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時初著手機發呆，祁驍扶著樓梯扶手，緩緩走了上來。

“發什麼呆？”祁驍看到了墻上的油漆字和大字報。

“不是你走的嗎？我的家事，不用你管。”溫時初回過神，語氣冷冷的。

—直坐在上面打瞌睡的膀子男人聽到下面的靜，提著鐵棒，兇神惡煞地走了下來。

“你們是溫文月的親戚？好啊，守了這麼多天，終于讓老子逮著人了！”男人長得胡子拉磴，臉上還有刀疤，手里的鐵子被磨得反：“溫文月這嬢子欠了我500萬，還錢！不然老子打斷你們的！”

溫文月借了高利貸跑了，五百萬對于普通人來說就是一筆巨額數目，因此放高利貸的自然也就天天派人蹲在這里，只等著哪天溫文月或者溫文月的親戚過來，逮個現。

“500萬？！你有字據嗎，可別誣賴人。”

“白紙黑字寫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刀疤男從手機里調岀一份高利貸合約截圖。

上面，確實有溫文月的手寫簽名，溫時初認得。

“我沒有那麼多，不過我這里有兩……”溫時初想著自己本來就是來還錢的，正要繼續說，眼前忽然多了—層影。

祁驍把溫時初擋在后，嗓音低沉冰冷：“我們是溫文月的遠房親戚沒錯，但是溫文月也欠我們錢，今天我們也是來要債的。”

“喂，你……”溫時初眼睛微微睜大，拉了拉祁驍的角，正要繼續說，但是看到刀疤男兇神惡煞的樣

子，還是及時住了。

“你們也是來要債的？欠你們多錢？”

“500萬。”祁驍說完，還煞有其事地從隨攜帶的男士包里找出一份字據。

刀疤男狐疑地打量溫時初和祁驍，最后放了行。

溫時初沉著臉跟在祁驍后，坐進車里。

車空氣冰凝到極點，溫時初雙指纏繞，低著頭，聲音悶悶的：“謝謝。”

剛剛那個刀疤男，一看就是在道上混的，青年知道，要不是祁驍剛剛出現，他自己恐怕出來都難。

祁驍忽然嗤笑出聲。

“你不會真想幫溫文月還錢吧？”祁驍單手搭在方向盤上，嗓音磁。

“你懂什麼？我知道人很壞，錢如命，好賭，大嗓門喜歡罵人，但是……也救過的命。”溫時初眸底微，像是悲傷與無奈的調味酒：“是我欠的，我得還紿。”

“小初，其實你本不欠你姑姑錢。”祁驍說。

溫時初抬頭：“那個刀疤男現在又不在車里，你怎麼還胡說八道？”

“誰胡說八道了？我說的是事實。”祁驍發引擎，車子的排氣管發出流暢的轟鳴聲：“我剛剛拿出的那張欠條，也是真的。”

之前溫文月欠了賭場500萬，那可是華夏最大的奧門賭場，要債團隊里的打手、黑客等一應俱全，想要賒賬逃走本不可能，所以溫文月在跟賭場簽了欠條后，在賭場人員的監視下去借了高利貸。

溫文月拆了東墻補西墻，還了欠賭場的錢，但以此為代價的，現在的溫文月天天都被放高利貸的追債。

所以，祁驍手里的這張借條，雖然已經失效，但確實是真的，是從賭場那里弄過來的。

“溫文月找你借錢了？什麼時候的事？為什麼會找上你？”溫時初一頭霧水，眼神迷茫。

“這有點說來話長，準確的說，借的不是我的錢，不過一一”

祁驍話鋒一轉，忽然嚴肅地看向溫時初：“小初，你真的不欠你姑姑的。”

仿佛是覺到祁驍下面還有話沒說完，溫時初雙抿，等著男人接下來的話。

“四年前，我江冥轉了一張2000萬面額的卡給你，這錢，似乎沒到你手里。”

車子開了，坐在副駕駛的青年卻出乎意料的一言不發，似乎并沒有因此而太過激。

車行駛了一段時間，到了公路上，溫時初打開了窗，涼風吹得臉像被小刀割。

“原來是這樣……”

其實有時候，溫時初也覺得很奇怪，為什麼這樣劣跡斑斑的姑姑，那天晚上會突然大發善心，同意借他兩

百萬救急。

小時候，溫時初跟相依為命，日子過得再艱難，溫文月也從來沒有'大發過善心’；在出生后的日子里，溫文月每每過來要錢，都免不了要把也帶著一起罵，與當初救的舉完全背道而馳。

青年想不通，最后就索把這定義為’人的復雜’。

可到頭來，原來這一切本不是什麼狗屁的復雜人，而是一場百出的騙局。

現在才恍然大悟，真是諷刺。

但是回過頭來想，如果當時自己真拿到了那兩千萬，會怎麼置？

剛失的年，連這世上唯一的都撒手人寰了，滿腦子里想的都是那個絕提分手的男人，怕是會回到倫敦，把那張卡狠狠地摔在男人臉上，他別狗眼看人低。

所以，周周轉轉，自己好像還是得'謝謝'溫文月貪下了那兩千萬。

“所以你不必對滿懷激，這些都是咎由自取。”祁驍平穩地開著車：“下面去哪？”

“你……把我放到前面的影視城吧吧，謝謝。”溫時初依靠在窗邊，看著外面流連的風景，目空。

“不是已經殺青了嗎？”祁驍問。

祁驍是《秦漢明月》的主投資方，所以對制作方的向了若指掌。

“嗯，是殺青了，但是有個鏡頭有bug,要臨時補一下。”溫時初眼底閃過一心虛，轉瞬即逝。

車子很快停在影視城的出口。

“這是我家的鑰匙，快到中午了，可能會，你要是有空……”

“有空。”祁驍冰冷漆黑的眸綻出異樣的彩。

他的小初這是原諒他了？

“謝謝。”溫時初解開安全帶，下了車。

“等等，你就不怕我把接走？”

溫時初愣了愣，眼神有些慌，出微笑：“不說了，跟劇組約定的時間要到了。”

說完，青年匆匆跑進了影視城。

祁驍看著溫時初離開的背影，總覺得有哪里怪怪的。

溫時初在影視城轉悠了幾分鐘，最后從一個小道里又竄了出來。

在路邊攔了一輛出租車，溫時初對司機說：“師傅，去帝都分區監獄。

司機過倒車鏡上上下下打量了溫時初，見溫時初全捂得嚴實，臉上更是戴了口罩墨鏡和鴨舌帽，而且去的地方還是監獄，八是去接出獄的犯人的，眉頭微蹙，滿臉不悅。

“小伙子，我這車可不接勞改犯，所以待會兒我只管送你過去，不管接里面的人。”

“嗯，不用你的車。”溫時初答道。

普通的車也拉不了死人。

到了地方，溫時初付完車錢剛下車，出租車司機就迫不及待地踩下油門揚長而去了。

對于遵紀守法的普通人來說，勞改犯這三個字，就是極其晦氣、應該避而遠之的存在。

溫時初心底微微咯吱了一下，像有螞蟻在咬，很快又釋然了。

到了監獄門口，溫時初說明來意，提了份證，一名獄警把他往里帶。

獄警說，那里是專門存放犯人尸的地方。

有被執行槍決的，有終監老死的，也有像溫衛洲這樣病死的。

在快踏進停尸房的一瞬，溫時初突然停下了腳步。

眼前，像是有一堵看不見不著的墻，溫時初走不過去了。

有兩個聲音在青年腦海里咆哮爭吵；一個，他進去，去看看對自己生而未養的父親；

另一個，大吼著他快走，不要管這個勞改犯。

“怎麼了？”獄警打開了停尸房的門，疑地看向溫時初。

“沒什麼，進去吧。”溫時初吸了吸鼻子，裝作犯困的樣子，掩蓋住了眼底的紅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