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喊父皇。
燕鳶腳步頓住,垂在側的雙手一點一點收,仰頭深深吸了口氣。
他唯有往前走,往前走,不能回頭……
寐夢山乃是超六界的存在,只要心誠意切,便能尋到,燕鳶據曳靈神君的提示,不到半日便尋到了口。
穿過結界,一座白霧繚繞的仙山出現在眼前,燕鳶正上山,忽聽遠一陣龍鳴長嘯,通玄黑的遠古巨龍穿過云層,從上空盤旋而來,停在半空傲慢地倪著燕鳶。
“來者何人。”
他聲音曠且低沉,在山間空靈地回。
沒想到剛寐夢山便遇到了神,燕鳶清晰地覺到自己的神力在極速消退,他緩緩拔出腰間佩戴的神劍,面無表:“紫霄元君。”
玄黑巨龍微訝:“九天之帝?”很快他便恢復方才的傲慢。“媧之境作何。”
燕鳶握手中劍秉:“尋天果,救吾妻。”
“不自量力。”巨龍嗤道。
“想上山,需得獻祭七六中的二二。”
“要得六枚天果,還得戰勝六大神,萬萬年來這媧之境中已死尸無數,你可想好再做決定……”
七為喜、怒、哀、懼、、惡、,六為聽覺、視覺、味覺、嗅覺、覺、意。
失去哪一樣都將不再完整。
“我想好了。”
……
一月后。
玄將殿,榻上男人徐徐睜開冰綠雙瞳,眼是上方銀白的頂帳,空氣充斥著悉的鳶尾花香,他醒后靜躺許久,恍惚間以為自己做了個漫長的噩夢,夢中那說要與他共渡萬萬世的人,欺他、騙他、折辱他……
自榻上緩慢坐起,玄龍抬手上右臉,到一塊猙獰的疤痕。
不是夢。
第一百二十四章 和離書
神殿的門被人推開,一位著白的仙娥端著銀托盤款款而,不經意抬眸和床上男人四目相對,先是一怔,隨后邊綻開悲喜加的笑意,眼眶迅速紅起來。
“將軍,您終于醒了……”
玄龍垂目:“我睡了很久嗎。”
仙是玄將殿的仙娥之首,名喚憐璧,在玄龍剛升為神將的時候就跟在他邊了。
“您離開天界萬載,確是很久了……”憐璧端著托盤緩緩行至床邊,端起托盤上的玉碗,掌心一收,托盤便消失了,雙手捧著藥碗遞給玄龍。
“您的神重塑不久,魂魄還有裂痕,尚為虛弱,這是醫仙開的靈藥。”
玄龍長發垂散,低著頭未接,一副走神模樣,口中喃喃著:“……是他救我。”
集魂過程發生的事,玄龍都記得,當時魂識破碎腦中不清,分不清夢魘現實,如今魂魄被修復完整了,便能分清孰真孰假了。
是燕鳶闖他的魂識之境,將他帶回了天界。
可是,為什麼呢……
“將軍……”憐璧言又止,滿目擔憂地著玄龍。
玄龍:“你有話直說便是。”
憐璧眼尾通紅,啞聲開口:“天帝要婚了。”
“他要娶枝玉仙君為天后。”
玄龍聞言微怔,隨后什麼都未聽說般,冷靜地接過憐璧手中的藥碗:“嗯,我知曉了。”
他仰頭一口飲盡黑漆漆的藥,抬手抹去邊殘漬,憐璧將藥碗收回來,雙手扣著碗邊,沙啞地安:“將軍,您莫要難,日后還有我呢。”
“天界溫英俊的神君多得是,其實天帝也沒多好,他不過就是生得好看了些,可好看有什麼用呢,不忠誠的人,終是要不得。”
“憑白生了張好看的臉,實則眼瞎,連自己的人都認不出……”
“憐璧。”玄龍輕聲打斷。
“是我們敵不過天命。”
司神殿的姻緣簿,不止燕鳶一人看過。
玄龍從小便知自己是天煞孤星,燕旌將他從西海撿回來的時候,就常與曳靈神君念叨,說這孩子的命格不好,注定孤苦。
他知曉燕鳶的命定之人并非自己,幾萬年前,燕鳶說要與他結契的時候,他便跑去司神殿看過,看到姻緣簿上,燕鳶側刻著旁人的名字。
他翻遍了姻緣簿,也沒在上頭找到自己的名字。
他向來信命,可遇到燕鳶,他便不想信了,那人得赤誠又熱烈,哪怕得到的是短暫的,他亦不愿就此放手。
于是他甘愿違背天道,妄圖做一場永不清醒的大夢……然而那夢還是醒得徹底,兜兜轉轉,一切都回到了原點。
燕鳶終究要娶他的枝玉仙君。
凡塵走一遭,那人深的到底是誰,一目了然。
憐璧忍著痛哭的:“天命……去他娘的天命!”
“從前天帝不顧眾神反對非要娶您為天后,如今你們尚未解契,他便要另娶他人,他本沒將您放在眼里!此時眾仙神怕是都在等著看您笑話!”
“要憐璧看,若得夠深,便是連天命都奈何不了了的!!”
興許吧,若得夠深,也許連天命都擋不了他們,可事實便是,他們輸了。
不,準確地說,是他輸了。
嘗過了被所之人親手折磨至死的苦,哪里還有勇氣和天命抗衡……他累了。
玄龍由憐璧說,沉默不言。
憐璧清麗的面容上落了淚,語帶哽咽:“您就是這樣不爭不搶的子,才會人一味地欺負了去,分明是他害您,怎能什麼都怪給天命!依憐璧看,您就應該到天帝跟前去,他還您一個公道!!”
公道,什麼公道。
你我愿的事,在中吃了苦,便要對方還公道嗎。
還了,然后呢……
不知是要怪自己得太深,還是要怪燕鳶得太淺,同是墜凡塵失了記憶,他以心相待,那人卻欺他笨拙,辱他真心。
玄龍寧愿騙自己那是因為他們逃不過天道的捉弄,不是燕鳶心狠,這樣想心中尚且還能好過些。
至曾經有過好,如今也該好聚好散,免得將場面弄得太難看。
“不是自己的東西,強奪是奪不來的。”玄龍綠眸低垂,淡淡開口。比起憐璧的失控,男人平靜得仿若置事外。
憐璧知曉他定然很難過,玄龍難過時就是這般,能坐著一不很久,什麼話都不說。
“將軍……”
“你去尋紙筆來吧。”須臾,玄龍低緩的聲線在殿中響起。
憐璧疑道:“尋紙筆作何?”
玄龍未答,憐璧反應過來,抬起輕盈的白袖一揮,玄龍面前的榻上出現一張小巧的銀桌幾,桌上整齊擺放著宣紙、狼毫、墨臺、還有紙鎮。
玄龍緩緩提起狼毫,對著空白的宣紙沉思良久,方才沾了墨,輕落下筆。
‘和離書’三字,逐漸在紙上形……
憐璧凝神看著,略微瞪大雙眸:“將軍……”
玄龍似是有許多話要說,寫完那三字后頓筆思考了很久,實際上最終出現在紙上的不過行云流水的短短幾豎字。
他將狼毫置于筆托上,雙手捻起宣紙,待墨晃干了,折兩折,遞于床榻邊的白仙娥:“憐璧,勞煩了。”
憐璧接過和離書,心底是不希主子再與天帝有牽扯的,可真見玄龍斷得如此果決,又覺得太便宜了燕鳶,又氣又心疼。
“將軍,您真要與他和離麼……”
玄龍:“嗯。”
憐璧委屈不平道:“憐璧看您本不需要寫這和離書,您不寫這和離書,天帝照樣會娶妻的,估計沒多久他的和離書就要人送來了。”
有話直言,了玄龍痛,卻是實話。
玄龍抬眼向窗外,層次分明的云霧鋪于天際,偶有仙鶴掠過。
“結契婚那日,他與我在三生石前立下山盟海誓,送我鳶尾玉墜作定信,明正娶立我為天后,也算付過真心……如今要一別兩寬,該是寫張和離書說清楚,好斷得干干凈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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