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前燕鳶分明不是那麼說的。

燕鳶說寧枝玉是他的心上人，若寧枝玉死了，他也會死。

“我你。”燕鳶嘶啞地、一聲聲地對玄龍說。“阿泊……我你。”

今日不說，以后興許便沒有機會了。

“……你今日定是喝多了。”玄龍本能地將手回去。

他早就了心神，不想再陷沼澤，失去自我。

燕鳶抓著玄龍的手一把將他扯進懷中，手臂環住玄龍的后腰，在玄龍還沒反應過來的時候，另一手捧住他的臉，傾在他上吻了吻。

兩人的呼吸匯在一起，滾燙滾燙地燒起來，玄龍忘了掙扎，燕鳶憐的吻落在他眼瞼上，眉宇間，沙啞地問。

“難道你不喜歡我你嗎？”

“……”

他喜歡。

喜歡得連命都要沒了。

第一百一十九章 集魂路之龍界 下

龍界族長之府邸是座八進的院子，門口一左一右座落著兩尊氣勢恢弘的青龍石像，朱紅的大門上鑲嵌著暗金銅環，比醫圣那雅致的小竹樓不知氣派了多。

燕鳶剛從上一個魂識之境中出來，便被聚魂盒吸引到了這里。玄龍不太跟他說家里的事，只提過娘親不甚喜歡他。

能狠心斬斷親生兒子的一龍角再驅逐出龍界，那何止是不喜歡，恐怕是有海深仇才會如此了。

他先前從沒問過玄龍緣由，如今定要弄個清楚，看看玄龍的娘親為何要如此狠心地待他，難道小小的龍兒真在年時犯了什麼不可原諒的錯麼。

沒有在外多做停留，燕鳶抬手對自己施法，不消片刻就進了魂識之境。

只穿過閉的門扉，目是院一派小橋流水、花鳥和諧的場面，穿過幾座石拱門便到了后院。

大堂，他們一家人圍在桌邊，正在用膳。

主位上那位艷俗的人應當便是玄龍的娘親了，一襲靈綃紅，發間延出兩細適中的龍角，神溫和帶笑，不時提著筷子給孩子們夾吃食，念叨些細碎的家常話，他們莫要貪玩，要好好修煉。

圍坐在邊的龍子有兩男四，年齡最大的看著接近人族的18歲，最小的看著像人族的七八歲。

燕鳶曾在玄龍的夢魘中見過他小時候的模樣，他應當是家中最小的孩子，被驅逐出去的時候與人族四五歲的模樣差不多，十分地瘦小。

這桌上的六個子中唯獨沒有玄龍。

一家人熱熱鬧鬧地在一起吃飯，了個人，應當很容易被發現才對，偏偏飯桌上沒有一個人提起玄龍，仿佛他在這個家中的存在等同于空氣。

正當燕鳶愣神之際，后傳來輕巧的、近乎小心翼翼的腳步聲，以及一道稚的音。

“……娘親。”

燕鳶條件反地轉去看，看到小小的玄龍站在門檻外，冰綠的眸靜靜著主位中間的人，即使他臉上沒有表，燕鳶還是能從他心中看出，娘親能允許他與家人一同吃飯，或是抱抱他，對他笑一笑也好。

然而并沒有。

人原本慈的神，在目及到小龍出現的剎那，就變得冰寒，暴躁地將手中的筷子朝他擲了出去。

“滾，別喊我娘親，我沒你這樣的兒子！”

筷子夾著靈力擊向小龍的面頰，小龍側頭躲，沒能躲過，筷子尖在臉頰上留下一道深長的刃。

他好像已經習慣了被這樣對待，傷了也不吵不鬧，甚至沒有抬手去一下從傷口淌出的，就側著頭站在那里，似被時間定格了。

“丑八怪，滾啊。”

“別影響我們吃飯。”

“天煞孤星。”

“看見你就倒胃口。”

兄弟姐妹們排斥的言語爭先恐后地從里吐出來。

小龍仿佛沒聽到，他盯著地面，說：“娘親，我。”

人冷笑一聲：“就自己去找吃的。”

“把你生下來，允許你活著，已經是天大的恩賜，像你這樣的孽障，活活死才好。”

最親的人都盼他死。

小龍顯然不太明白自己到底做錯了什麼，再堅強也不過是個孩子。他站在那里，膝蓋還沒有門檻高，低著頭小聲說。

“娘親……我知錯了。”

人面容猙獰：“你錯什麼了？”

“你錯就錯在不該出生。”

“滾！”

果真是厭惡極了他，面前的碗都摔了出去，‘啪’得砸在地上，摔得碎。若他再不走，人估計會將桌子掀了。

燕鳶攥拳頭，幾沖過去攥起人的領質問一番，為何要這樣對待玄龍，他還那麼小，能犯什麼錯，難道其余的孩子是天賜，他生來就是卑賤麼。

然而在場的所有人都看不見他的存在。

小龍清楚家人是不會接納自己的，徐徐轉離開了原地。燕鳶悄然在后跟著他，看著他穿過長廊，走過圓拱門，去了離家不遠的一巨大的湖泊。

此時乃是嚴冬，湖面結起了厚重的冰層，小龍不甚練地施展法，試圖將冰面鑿開，然而回回都失敗了。

沒有人教他修煉之法，以他自學的薄弱法力是沒辦法將冰層鑿開的，如此他便沒辦法捕到底下的魚來充。

山上的大多冬眠，連個影子都找不到，他是了好幾日，才去求娘親的。

不多時便耗盡了靈力，他疲力盡地在岸邊坐下來，曲托著下，著遠和地平線相接的太，金芒在冰層上折出粼粼波，很是漂亮……

此時正是午膳時辰，先前在外頭嬉戲耍鬧的龍孩們都被父母喊回去吃飯了。

每條小龍都有屬于他們的家，有他們的父母，若是在外面了委屈，他們的父母會不顧一切地維護自己的崽。

為何只有他沒有家呢……

娘親說過，那不是他的家，之所以愿意給他一間雜房他睡覺，是因為他出生在這里。但出生在這里，并不代表這里是他的家，也不代表兄弟姊妹是他的親人。

那他的親人在哪兒呢……他的家又在哪兒呢……

小龍想不明白。

他從很小的時候就不太哭了，摔倒后痛得嚎啕大哭，有家人著急地抱起來安的孩子會擁有宣泄悲傷的能力，摔得頭破流也沒有人多看一眼的孩子，會逐漸失去流淚的能力。

因為哭得再大聲，也不會有人在意，還會浪費本就不多的力。

他就那樣安靜地坐在岸邊，臉上的跡已經干涸了，傷口有兩寸長，皮猙獰地外翻著，也不曉得給自己理。

這麼小的孩子哪里會給自己包扎傷口呢，大抵就是一直忍著痛，忍著忍著，便痊愈了。

燕鳶知曉玄龍小時候過得苦，卻沒想到他竟苦到這種地步。

難怪……難怪他那樣好騙，幾句甜言語，幾回親歡，就騙得他了丹，付了命。

因為從未有人待他好過。

想想從前的自己，比玄龍的家人做得還要惡劣，他的阿泊，一生都沒有過過什麼好日子，以為終于尋到了依靠，實則一腳踏了地獄……

燕鳶心痛得不能自己，調整好神，正想在小玄龍面前現，忽聽遠傳來幾聲尖銳的龍嘯，五六條各異的小龍從天空疾沖而下，眨眼間便落了地，化作了人形。

一行龍朝坐在地上的玄龍走過去，其中看著約莫人族十歲年紀的白龍年雙手合在邊，故作驚訝地對著玄龍喊道：

“呦，小雜種又跑出來丟人現眼啦！”

旁邊青龍年邊走邊嘲笑道：“害，定是他娘親又將他趕出來了，他不是老大半夜蹲在府門外睡嘛。”

“真可憐，沒爹就算了，娘還不疼，哈哈哈。”

銀龍年：“活該，誰他克死了他爹。”

白龍聞言驚訝地看向他：“你聽誰說的？”

銀龍低聲音：“聽我娘啊，我娘說百年前，族長生這丑八怪的時候難產，族長的相公為了去寐夢山尋天果救，結果被守護天果的神給活活咬死了，連個全尸都沒留下，可不就是這丑八怪將他爹給克死的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