烏帖木深疲憊。

草原各部族并不同心，就連阿骨突部部都有些矛盾，若非他這些年東征西討有些威嚴，恐怕那些人早就鬧起來了。

但隨著年齡增長，隨著幾個王子的長，烏帖木越來越覺得他的威嚴在慢慢消失。

他時常關注樓喻，幾乎每次都會被樓喻震撼到。

何以他能將偌大的盛國治理得蒸蒸日上，而自己卻只能依靠南北貿易為草原謀利呢？

難道他一輩子都要被樓喻上一頭嗎？

培努說的話，之所以有煽，是因為他確實說到了眾人的心里。

就連烏帖木都不能免俗。

若非他深切了解過盛國，他也會像那些人一樣激得想跑去盛國搶掠了。

烏帖木長嘆一聲，喃喃問：“頌罕，你覺得，如果樓喻面臨我現在的境，他會怎麼做？如果是樓喻，他會如何治理貧瘠的草原？他還能像治理盛國那樣，讓牧民過上好日子嗎？”

樓喻就真的比他強嗎？

烏帖木不甘心。

如果自己也擁有盛國那樣富饒的土地，他也可以治理好！

頌罕卻反問：“大王啊，如果你是當年的慶王世子，你能為現在的盛國皇帝嗎？”

他的話，仿佛一瓢冷水，澆得烏帖木整個人心涼。

是啊，他怎麼忘了，樓喻一開始也只是毫無權勢的藩王世子，他甚至連知府都不能得罪。

烏帖木閉了閉眼，睜開后已是一片滄桑。

“我這就回復盛國朝廷，就說禍首已經到懲罰，我部愿意進行賠償，希能夠重開互市。”

收到阿骨突部的回文，樓喻不由笑了。

“看來烏帖木暫時還不打算打仗。”

倒是有自知之明。

霍延替他剝了一顆荔枝，喂到他邊，“他理智尚存，其他人未必。”

樓喻就著他的手咬了一口，水飽滿，清甜可口，不彎起眸子。

“好甜，你也吃。”

這是從南方運來的，全程用冰保存，得益于發達高效的流系，荔枝還算得上新鮮。

霍延低首扣住他后腦。

片刻后，啞聲道：“確實很甜。”

樓喻：“……”

某人年紀越大，反而越浪。

“烏帖木能統一北境，還是有些手段的，他目前應該還能住那些人。”

霍延繼續給他喂荔枝，漫不經心道：“阿喻可要繼續互市？”

“再等等吧，我也不是沒脾氣的。”

霍延目寵溺：“好。”

事看似就這麼揭過去了，但兩人心里都清楚，北境總有一天制不住他們的貪婪。

大盛雖不愿發生戰爭，但并不懼怕戰爭。

只是，北境何時會犯邊，誰也無法預測。

樓喻嘆口氣：“不知那兩個小家伙現在怎麼樣了。”

遠洋航行計劃啟后，他就讓樓茝和樓固參與其中。

這個計劃的準備工作非常繁瑣，遠洋航行本就是一個大工程，其中涉及很多部門。

財政部需要做出預算，工部需要招募工匠建造船舶，吏部需要組織參與航行的人員，禮部要挑選擅長外和外語的吏，兵部要提供武軍備，農部要準備糧食，等等等等。

樓喻為了鍛煉兩小，便讓他們在各部門中待上一段時間。

一是為了讓他們深了解部門運作模式；二是為了讓他們增長更多見識；三是培養他們對遠航計劃的認同；四是觀察他們的言行，鍛煉他們的能力。

他這番舉，朝堂上下還能猜不出他的深意？

這是在培養繼承人啊！

當然，在大多數人眼中，如果陛下一直沒有子嗣，瑞親王就是板上釘釘的繼承人，至于榮樂長公主，應該會跟靖平長公主一樣，為朝廷的吧。

此時，工部正在開會，樓茝和樓固均列席。

呂攸說道：“經統計，目前戰船已有九十艘，糧船二十八艘，馬船三十艘，坐船二十九艘，估計再過一個月，咱們的任務就能完了。”

“呂尚書，我聽舅舅說，從滄州港到海盜據點，他們花了一個月的工夫，若是去了那些遠洋國家，豈非更久？”樓茝小臉嚴肅問道。

呂攸知曉兩人懂得多，不會只將他們當小孩子看，遂頷首道：“確實如此，殿下有何疑慮？”

“要是行船速度能更快點就好了。”

呂攸自豪笑道：“咱們大盛的船已經是最快的了。”

樓固默默在本子上記下幾個字：如何加快行船速度。

既然煙花都能不靠風力沖上天空，為何行船還得必須依靠風力呢？

阿姐提出的這個問題倒是可以深研究一下。

第一百二十七章

樓茝和樓固在衙門的表現, 都會有人匯報給樓喻。

聽聞樓茝的話后，他忍不住笑起來，對霍延道：“倒是敢想。”

話音剛落, 樓茝和樓固就抱著筆記本來找他。

“阿兄, 霍阿兄。”

兩小正正經經地行了晚輩禮。

比起三年前, 樓茝活潑的子收斂了一些，樓固則更加惜字如金了。

樓喻招招手, 樓茝立刻拉著樓固湊到他跟前, 出濡慕的神。

雖然在外頭是威風凜凜的長公主, 可在阿兄面前, 只是個妹妹呀！

很自然地撒著：“阿兄，今天呂尚書說還有一個月船就能造好，到時候咱們就可以出海揚威啦！”

樓喻笑道：“不錯。”

“可是阿兄, 我和阿弟都覺得出海要好長好長時間, 說不定好幾年船都回不來。”

樓喻問：“那該怎麼辦？”

“回來的路上，阿弟跟我說，他覺得船可以行得更快。”

樓喻和霍延對視一眼，挑眉看向樓固，饒有興味地問：“那阿固認為，船怎麼才能行得更快呢？”

樓固抿抿，大膽地說出自己的想法。

“煙花能快速沖到天上, 如果運用同樣的原理，那力道能不能將船推著快速前行呢？”

樓喻想了想, 問：“可是煙花只能飛到固定的高度，而且只是曇花一現，要想推著船在水上行進，則需要持續不斷的力, 這樣的力從何而來？”

樓固：“……”

十歲的小年不由皺起眉頭，這個問題他答不上來。

樓喻繼續引導：“你們以前參觀過工廠，工廠的水力機械運用的是源源不斷的水流之力，行船用的是風力，水力和風力幾乎都是生生不息的，若是想要不借助自然之力，咱們得提供足夠的力。”

樓茝不由問：“咱們能造出這樣的力嗎？”

“為什麼不能？”樓喻笑道，“你們都見過煮茶，茶水沸騰時壺蓋會稍稍往上頂，這是為什麼？”

兩小：“……”

是啊，這是為什麼呢？

明明沒有風也有沒有水流，為什麼會呢？

就連霍延都忍不住蹙眉。

阿喻總會有一些奇思妙想，明明是一些尋常的旁人不會多想的事，他卻往往一針見，讓人忍不住深探究。

見三人都被自己難住，樓喻不失笑道：“暫時想不出來沒關系，咱們去壽康宮用膳罷。”

樓固默默在本子上記下一行字：壺蓋頂的原因。

時轉眼消逝，很快，遠航計劃籌備完畢，所有人業已就位，等待圣令。

江波是水師總督，他雖不親自參與遠航，但他這段時間一直在京城開堂授課，給那些即將參與遠航的人講述航行的經驗。

船隊起航的前一晚，他邀與元銘一起宮參加家宴。

宴后，眾人聊起遠航這個話題。

談及人員安排時，元銘忽道：“說起這次指揮戰船的趙將軍，他與陛下還有些緣分呢。”

樓喻驚訝：“什麼緣分？”

他似乎從未見過這位趙恪將軍。

其余人也都好奇地等著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