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詞走得慢, 所以兩人比前面帶路的大黑要落后幾米的距離。
路清聽到顧詞說的話,忍不住笑了兩聲:“哈哈,你要我說我以前啊……”在顧詞懷里換了個姿勢, 稍微直起上半一點,“我以前跟現在一點都不一樣, 我在高中有超——多朋友。”
把“超”字拉得很長,還把胳膊開比劃了一下, 證明真的很“多”。
顧詞嗯了聲。
路清便繼續叭叭:“們都說我自來,很好相, 跟我說話很開心,所以我邊一直很熱鬧, 都是嘰嘰喳喳的漂亮妹妹。”
想到這等事, 路清又忍不住咯咯直笑, 等笑完了才說, “不過,我朋友多是多, 真正關系很好的也就一個……唉, 我還想的。”
顧詞自然而然地接話:“想的話,為什麼不見。”
“因為——”路清卡殼了一下,聲音頓住。
想要再試一次:“因為——”
結果又是在這里卡住。
不是不想說,而是說不出口。
路清被搞得很煩躁, 既然此路不通,干脆就換了個說法,“又不是我想見就能見的, ”聳聳肩膀,“反正目前是見不到人啦。”
不等顧詞再說什麼,又興致地繼續講:“誒, 還有呢!我還沒說完我的以前,你先別打岔!”
顧詞微微側過臉笑了一下,“行,你繼續。”
說話間,已經走到了回程的車旁邊。
大黑幫忙開車門,兩人坐到了后座。
路清很有排外,傾訴只對著顧詞——坐上車后一直等駕駛位的隔板升上去,徹底隔絕了駕駛與后排座位兩空間,才又開始滔滔不絕:
“我以前不認識像你這樣長得這麼帥的男孩子。”路清皺了皺鼻子,“我本來覺得那個追我的學長在三次元里面就算很帥的了,因為當時我拒絕他之后,姐妹們全都說我不知好歹,說我絕對再也遇不到比他更帥的……哇,我真該讓們來看看你!”
——讓們來看看什麼是真正的公主,男公主才是最棒最好看的。
不過最后這句路清沒有說出口,因為即使是在醉酒的前提下,也知道這種言論不可以舞到正主面前。
聽描述,不朋友多,追求者也多。
顧詞還沒等說什麼,余突然晃過一抹白,接著便到上一沉——
路清坐車坐得頭暈,非常順暢地往側面倒去,這麼往下一躺,長度正合適,的腦袋剛好擱在了顧詞的上。
車一陣沉默。
“……你朋友說的沒錯。”顧詞中肯評價道,“你確實很自來。”
路清仰著臉迷茫地出聲:“啊?”
“沒事,”顧詞默許了這種做法,“繼續。”
“哦,繼續……”路清想了想,“我以前啊,沒有現在有錢。”
躺下之后舒服了不,但語氣卻明顯沒有剛才歡快。仿佛整個人沉靜下來,現在才有了點兒回憶往事的味道。
“我沒住過那麼大的別墅,沒被很多人照顧過。”隨后路清語聲一頓,像是有點低落似的尾調了下去,“也沒有被很多人害怕過。”
那種似有似無的低落縈繞在狹小的空間,仿佛一下從剛才的晴天變天,下起了細細的小雨。
緒轉變的太快,讓人有些猝不及防。
“我以前也沒有現在這麼多的……家人。”
路清是仰面躺在顧詞上的,的臉正對著上方,視線也直直對著車頂天窗。車窗外不斷劃過的霓虹燈偶爾照進來,在的五留下斑駁的影。
顧詞看著眼睛上方的一個小小的點,看著突然抬起手指,掰著手指說:“我數了數,也就院長、院長老婆和我幾個朋友同學,我會想起他們。其余的……我竟然也沒幾個人可以想。”
說完,的表看起來特別茫然空,和平時歡又靈古怪的樣子判若兩人。
現在這樣的況,大概只要在稍微延一下,問什麼都會回答。
但顧詞原本想要問的,卻又全都不想開口了。
“路清。”
“嗯?”
“只要有人可以想,哪怕數量很,哪怕見不到,也并不是什麼不好的事。”
顧詞聽起來依舊平穩磁的聲音里摻了許多復雜的緒,每一個字都清晰地傳到耳邊。
他很說長句子,所以哪怕此時腦子轉得慢,路清也聽得很認真。
“真正不好的事是……”顧詞聲線停頓,邊掛上了習慣的笑意,喃喃低語,“你所想的人,都已經不在了。”
“……”
路清在這一刻,混沌的大腦有那麼一瞬間的清醒。
在這個瞬間里,清晰地意識到顧詞說這兩句話是什麼意思。
他從小家庭滿,生活幸福順遂,卻因為人為的飛來橫禍家破人亡。
他能夠想的人已經全都不在了。
他在用自己的經歷來……安。
顧詞看上去和平時沒什麼兩樣,側臉線條漂亮冷淡,眉眼卻又顯得很溫。
路清突然覺得莫名難過。聽懂了他的安,比剛才自己胡回憶的時候還要難過。現在組織不了什麼語言,只是滿心想要說些什麼來驅散這種抑的。
“其實我說那些,并不帶著羨慕,一點都不。”路清下去那難,繼續順著兩人之前的話題往下聊,“因為我以前比現在好看多了——真的,顧詞。”
顧詞垂著眼,睫像羽一樣覆蓋出一片影。他聲帶笑意地回:“哦,有多好看?”
怕他不信,的聲音突然加重,“就是連我姐妹都跟我說過,如果不是我這格,就沖著我的臉也不會跟我關系那麼好——因為害怕喜歡的男生喜歡我。”
路清也忘記自己姐妹說沒說過,反正確實沒撒謊,以前自己的不管哪兒都比現在好看多了。
“我以前也不會被當神病……”
“我以前不會走兩步就開始,不會莫名其妙哪哪都疼。”
“還有啊,我以前頭發超級多,發質超級好,”喝醉了大概有點健忘,路清說完好幾條,很快就把自己說得也開心起來,“就是隔壁班不悉的漂亮妹妹也會來問我用什麼洗發水的那種程度。”
不像現在,天價洗發水也救不回來從發開始干枯的發質,只能勉強維持罷了。
顧詞笑意加深,嗯了聲。
一個簡短的音符,引得結上下,在夜里看起來莫名。
路清盯著他欣賞了會兒,突然靈一閃,又想到一點。
但是又怕隔板不隔音,不想給前排司機聽到。
于是仰著臉對著顧詞勾勾手指:
“顧詞,你過來,你把耳朵過來。”
但顧詞并沒有聽的話。
路清還是躺在他上,仰著臉,他半闔著眼,和沉默著對視。
路清看著那雙湛黑漂亮的眼,深邃得仿佛有種魔力,盯久了會把人吸進去一樣。心里著急,不管三七二十一,一把手勾住他的脖頸,直接把人拉到跟自己一個高度——
路清在他耳邊很近的距離,用很輕的聲音道:
“突然想到,我以前,材也超好!”聲音不住興,“雖然不到C吧,但絕對是頂層B!”
“…………”
路清沒想到自己喜歡喝酒這麼多年,會在某一天冒出“我這輩子再也不會喝酒了”的念頭。
現在,也就是章老爺子大壽的第二天清晨。
一個酒人士在對自己的行為進行深刻的懺悔。
路清一邊回憶昨晚,一邊深深地把頭埋進了被子里。連床都不想起了,連夢幻城堡都不想摳了——路清覺得自己還是跳樓試試能不能穿越回以前的世界比較合適。
路清崩潰了會兒,從被子里抬起頭,再次呼喚瑪卡卡。
“瑪利亞……”它的聲音聽起來帶著抖,“我知道你很崩潰,但是有顧詞在的時候,我真的連不上你……”
“我知道,我不是來興師問罪的,我自己喝酒我自己得承擔后果。”
路清是想到了自己被顧詞詢問的時候,莫名其妙嚨無法發聲的狀況。
那場景似曾相識……路清使勁思索,似乎在不久前和顧詞掉下山坡后,顧詞開玩笑問為什麼那麼沉,路清想解釋不是自己掉下來的時候,也是遭到了同樣的阻止——仿佛嚨被封印般的失聲。
簡單跟瑪卡卡描述了自己這兩次的經歷,“這是怎麼回事?”
瑪卡卡:“因為穿書系統不會允許宿主說出有關‘穿書’和‘系統’的字眼,比如上次你掉下去的真正原因是系統,昨晚你要回答的那個問題,真實原因是你不屬于這個世界——這也是被系統止的。”
“……”行吧,也算給留了最后一塊遮布。
但是——剩下的那些以“我以前”開頭的話又要怎麼解釋啊???
怎麼會這樣。
顧詞會怎麼想??
“以前”這個詞,他會理解這個的以前嗎?——不,傻子也不會這麼理解,更何況顧詞。
可是……如果他真的理解了所謂的“以前”是什麼,他為什麼看起來接得那麼快,接度那麼良好?
這不可能啊。
如果路清沒有穿過書,邊最好的閨告訴自己重生了,路清哪怕再摳也一定會親自出錢送先去做個心理咨詢。
啊,心理咨詢——
路清眼睛蹭地一亮:有辦法了有辦法了!
當即下床,以最快的速遞洗漱收拾,通知大黑:“立刻聯系曲醫生,一小時后我要去面診。”
期間非常順利地沒有跟顧詞在別墅里面。
但至于他聽沒聽見出門,路清就不知道了。
到了曲醫生那里,跟上次剛穿越過來的時候差不多,路清還是先按照的吩咐做各種測試——并不填真實的,都填選那最離譜的。
曲醫生問問題,路清也回答得相當詭異。
“我吧……最近半夜總會突然醒來,嗯……我總覺得,黑暗中有另外一個自己,無時無刻不在盯著我看。”用那種半是困半是認真的樣子盯著曲醫生,“您說,我這是為什麼?”
切換得太快了,曲醫生似乎被突如其來的演戲和語言嚇了一跳,推了推眼鏡,繼續引導往下說。
路清繼續編:“還有?還有就是我有時候會覺得自己好像睡了很長的一覺,可我周圍的保鏢又會告訴我,我明明一直醒著……這又是為什麼呢?”
曲醫生和對視了好半天,翻了翻手里的資料:“據你保鏢最近所說,你還出現了認知錯、盲、失去記憶、覺得人臉上有花、覺得房間存在一個完全不存在的機人——這些現象,你都承認嗎?”
路清乖乖點頭:“我都承認的,曲醫生。”
“……”在醫生臉上看到了大寫的無語兩個字。
接下來,路清又按照要求回答了一些不痛不的問題,做了另外的一份測試,便被允許回家了。
手機里有心理醫生的微信,路清一坐上回家的車就迫不及待地打開微信,找到跟醫生的對話框。
那里正在狂冒灰藍和紅的泡泡。
路清連點三下,驚奇地發現雖然不同,心不同,容確實同一句話——
「沒救了」
「沒救了」
「沒救了」
“……”路清看到后,確認目的達,估計很快就能收到一份相當嚴重的診斷書。
想來想去,車子平穩上路后,給小黑打了個電話,開口第一句便問:“顧詞在你邊嗎?”
小黑答:“不在,他剛起床不久,現在正在餐廳吃飯呢。”
“好,”路清吩咐,“小黑,你去旁敲側擊地告訴顧詞,我現在病得很重,屬于說什麼話都不自己控制的水平了。”頓了頓,又不放心,“你知道旁敲側擊是什麼意思吧?就是——算了,我教你,你照做就好。”
路清的別墅里。
小黑放下手機,走回了餐廳。
顧詞依然和他離開之前一樣吃著早餐,雖然穿著平常,舉止仍約出一極富教養的優雅。
小黑嘆了口氣。
他看到顧詞的拿水杯的手一頓,接著又嘆了口氣。
顧詞果然如小姐說的那樣,抬眼朝著他看過來,語氣溫和地詢問:“怎麼了?”
小黑頓時一臉著急地回答:“您不知道,小姐一大早就去看心理醫生了——”
小黑覺得自己演的很到位。
小姐說,這時候顧詞就會問,“去看心理醫生怎麼了”,而小黑只需要回答“小姐病的相當嚴重,可能到了會一直說胡話的那種程度”——雖然不知道為什麼要讓他演這出戲,但是小黑有基本的職業素養,他會遵著指令照做。
“……”
誰知,他說出第一句話后,餐廳陷了一陣沉默。
半晌,小黑都要著急的時候,突然看到顧詞眼角微微彎起,那雙漆黑的眼眸深藏著明顯的笑意,他緩緩重復了一遍:“你們小姐去看心理醫生了?”
小黑愣愣地點頭:“嗯。”
“然后,”顧詞慢條斯理地了手,“讓你告訴我,這次病得很重?”
小黑:“……?”
這不是我的臺詞嗎??
另一邊。
車上,路清正在張地盯著小黑的微信頭像,切觀察他的心理變化。
前面一堆都是「我演的真不錯」「顧詞先生果然跟小姐說的一樣」等黃自信泡泡。
結果,突然冒了一個藍和一個灰——
灰驚恐:「顧詞先生是怎麼知道的?!」
藍悲傷:「?為什麼我覺得他們聯合起來在整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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