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才剛下過雪……怎又下雨了……”
燕鳶抬手去捂玄龍的心口,可是心臟都被挖了出去,哪里還捂得住:“阿泊……”
“阿泊……”
玄龍:“燕鳶……你答應我。”
“答應我……”
第一百零三章 灰飛煙滅
“不……朕不答應……朕不答應,你聽見了嗎,朕不答應……”燕鳶的聲音抖得不樣子,頃刻間淚流滿面。“你不許死,你不許死……”
“朕不許你死……”
耳邊的聲音時遠時近,砸在臉上的雨水越來越多,這個冬日真是很奇怪的,既下雪,又下雨,直冷到了骨子里。
玄龍躺在燕鳶懷中,那雙手臂抱得他那樣,他還是覺得冷,冷到連說話都不暢:“答應你的……我都,做到了……”
“你也、也該……做到……”
他允諾過,要陪燕鳶度過余生,他做到了。
他說待孩子生下來,便將丹給他,他也做到了。丹哪里有龍心好用,待寧枝玉用了龍心作藥引,到時便能長命百歲,陪燕鳶白頭到老。
他想要的,他都給了,可為何至今,燕鳶連他這樣一個小小的要求都不答應……
難道,他就真的厭惡他至此麼……厭惡到容不下他們的孩子。
燕鴛:“你莫要哄騙朕!你說過的,要陪朕攜手到老,如今這才過了幾時?”
玄龍安靜地合著雙目,眼角涌出淚。
“是你先騙我……是你,騙我。”
燕鳶抬手上懷中男人冰涼的臉,發的指尖抹去他眼角淚:“朕是想要你的丹,可朕沒想要你死的,朕還想你一輩子陪在朕邊的,阿泊,你不許死……你不許死……”
“阿泊……你看看我,你看看我。”
玄龍未睜眼,不知是沒力氣睜眼,還是再也不想看他:“燕鳶……我累了。”
“不想再繼續了。”
“我們……終于、結束了……”
燕鳶收手臂,將男人勒到近乎發疼的地步,下顎著他額角:“不……不……不……”
“朕未說結束,你怎敢說結束!朕不許,朕不允許!!”
玄龍大限已至,每說一句字,口中便涌出許多:“你總是……我……”
“這回……我總算、可以不依你了……”
燕鳶抬手給他,滾燙滾燙的,流水似的,他放聲音,哄他:“那朕今后不你了,好不好?”
“不好……”
“不好……”
“沒有、今后了……”
沒有今后了。
“有的……有的……”燕鳶猶如一個驚慌失措的孩子,做著徒勞無功的掙扎,他用嘶啞的聲線溫地對懷中的男人說。
“阿泊……有的……”
“你莫要睡,便有的……”
玄龍悄無聲息地躺在他懷里,再也不開口說話了。
火盆中的碳燒了一夜,外頭天已大亮,牢房中很暖和,可玄龍的卻這樣冷,十個火盆都阻止不了他的變得更冷。
燕鳶頭痛裂,他茫然地抱著玄龍,低低道:“阿泊……”
“阿泊……你莫要嚇唬朕,朕知道錯了……”
“你看看我……你看看我,好不好?……”
花娘癱跪在地上,痛哭出聲:“阿龍……阿龍……嗚嗚嗚嗚嗚嗚……”
他死了。
死去的生靈,哪里還會說話。
與此同時,花娘臂彎中的寶寶跟著一同哭了起來,扯著嗓子哭得撕心裂肺。
哀戚的哭聲在暗的牢獄中此起彼伏,燕鳶覺得吵,他皺著眉,握住玄龍的手,小聲喚他:“阿泊……”
“你醒醒……”
“你醒醒啊……”
男人面青白,囚漉漉地在上,長發四散,生過寶寶之后,高聳的腹部已癟了下去,整個人顯得更單薄了。
燕鳶解下自己上的玄黑披風,小心地將他裹起來:“你不是嫌這里冷嗎……那朕帶你走,帶你回乾坤宮,那里的地龍燒得暖和,你定會喜歡的……”
“你好好睡一覺,便早些醒,好不好?”
他抱著玄龍站起,準備走時,發現玄龍雙手上的鐐銬還未解,長長的鎖鏈連接著墻壁上的銅環,昭示著玄龍曾在這里被迫過的惡行。
他獄卒進來為玄龍解鐐銬,獄卒見到燕鳶便嚇得瑟瑟發抖,好像他很恐怖似的,燕鳶不耐煩了,從獄卒手中拿過鑰匙,親自給玄龍解。
鐐銬解下來,玄龍手腕上磨破了層深的皮,出的,燕鳶握著他的手,在他額角親了親:“朕知道你疼……”
“待回乾坤宮,便花為你治傷……”
“朕如今知曉了你與凡人無異,自會待你好些的,不會無緣無故對你發火了……”
從前玄龍雖生他的氣,總故意將視線避著不肯看他,但好歹是醒著的,如今連眼睛都不睜了。
怎麼都不理他。
燕鳶被他慣壞了,以至于玄龍才這麼小會兒的功夫不理他,便他覺得不了了。燕鳶的著玄龍的臉,淚眼模糊道。
“阿泊……朕好像……好像是病了。”
“朕頭好疼……你從前向來最關心我的,你真的不肯管我了麼?……”
“朕知道朕脾氣不好,你氣量大,一直讓著朕,那以后朕也可以讓著你些的,朕不要丹了,也不要你的心了,你看看我……你看看我……”
玄龍一直不理他,燕鳶只得將人重新抱起來:“那朕先帶你回宮……朕等你睡夠了,再與你好好道個歉。”
“不論你想要如何彌補,朕都可以給你……”
玄龍的脾氣這樣好,心再狠,也是狠不到哪里去的,到時候他好好彌補一番,從今后開始好好待他,不欺負他,日子一久,這龍定會原諒他的。
然而剛將懷中的男人抱起來,那本就單薄的重量突然變得更輕了,他低頭看去,看到玄龍的面容、四肢,頭發,都開始逐漸變得明。
“阿泊……”
玄龍的以眼可見的速度化為飛灰,漸漸消失在燕鳶懷中,寒風從頭頂四方的口子灌進來,一吹就散了個盡。
燕鳶本能地出手去抓,沒能抓到,他不知所措地愣在原地,不明白剛才還被自己抱在懷中的男人怎麼就不見了。
“阿泊……”
“阿龍……”花娘聲哭道。
燕鳶掌心淡藍鳶尾綻放,強烈的藍閃過后,接著出現一皮酌燒般的劇痛,他低頭看向掌心,鳶尾花瞬間枯萎,留下一個灰的酌痕,仿佛昭示著某條生命的幻滅。
劇烈的頭痛達到頂峰,燕鳶頭疼像是要炸開,他雙目赤紅幾近滴,在原地轉了一圈,沒看到自己想找的人,最后朝癱坐在地上抱著孩子的花娘走過去。
“阿泊呢?”
“是不是你將他藏起來了?”
花娘哭著搖頭。
燕鳶彎下,雙手攥住襟:“你將他還給朕,你將他還給朕!!”
“你是不是用將他藏起來了,你想背著朕帶他走,對不對?!”
“我告訴你,你休想!!你休想!!他是我的,他是我的!!!”
花娘用微薄的靈力凝在掌心,一把將燕鳶攥在自己襟的手推開,歇斯底里地哭道:“他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