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幅失態的模樣……可恨又可憐。
我看著樓釗像蹣跚學步的嬰兒一樣艱難地朝我走來,在他的指尖即將到我的胳膊之前,狠著心往后猛地退了好幾步:“你離開我,我自然會過得好。”
他用盡全力才走到這兒朝我出了手,此刻被我決絕地躲開后,不僅神驟然灰暗,也因力竭而失去了平衡。
在我的注視下,滿額冷汗的他狼狽不堪地跪倒在了地上,膝蓋磕出沉悶聲響。
明明已經這樣了,樓釗卻沒有出向我求助的意思。他垂著頭咬牙關,兩只青筋畢的大手抖著撐在地上,努力想憑自己的力氣重新站起來。
只是腦科類的手勢必會短暫影響神經,所以還未完全痊愈的那人掙扎了約有兩三分鐘……
依舊跪著。
我知道自己不該去扶,不該繼續給對方造我在關心他的錯覺,但是我又知道現在這狀況對于自尊心強到甚至不肯告訴我生病事實的樓釗來說,遠比死亡更難以接。
就在我猶豫不定的時候,病房外的走廊里忽然由遠及近地傳來了一陣嘈雜的談聲,似乎有一大群人正在接近。
我不清楚外面發生了什麼,想了下決定先去把虛掩著的病房門關上,避免別人路過時從門里見樓釗的這副樣子。
然而我還沒邁出腳步,就聽得倔得要命的那家伙忽然語氣刻薄地冷聲道:“你怎麼還不走,是想再看多久我的笑話?這樣有意思嗎?”
……不是你說有話想跟我講?
我本來就覺得這麼僵在原地很尷尬,見樓釗這混蛋不領,干脆氣得扭頭就走:“走就走!”
“走快點。”樓釗在我背后冷冷地催促,“如果回去的路上撞見什麼人,千萬記得裝跟我不認識。我可不想……跟你有什麼牽扯。”
第99章 保護
不想跟我有牽扯?
我還希從來沒認識過這混蛋呢!
我看都不想看他一眼,頭也不回地戴上口罩推門而出:“記住你說的話,以后別來找我!”
對方沒有回應。
又不說話!
說教我的時候滔滔不絕,一到某些時候就惜字如金!
我咬著牙沿著病房外的走廊快步朝前走,只想趕回到電梯間,再把電梯口的三角按鈕當作樓釗本人來狠狠幾下解氣。
然而我剛越過護士臺沒多遠,就被迎面而來的一群吵吵嚷嚷的人給半道截住了。
“?”我抬頭向將手臂橫在我面前的陌生青年,警覺地后退了一大步,“請問有什麼事?”
為首的那人懶洋洋地歪著頭上下打量我一番,而后勾起角,笑容有幾分玩味:“我看到你是從我堂兄的病房里出來的了。他那子太人討厭,沒什麼朋友,住院這麼久了,我還是第一次見到有人探他。所以你跟他什麼關系?又憑著這次探……要到了多份?”
堂兄難道是指樓釗?這群看著就不怎麼像好人的家伙……是樓釗的親戚?
至于份又是什麼況?
他們來醫院探病人,居然是抱著分一杯羹的心思來的?最基本的人呢?
我很重地皺了下眉,驀地想起來樓釗在試圖欺騙我接財產贈與時曾提過不想把資產留給自家親戚,而且用的形容詞還是“蠢蠢的蛀蟲”。
……覺說得對。
“你怎麼知道你堂兄沒人探?”我沒有回答這人的問題,而是憑著從樓釗那兒耳濡目染學到的毒舌本領反問了回去,“你天天都來要錢?職業乞丐都沒你這麼勤快。”
對方被我噎得臉微青:“我是見你這雙眼睛漂亮才給你點臉,好聲好氣跟你聊幾句。你別不識相,要是再幫那個沒幾天就會咽氣的短命鬼說話,看我怎麼教訓你。”
短命鬼?
我花那麼大力氣才勸樓釗那個固執的家伙接了手,而且看起來后效果還不錯,再過段時間應該就能出院,這人卻說這種話?!
我心里還未散盡的那火氣一下子竄得更高,聲音冷了許多:“還好樓家的長輩有眼,挑了樓釗當集團繼承人,而沒讓你這麼個只會妒忌詛咒自己親人的家伙坐上那個位置。守業并不比創業容易,一昧沉溺于過去的榮只會被后來者趕超。如果掌舵人是你,樓氏這艘巨大概早就沉了。”
“你!”青年震怒,面沉地揚起手,“我看你是敬酒不吃吃罰酒!”
掌風臨近,我卻沒打算躲,只站在原地,冷冷看著這個跳梁小丑在我面前上躥下跳。
我頭頂就是住院部的監控攝像頭,他這一掌要是真的下來,據治安管理罰法,五日的拘留應該是有了。而帶頭的人只要進去了,剩下的多半也鬧不起來。
所以,至能換來樓釗五天的安寧。
被這種垃圾親戚持續擾卻只字不提,倒是興致地跟我聊孩子要取什麼名,還有心思替我安排了月子中心……分明聽到了靜,心里清楚接下來會發生什麼,卻還故意用激將法我趕走,連自己倒在地上起不來都不在乎……
真是個比我還善于自我封閉的混蛋。
……
我才不需要他自作主張的保護。
小年夜 發點糖
第100章 理解
我閉上眼,做好了被扇一掌的準備。
然而等了幾秒,并沒有覺到預想中的疼痛。頭頂上方倒是傳來一聲令人牙酸的嘎吱悶響,接著便是震耳聾的痛苦尖——
“我的手!”
我睜眼,發覺先前挑釁我的那名青年疼得滿臉冷汗,手腕扭曲了極為不自然的形態,很難分辨到底是錯位扭傷,還是更為嚴重的骨折。
不過聽他哭嚎的陣勢,大概率是后者。
我還懵著,就被來人一把拽住了肩膀:“逞什麼強,去我后面待著!”
發現那記掌沒落下的剎那,我還以為是嚴爍趕到了。畢竟樓家的事基本沒人有膽量手,看護士臺那邊滿臉擔憂卻不敢上前的好幾個旁觀者就知道了。
然而我沒想到……居然是樓釗。
我無法想象他是怎麼拖著虛弱的從地上強行爬起來,更不知道他是怎麼忍著暈眩趕到走廊的。
病了還不好好臥床休息,簡直胡鬧。
樓釗把我嚴嚴實實地擋在后,有著玉石質的聲音得很低,危險呼之出:“我很抱歉……沒能碎你的骨頭。”
“你居然會手?你不是從不管我們怎麼鬧,都只是忍著的嗎?昨天我們砸了你的吊瓶你都不吭聲……”對面那人滿臉不敢置信,一邊吃痛地倒冷氣,一邊畏畏地往后退,末了還不忘厲荏地威脅幾句,“你、你就不怕我把這件事捅出去?告訴長輩你前段時間在家里那副聽話懂事的模樣全是裝的?!”
樓釗垂著眼輕輕掰了下手腕:“……哦?”
他雖然著病號服,氣也不太好,周散發著的氣勢卻依然凌厲如鋒刃。此刻薄間僅吐出一個單字,就鎮得對面那群烏合之眾不敢造次。
樓釗回頭看了我一眼,蘊著風暴的目在我毫發無傷的臉頰上停頓半秒,然后才面稍霽地扭過頭去冷聲道:“我會給你們十個點的份作為封口費,分配方案你們自己商量,一周給我答復。但是,半分鐘必須從我眼前消失。”
青年滿臉不忿地還想說什麼,卻被同伙們抓著胳膊狠命往后拖,沒一會兒就全進了電梯間。
等那群流氓的影終于從眼前消失,我眨了下眼:“你……沒事了?”
話音未落,樓釗得筆直的背脊就頹然了許多。
他的額角陡然間掛滿虛汗,彎下腰捂住口鼻咳得上氣不接下氣。黏稠的斷斷續續地從指間出來,再沿著小臂淌進袖,染得藍白袖口一片刺眼的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