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想到的是，就在這時，一截枯槁的手忽然輕輕地搭在了他的左肩。

宗九瞳孔驟，猛然回頭。

披厚重黑袍的婆正提著一盞燈站在他的后。

走冥燈懸著一猩紅的火燭，上方染著紅的火，慢慢燃燒。宗九記得在廟里說過，等到火燭燃燒殆盡，若還沒返回，那便永遠回不去了。

的嗓音尖利，比百鬼的聲音還要喑啞難聽。

“孩子，你怎麼會在這里？”

宗九出一個茫然的神，“我不知道啊，在念完咒語后，我就出現在這里了。”

“罷了，既然來了，那便跟上老吧。”

在這片氣茫茫的冥土上，婆也明顯一副不想多說的樣子，示意宗九直接跟上。

一盞走冥燈幽幽然亮著，推開周遭的黑云和森白的手臂，在鬼群里開辟一條路來。

有了才能看到間鬼怪的多。

大荒年頭，死鬼不計其數，路邊橫死的百姓千千萬萬，連帶著地府的鬼差都不夠用。普通人若是死了，只能在間飄個個把月才能被引下界來，饒是如此，排隊登記的孤魂野鬼依舊多如牛，地府就算加班加點也統計不完。

宗九跟在婆的背后，心中的疑越來越深。

他覺得這件事實在是有些詭異的巧合了。

說好的靈魂出竅，若是沒有人手腳，怎麼會莫名其妙跟著走人一起下到間呢？

以至于巧合到讓他把懷疑的目加諸到面前那個看起來十分佝僂的背影上。

婆這個Npc，剛開始大家給的定義都是幫助型npc。畢竟在一個副本的設置，不可能群狼環伺，一個幫助的角也沒有。

既然給了他們提示，又告知了不報，甚至還提供了廟宇作為練習生們的避風港，已經足以證明婆的份。既然做的事做不得假，練習生們自然放下不防備。

既然他拿了鬼卡，那便有可能和這些幫助角相敵對。

宗九有懷疑過婆就是他要找的完尸。

本來他還想趁著下，婆的靈魂離后，去試試看是不是自己的任務目標，不然也不會特意挑了個離婆最近的位置。

宗九沉思良久，還是決定先按兵不。

他現在人在間，還得借著走冥燈，不由己。

等在間的事辦完后，再去驗證這個猜想也不遲。

這麼想著，他便和婆一起穿過百鬼占據的冥土，朝著遠那片鬼城走去。

走著走著，宗九裝作不經意地開口，“婆婆，我們這是要去哪里啊？”

他問話后，卻久久沒能得到回應。

就在宗九準備問第二遍的時候，森森的聲音終于開口了。

“去找那個老婆婆的靈魂。”

宗九，“去哪兒找？”

“你跟著就是了，問這麼多作甚？”

于是宗九便乖乖的不問了。

他跟在婆的背后，走過冥土荒原的寒冷，走過滾滾流淌的忘川，這才走到鬼城前。

一路走來，無數鬼魂都在打量著他們。

不論他們多，那盞走冥燈上都有著令他們畏懼的氣息，任如何也不敢靠近一步。

鬼城前排隊的隊伍一眼不到頭。

他們公然迎接著眾鬼不善的眼神，直接隊往最前方走去。

黑的玄武巖壁下，有提著紅燈籠的鬼差正在門口一個個進行登記。

宗九抬眸往里面看了眼，發現城道路整整齊齊，兩邊懸掛的燈籠紅澄澄一片。

道路兩旁的房屋鱗次櫛比，甚至還有小鬼拉著的馬車在道路上行駛，一眼去麻麻的全是鬼魂。

曹地府，這個作為中國傳統文化里人死后歸屬的地方，其實也并沒有人們想象中的那麼可怕。

人間有人間的規矩，間自然也有間的規矩。如今又恰逢人間生靈涂炭時期，人們自己都吃不飽，哪里有機會生孩子，于是投胎的機會也銳減。

鬼差頭也不抬，化白骨的手靈活的在宣紙上書寫，“一個個排隊，隊的都去領鞭子。”

等他蘸了墨書寫時，又覺得這氣息有些像生魂，這才抬頭。

“原來是來尋人的。”

鬼差揮揮手，讓一旁的鬼先來接替他的工作，這才開口，“可帶了？”

婆側了側，出后的白發青年。

“不錯。”

看到宗九后，鬼差出了一個滿意的目，捋了捋長長的胡須后道，“隨我來吧。”

他帶著兩人進了城離城門最近的那座府。

進了府后，婆便被迎到了前廳，鬼差則單獨把宗九帶到后殿。

宗九又不是傻子，這一連串變故，他也猜得出來婆是存了過河拆橋的心思，于是便在袖子里悄悄攥了攝魂鈴。

哪想到鬼差把他帶到后殿后，憐憫地看了他一眼，直截了當地說，“問吧。”

宗九不清這是個什麼況，于是便按照原先的計劃，詢問了三年前通柏村那位老婆婆的事。

鬼差沒想到他問的竟然是這個問題，他驚訝的說，“那位早就位列仙班了，怎麼可能會在我們這小小的地府？”

第54章 第五十四章

位列仙班？！

宗九瞇了瞇眼, 繼續追問。

鬼差沉思片刻，倒也知無不言，把事前后順序給宗九清清楚楚捋了一遍。

有些事, 對于凡人來說撲朔迷離，遍尋不到頭緒。

但對于界的鬼差而言，世間很有連他們都不知道的東西。畢竟人會說謊, 死人可不會。在閻王殿前拿明鏡一照，什麼都瞞不住。

更何況這件事在地府也引起了廣泛的討論, 在三年前也是一件為眾鬼津津樂道的大事。

####

老婆婆姓王, 多年來無子無，丈夫去得早，年邁后便獨住在通柏村老槐樹后頭的土屋里。

那年頭通柏村里沒幾個人信佛，村后頭只有破廟一座，破破爛爛還風。

但有菩薩曾在此地立地佛的故事卻在村里代代口耳相傳。

菩薩飛升后點化了村里的一塊地，這地的和其他黃土格格不, 呈深紅。其上不管移栽什麼植都無法活。傳說這塊地上若是某一天生了植，那一定是吃了后可以長生不老, 原地飛升的仙草。

但到底大家也只把它當做茶余飯后的故事, 要論信起來，那絕對是沒人相信的。畢竟那塊菩薩土, 整個村里守了幾百年, 也沒見上面冒出個綠來。

農民本就面朝黃土背朝天, 有這信佛念經的本事，倒還不如多犁兩塊地。

老婆婆是通柏村唯一信佛的人。

村里沒人愿意照料那塊不生蛋的菩薩土, 婆婆便一個人默默包攬了。每日日出而作日而息，把破廟掃的干干凈凈，菩薩土也照顧得整整齊齊。

其他人都在背后笑話婆婆, 婆婆也不在意，只笑著說自己信佛，便不覺得累。

就這樣，十年如一日，日子便就這樣過去了。

說來也奇怪。村里的老人想要活到六十，那確實有難度。偏偏老婆婆六十好幾還神矍鑠，不見老態，甚至還能自己拿著鋤頭走來走去，人嘖嘖稱奇。

也恰好是那年，荒發。

先是天公不作，一整年都是大旱。又是蝗災泛濫，顆粒無收，民不聊生。

沒有飯吃，就殺了家里為過年準備的豬。豬吃完了，就吃谷糠。谷糠沒有了，只能挖點野菜。最后，村里的人得把樹皮都剝了吃，林子里的樹一死一大片。

夜晚難當，大家就找來布條往肚子上困，讓得難的胃再些。

某一日夜晚，天上的菩薩給老婆婆托了個夢。

菩薩腳踏祥云，披七彩霞，在仙陪伴下而來，夢里皆是茫茫一片，仙樂飄飄。

“你同我有緣，這些年功勞我都看在眼里，你且去那地里罷。”

“記住，那有緣之烈至，是并非人能直接承的仙。服用后你需每日定量食用至的菩薩土，不需太多，一抔即可。待一年之后，你功德圓滿，便可直接位列仙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