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如此坦誠,倒王沐川怔住了。
“你……你可知你一旦做了駙馬,將來……”
賀顧道:“我知道,將來便科舉無,也不能掌兵干政。”
王沐川蹙眉道:“那你還……”
“我與二哥不同,我又沒二哥那麼好的才華學問,科舉便是能考,也不知道猴年馬月,才能考出個名堂,至于掌兵干政……如今大越海晏河清,四海升平,能有什麼需要用兵的地方?便是真有,朝中人才濟濟,哪里就缺我這麼個頭小子了,多我一個不多,我一個不的。”
他一邊說著一邊從兜里了瓜子出來嗑,王沐川看著他這副模樣,眉頭已經快擰一團了。
“那你便不為自己考慮了嗎?”
賀顧奇道:“考慮啊,我怎麼沒為自己考慮呢,我要是不為自己考慮,作甚還要去爭我喜歡的子?”
王沐川:“……”
賀顧看出他擔心什麼,拍了拍他的肩,道:“二哥不必為我擔心,我家這種勛貴門第,便是只啃老本,也能啃他個天荒地老,就算我沒什麼出息,賀家不是還有我弟弟嗎?”
何況若是做了駙馬,他就算想死,宮中也不會給他這個機會的。
吃飯他不香嗎?
而且還是長公主殿下的飯。
王沐川道:“你弟弟?不是你那繼母的兒子,他……”
賀顧道:“娘是他娘,他是他,誠弟秉純良,不像他娘。”
王沐川道:“知人知面不知心,你怎麼知道……”
賀顧心道他可不僅知道這個,還知道王沐川下次春闈,就能金榜題名,王家大哥大嫂下一胎是個漂亮閨,十多年后還鬧著要嫁給他……
上卻只嫌棄道:“二哥,你今天怎麼話這麼多?”
他只是隨口一說,誰想王二哥沉默了一會,突然道:“你難道沒看出來嗎?”
“陛下是不會為你和長公主殿下賜婚的。”
第18章
王沐川平素一向毒,便是與不相識之人談,他也從來不知道委婉兩個字怎麼寫,不經意間便能得罪一大票,他自己都想不起來是誰的甲乙丙丁。
但王二哥的毒,卻也都是在說大實話,而且對不知不解之事,他一向甚輕易下論斷,所以賀顧乍一聽他這麼說,還沒怎麼反應過來,等反應過來以后,心里卻不由的咯噔一聲,忙問:“二哥為何這麼說?何以見得?”
王沐川道:“我朝選駙馬,雖也一向有定例,有規制章程,然則卻也只是考究駙馬的出家世,容貌品格,在太祖高祖年間,更是多擇開國功臣子孫,不論年貌,但今日廷司考察的,你看像是為了選駙馬麼?”
賀顧一怔,心想……
好像還真是不太像。
“駙馬都尉,位在侯爵之下,伯爵之上,一旦封,足以算得上京中一等一的貴戚,卻無一點實權,便是能有一二差事,頂多也是陛下看在公主的份上,給些無關痛、主持禮祭之類的瑣事,若是就為了做個駙馬都尉,陛下何必今天又是文試,又是武試,定下如此高的標準,豈不浪費?”
“今日廷司的考察容,我倒覺得,像是想讓我們知難而退。”
賀顧撓撓鼻子,道:“你說的也有道理,但陛下畢竟是長公主殿下的親爹,殿下又自小備重,陛下不想明珠暗投,我覺得也是人之常。”
“畢竟你看今日,長公主殿下駁斥那個姓趙的,將他文章不足之說的一針見,殿下這般才貌雙全、神仙樣的子,若是許了繡花枕頭一包草,連幾句簡單經義都解不明白的蠢貨,豈不是太委屈了麼?”
賀顧說到此,臉上又開始出現了那種近乎于兩眼放的表,王沐川見了,心中簡直犯堵,瞬間不想搭理他了。
征野也覺得自家世子爺,最近有些太過于春燦爛了,眼下王家二公子在,竟也不收斂一些,不由得有些尷尬,趕干咳了一聲,想賀小侯爺在外人面前稍稍克制一些。
他又哪里知道,賀小侯爺這可不是十六七歲的年人竇初開,他這是老房子著火了,燒的那一個生猛,哪有那麼容易澆滅?
王沐川好話說盡,見賀顧還是油鹽不進,盲目樂觀,也只得閉了。
只馬車到了王家宅邸門前,下馬車前他才深深看了一眼賀顧,問:“萬一陛下不賜婚,你要如何?”
賀顧道:“怎麼可能,天子一言既出駟馬難追,還能誑我一個頭小子麼?”
王沐川他這幅冥頑不靈的模樣,氣的牙關都了,他腮幫子抖了抖,冷哼了一聲,躍下馬車走了。
連賀顧那句“改日再見”都沒聽完,背影十分無。
賀顧莫名其妙,看了看征野,道:“他這是吃錯什麼藥了?”
征野干笑一聲,道:“王二公子不是一向如此的麼?”
賀顧道:“也是哦。”
便不多想王沐川究竟搭錯哪筋了。
只是剛才他說的話,倒賀顧深思了一下:若是陛下不把長公主許配給他怎麼辦?
其實上輩子賀顧和長公主的婚事雖然沒,二人還是有幾分緣分的。
或者說,他和長公主的親弟弟三皇子裴昭珩,還是有幾分緣分的……
當初太子登基后,在金陵養病的三皇子封為恪王,恪王與二皇子裴昭臨不一樣,賀顧記憶里,恪王殿下是個十分與世無爭的人,聽說他七八歲得了哮癥,不得北方天寒,便送去了金陵養病,一養便是二十來年。
按理來說,恪王這樣從小長在京外的皇子,即便他是小陳皇后所出,也畢竟沒在皇帝膝下長大,若論與君父的,肯定是遠遠比不得太子的,在太子登基前,他也沒對太子產生過什麼威脅。
更遑論上一世,太子在賀顧與一眾擁立之臣的輔佐之下,登基后又殺了二皇子裴昭臨,他這皇位本是穩若泰山的,可惜最后,他卻仍是給恪王安了個“大不敬”的罪名,賀顧親自前往金陵恪王府,將他押解回京。
雖說是吩咐了押解回京,新帝那時卻私下特意囑咐了賀顧:“倘若恪王有不臣之意,可就地格殺,無需奏請。”
賀顧跟隨他多年,當然知道他這話是什麼意思,新帝想要斬草除,卻不愿意自己臟了手,便讓賀顧這把刀去,話不必說的太明,刀心里當然也清楚。
這位太子,可并不像一眾大臣,多年以來,以為的那樣仁厚賢德,太子的猜忌之心,可一點也不比他的皇父輕,甚至……還要更甚幾分。
除了恪王也是皇后所出這個原因以外,還有一層關系在——
恪王與長公主是雙生子。
在大越朝,雙生子并非是什麼詳兆,尤其是皇后所出的雙生子,更為司天監視為不祥。
畢竟國無二主,天無二日,倘若其中一個將來為帝,試問外面有一個和皇帝相貌完全一樣的親王兄弟在,龍椅上的君王,如何能安枕而眠?
雙生子只留其一,一直是未曾明言,但所有人,卻又都心知肚明的規矩。
好在長公主和三皇子姐弟倆,雖為雙生子,卻是兄妹,并非同,儲位也沒有落在三皇子上,兄妹兩個,這才俱都保全了。
只可惜司天監那群神實在可惡,從長公主和三皇子降生,就沒旁敲側擊的明示暗示雙生子不祥,又整日唧唧歪歪說什麼夜觀天象,雙生子恐怕會妨害東宮儲君,搞得皇帝當年,也是十分不勝其煩。
是故三皇子會被送去金陵養病,倒也不全是因為弱,也有一層眾臣心知肚明的原因——
怕他真會如司天監所言那般,妨了太子殿下罷了。
對一個承平日久的王朝來說,無論是高門勛貴、還是清流世家,沒有什麼比江山穩固更重要的了。
不穩定因素還是排除了的好。
只是賀顧跟隨太子多年,也知道司天監的人,不止是因著為了國朝考慮一個原因這麼說,真要深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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