，燕鳶喚道：“阿泊……”

玄龍的視線由模糊轉為清晰，他見到花娘懷中那白的小團子，知曉那便是自己的孩子，吃力地開口：“讓我看看……”

花娘哭著靠近玄龍，將孩子遞出去。待離得近了，玄龍才看清孩子的長相，見他生了同自己一樣的龍角和眼睛，心中很有些難過。

他該如何被世間接納。

除去難過之外，還有許多許多的欣喜，這小東西在他腹中待了那麼久，總算見面了。

可惜，見面便是訣別。

“吾兒……”玄龍忍不住，出手去，想孩子的小龍角和雪白的小臉，然而指尖即將到，便頓在了半空。

他的手太臟了，都是污，還是算了，免得弄臟了他。

花娘落淚：“阿龍……”

玄龍終是未孩子，手臂艱難地抬起，手掌覆在孩子頭部上空，合上雙眼，片刻后，掌心出現一水波流般的綠，淌進孩子的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