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到這世上孤零零走了許久，竟不知是為何。好在阿執有人真正地疼著，不至于同他一樣那樣多的苦。

萬年前離開的時候，玄龍到不舍，這一刻他倒是很平靜。

興許是釋懷了，不再期待了。

靈力在竄，玄龍間發，口中沒克制住涌出，魔刃劃破空氣眼看就要刺玄龍口，突然被一陣強有力的靈力擊落在地。

魔尊召回魔刃，沉著臉朝來人看去，只見燕鳶正垂下施展靈力的手。他長發半束，一襲淡然的白袍，邊甚至帶著溫潤的笑意，可他的右手卻鷹爪狀扣在寧枝玉脖子上，只要稍稍用力，寧枝玉一介凡人便會在他手中魂歸地府。

魔宮有魔尊設下的結界，冬暖夏涼，無需多穿，而此時這麼冷的天氣，寧枝玉上就著一件薄薄的白衫，小和雙腳赤著暴在空氣里。

風吹得他的獵獵鼓起，再癟下去，與燕鳶高大的形比起，他看起來那樣瘦弱，好像用力折一折就會碎掉。

“阿寧……”魔尊萬萬沒想到會在戰場上見到寧枝玉，年輕俊的臉上掠過短暫的錯愕。

玄龍同樣愣住，不明白燕鳶在做什麼。

很快魔尊就回神，握了手中魔刃，抑著怒火的紅眸盯著寧枝玉蒼白的臉：“……放開他。”

細微的反應被燕鳶收盡眼底，不聲地笑道：“想救他？……那便用你的命，和整個魔族的命，來換他一人活，如何？”

“你休想。”魔尊咬牙，想沖上去將寧枝玉奪回來，可他不敢冒險，人族的命太脆弱，若弄丟了，便找不回來了。

“神魔之間有海深仇，你我之間，有殺妻之恨，寧枝玉參合了你的謀，對我下魔蠱，害我妻離子散。我不會放過你們任何一個人。”

“我原是想，若你愿意用自己和整個魔族來換他，我可以放他一碼，讓他茍活于世，誰知你竟拒絕得如此干脆，可惜啊，可惜……”燕鳶輕嘆著搖頭，鉗制住寧枝玉脖頸的掌心化出一把泛著寒的匕首，上他的皮。

燕鳶低頭，對懷中的人質用不大不小，以及飄在半空的幾人都能聽見的聲音道：“你不是說他很在意你麼，怎麼連見你要死了都無于衷……”

“既然如此，那我便殺了你……”

話音落下，寧枝玉到脖間劇痛，他輕輕了口涼氣，臉愈發蒼白。

“你住手！”魔尊紅瞳劇烈收，死死盯著寧枝玉脖頸間的線，幾乎就要按耐不住。他的速度再快，快不過燕鳶手中的刀，刀刃再往里些，寧枝玉便要死了。

他活了那麼久，從未真正喜歡過誰，寧枝玉是第一個，他能夠產生，想要擁在懷中好好對待的人。

即便對方不曾給過他毫機會。

他只知道自己很喜歡很喜歡這個人，喜歡到快要瘋掉了，喜歡到哪怕寧枝玉多看他一眼，他都能暗自欣喜好久好久。喜歡到分明知道對方厭惡極了自己，還是要用寧枝玉不喜歡的方式將他綁在邊，因為除此之外，他不知道還能用怎樣的方式才能將他留下。

他喜歡看寧枝玉笑，他笑起來很溫，如同沐浴在早春的風里。但寧枝玉從不對他那樣笑，即便笑起來也是冰冷冷的，他待誰都很溫，宮、太監，甚至是一個被他從人間虜來的素不相識的廚娘，唯獨待他與阿冽冷面狠心，從未有過好態度。

他知道寧枝玉嫌惡他是魔，可這是與生俱來的份，無法改變的，他知道寧枝玉永遠都不會喜歡他，哪怕他再努力，所做的一切在對方眼中仍然是笑話。

但他就是固執得，不舍得放手。

“心疼了？”燕鳶抬起頭，笑道。“萬年前，你弒我仙時，哪知我有多疼。萬年后，你對我種下魔蠱，讓我親手害死我摯時，可知我有多痛……”他喃喃說著，眼角無聲紅了。

“如今只是這般，你便心疼了？”

“既然如此，你來替他，可好？……”

殺戮、殺戮、殺戮，永無止境的殺戮，霧翻滾著籠住天空，下方的魔和天兵重復著愈來愈瘋狂的廝殺，場面慘不忍睹。

對于正在發生的一切，寧枝玉到很茫然。

他從未對燕鳶說過魔尊很在意他這種話，這段骯臟的過去，他一個字都不想提起。

燕鳶在假意劫持他前，只說他陪他演一場戲，一場兵不刃、能讓神族不戰而勝的戲。

起初他不明白燕鳶想干什麼，這時終于明白了，燕鳶想用他的命作籌碼，魔尊放棄族人，自我了結。

這在寧枝玉看來是一件無比荒唐的事，像那樣的魔頭，怎麼可能因為一個渺小的人族去死，魔尊也許會變著法子討他歡心，可代價絕對建立在沒有任何損失的況下，就像有人愿意哄一條小狗歡心，卻絕不會有人愿意為了一條狗去死。

真正的，應該是喜對方所喜，痛對方痛，魔尊將他囚在這里整整四年，從來不曾真的顧及過他的，他跟一條毫無尊嚴的狗沒有任何區別。

“沒用的……他不會因為我妥協的……”寧枝玉凍得青紫，說話的時候微微打著，單薄的在發抖。

他的這樣弱，哪里得起這樣的凍，魔尊知道他定然很冷，定然很害怕。他不知道，寧枝玉只要是在燕鳶懷里，哪怕是被一把明晃晃的刀抵著，在寧枝玉心里都比在他邊強百倍。

他什麼都來不及想，就記得那夜的話，他很認真地說過，不論發生什麼，他都會保護他，即便是用命。

于是他說。

“好…我來替他。”

第一百三十六章 你自由了

魔尊的神那樣堅定，一如他每回喝醉酒對寧枝玉吐誼的模樣。在很久以前，他曾聽下屬說過人族時興為殉，若是不能擁有對方，便連死都要死在一起，到間去做鴛鴦。

他向來對那種蠢事嗤之以鼻，他們魔族是不這樣的，魔族好像生來就薄涼，嗜殺癮，于他們而言是很稀有的東西，只存在于數高等魔之間，即便擁有，也不會重過自己的命。

時偶然聽到父王母后的對話，萬萬年前，初代魔王娶了一個人族為后，他們一家子興許是延續了那人族的脈，因此骨子里總有些癡的秉。

父王待母后一往深，兩位兄長亦是對嫂嫂癡專一，不似其余那些高等魔族般后院妻妾群。

魔叁原以為沒有傳那種的魔唯有自己，后來才知曉，原不是如此，他只是還未遇到真心喜歡的人，若是遇到了，便是連命都可以丟掉的。

就像萬年前那場神魔大戰中，為妻擋劍亡的大哥。

他們終究是一家子。

“好啊，將你手中的魔刃捅進自己的心臟，我便將他放了。”微訝過后，燕鳶淡笑。

沒想到魔尊答應得如此痛快，他原本并不確定寧枝玉對于魔尊而言是怎樣的存在，他在賭。賭魔尊喜歡寧枝玉。

能在魔頭手中完好無損地活到現在，這本就是件奇怪的事，雖然見到寧枝玉時他的手腳被魔鎖鏈束縛著，可束縛他的每一只鐐銬上都包裹著細致的牛皮，這證明，魔尊不想寧枝玉傷，哪怕是一丁點兒小小的傷口。

事實證明，他賭對了。

同樣到詫異的還有被燕鳶用匕首挾持在懷中的寧枝玉，他看著魔尊冷酷的臉，輕喃道：“不會的……他不可能為我死的……”

“當心有詐……”

“不，他會的。”燕鳶觀察著魔尊的神，篤定道。

下方正與神族撕殺的幾名魔將抬起頭焦急地朝魔尊吼，他莫要鬼迷心竅，但沒能阻止魔尊緩緩抬起魔刃的手，他低聲說。

“好。”

魔刃仿佛覺到了主人的意圖，不安地嗡鳴抖起來，黑紅的魔氣繞著半彎的刀，時濃時淡。魔尊對著手中魔刃看了一會兒，忽然笑了一聲。

魔將們被神族纏著不開，只能瘋狂地朝魔尊吼著，意圖阻止他們的王為了個人族自我毀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