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而這回,我很快就睡著了。
第57章 研討會
翌日,我帶著又改了兩版的報告走進研討室。
聽完師兄師姐的流后,我終于鼓起勇氣,在臨近尾聲的自由討論環節發表了自己的看法。
“我……用高通量測序檢測了接分子剪刀治療的實驗用……發現在運用CRISPR對它們上的病變細胞進行定向切割時,存在不低的靶率。而基因編輯一旦靶,很可能會導致惡癌變等其他副作用。”
我將演示靶過程的三維醫學畫投到大屏上,站到臺上小聲講解。
“我整合了師兄師姐們積累下來的30T實驗數據,通過電腦程序模擬了一千多次基因編輯的過程,覺得我們目前的方案可能存在一些優化點……所以想簡單探討一下。”
研討室里漸漸安靜下來。
不再有筆尖紙張的沙沙聲,也沒有敲擊鍵盤的清脆啪嗒聲。
所有人的目……似乎都集中在了我的上。
我回頭了一圈,著投影儀遙控的左手出了細細的一層汗,聲音也因張而輕起來:“我……呃……”
為什麼大家的神都那麼微妙?是哪個實驗數據明顯異常我沒發現?是靶點位預測的算法用錯了?還是我的想法太淺,在他們眼里完全上不得臺面?
就在我不知道還要不要講下去的時候,宋星馳冷淡的聲音從長桌盡頭那臺開著視頻通話的筆記本電腦里傳來:“可以了,不用再繼續。”
近乎粘滯的氣氛被這句銳利如手刀的話割開。
我垂下頭,按住失落的緒:“……好的。”
“這個想法放在自由討論環節很不恰當。”他繼續不留面地批評道。
我將腦袋垂得更低,臉上火辣辣的:“很抱歉,我耽誤大家時間了,以后……”
“以后在一開始就該提出來。”宋星馳冷聲道。
這人說話時的氣場太過冷而有迫。一時之間,我竟沒反應過來他到底是什麼意思,只怔怔地重新抬起頭看著他。
“我要去開下一場峰會了,沒有時間繼續討論。”宋星馳看了眼腕表,“等我明天回到研究所,所有人再重新召開一次會議,時間我會據返程計劃發到群里。書昀你到時候擔任會議主持人。”
然后他抬起眼皮,冷冷瞥向此刻臉不太好看的項文安:“小朋友都能想到的東西,別告訴我你會想不到。做科研是為了推醫學進步,不是為了搶發論文混獎項。再有下次,就收拾東西離開這里。”
視頻被掛斷。
我垂下頭站在投影幕布前,半晌沒敢說話,也沒敢仔細去看項文安現在是什麼表。
……我想的沒宋星馳那麼多,只是約覺得那位師兄似乎太執著于探究不同類型黑蒙癥的病因,而我自認還沒把病理學通皮,所以才自說自話地換了個細分方向胡折騰。
要是早知道是這結果,我……我就不說了。
我很懊悔,卻也不知道怎麼補救現在這場面。
尷尬的沉默持續了好一會兒,終于有人打起圓場:“導師說話一直都這樣,大家誰沒被罵過?文安你千萬別放在心上。”
“沒錯沒錯,而且小師弟想的其實是查明病因之后的階段了,除了LCA10,我們都還沒研究到那一步呢。話說新養的小白鼠差不多可以用了,先到先得啊。”
“走走走!快搶幾籠!”
“別拿了,給我留一只!”
找到借口之后,其他人紛紛作鳥散。
轉瞬間,諾大的研討室里就剩下我跟項文安兩個人。
他啪地合上筆記本,皮笑不笑地走近:“你剛剛講的東西,為什麼前幾次小組流里完全沒提?是專門留到有宋星馳的場合才講嗎?”
“我之前覺得數據不夠有力度,就沒有發言。至于實驗報告……我已經提前傳到云盤了,沒有保。”
“刻意在開會當天的凌晨兩點多才發出來,是想告訴導師你有多勤?”
“不是……”覺得自己做錯事了的我異常歉疚,被對方著一步步退進角落里,脊背被迫抵上冰冷的墻面,“不一口氣計算完可能會導致程序超時,而且我自己昨晚巧失眠睡不著,所以才熬夜把數據理了……真的很對不起……”
項文安盯著我看了會兒,語氣忽然變得溫起來:“沒關系,這次就算了,誰讓你是導師特別喜歡的小師弟呢?”
“師兄您……不生我的氣了嗎?”
“當然。倒是我剛剛過于失態了,沒嚇著你吧?”
我搖搖頭:“抱歉,我會盡可能地找機會向宋醫生解釋,讓他不要誤會您。”
項文安笑著拍上我的肩:“那就多謝了。這樣吧,趁導師還沒回來,今晚一塊兒吃個夜宵,我請客。你也再跟我仔細聊聊你的想法,我們探討一下。”
……夜宵嗎?
我不皺起眉頭。
我一天最多三餐,從來沒有吃夜宵的習慣,大學期間倒是經常被嚴爍強行弄醒,被迫大晚上在宿舍里給那混蛋煮東西吃。
而且胃也被長達三年的逃亡生活毀得差不多了,本吃不得七八糟的油膩東西,否則就火燒火燎地疼。
所以無論心理還是生理,我都對這種深夜飲食抵得很。
但……為了給彼此一個臺階下,我還是接了項文安的邀約。
第58章 羽翼
夜晚的風很涼,呼嘯著往脖頸和領間的隙鉆時,一縷縷的寒意直接進了骨子里。
我垂著眼攏樓釗給我準備的風,再次確認側口袋里東西的位置,然后才沿著有燈和監控的道路繼續往前走,和項文安在營地門口準時進行了匯合。
他似乎等候多時了,站在警衛旁笑著朝我招手,依舊是一幅親切的模樣:“小師弟你來了也有兩個多月了吧,是不是都沒出去過?”
“的確沒有。”我將通行證遞給站崗的士兵核查,有意無意地避開這人朝我肩上攬的手,“師兄,你給我發的那家燒烤店遠的,我們真的要去那里嗎?”
“遠怕什麼,我來開車。”項文安甩了下食指上勾著的車鑰匙,俊俏臉龐上的笑容溫暖和煦,“保證在導師回來前將你平平安安地送回營地。”
我看了神如常的他一眼,懷著罪惡不聲地打開口袋里的錄音筆,然后才坐上對方的副駕。
我一直覺得能靜下心做科研的人大多格比較軸,心里沒有太多彎彎繞繞,直率得可,所以我對課題組里的各位前輩帶有十層濾鏡,無論是生活還是科研方面,從來都沒有什麼防備。
直到……
在宿舍里接到宋星馳的來電。
背景音很嘈雜,各國語言和同聲翻譯此起彼伏地雜在一起,得把耳朵聽筒,費很大力氣才能辨別清楚那人在說什麼。
“項文安科研水平不錯,你跟著能學到很多東西。但近些年來,他的心態越來越浮躁。等結束這個課題,我會找家藥企給他offer,讓他離開研究所。”宋星馳單刀直,語速很快,“你注意跟他保持距離。”
是擔心那份報告影響師兄弟之間的關系,所以才要我注意一點?
我著話筒,有點懵地嗯了聲。
對方沉默了大約兩三秒。
再開口時,話語里自然而然流的迫被刻意斂起,顯出難得一見的溫和:“……無意把你牽連進來,抱歉。”
“不不不!沒事的!”我哪里敢接自家導師的道歉,忙不迭搖頭,“師兄沒有生氣,他晚上還約我一塊兒吃宵夜聊報告呢。”
“防人之心不可無。要到我發言了,明天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