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祖母過世,班婳已經很久不曾穿過艷麗的,手著托盤中的嫁,神有些恍惚。這一整套嫁,由十八位有名的繡娘趕制了幾個月才做,上面的紋似煙柳,似云霞,得讓人移不開視線,就連自己,也被這套嫁驚艷過。
嫁,很多人一輩子只穿一次,所以對于子來說,這是一件很重要的東西,重要到即便到年老,也不會忘記自己穿上這件紅嫁時有多麗。
張開雙臂,讓丫鬟把一件又一件的服套了上去,直到那件大紅的嫁外袍套在了的上,的臉頰似乎也被這件嫁映襯得紅潤起來。
“郡主,奴婢替您梳妝。”一個穿著干凈的走到班婳面前,曾給皇后梳過妝,還是大月宮的領事姑姑,庶出的公主出嫁想要請出去梳妝,還不一定給這個面。但是今日不同,是陛下與皇后娘娘親自派過來的,所以言行上對班婳恭敬之極。
原本的發髻挽了婦人發髻,富貴如云端。班婳在眼角染了一點胭脂,眼尾就像是盛開的桃花,艷。
“郡主,祝您與安侯花開并,白首齊眉。”在班婳的眉間描了一朵雙開花,或許是因為班婳的皮格外白皙,所以這朵花看起來就像是烈火一般,灼熱得讓人移不開視線。
放下手里的筆,笑著道:“郡主真是天香國。”
班婳轉頭看向鏡中的自己,拿起眉筆把自己的眉梢往上挑了一點,原本溫婉的眉型頓時變得張揚起來,滿意一笑,這才像。什麼似水,什麼旖旎,與有多大的干系?
艷紅的額墜,紅玉制的耳環,班婳忽然道:“我這紅通通的模樣,像不像掛在門口的燈籠。”
“郡主您又在說笑了。”玉竹蹲坐在班婳面前,替染著丹蔻,班婳看著自己這雙養尊優的白皙雙手,轉頭看著屋子里忙碌的丫鬟們,大概是這個屋子里最悠閑的人。
指甲染好,玉竹又給班婳的雙手上了一層細膩淡香的護手油,班婳舉起雙手,忽然道:“現在這樣就好了。”
玉竹起從木盒中取出一對紅玉手鐲給班婳戴上,“郡主,這對手鐲是國公爺特意為您定制的。”
班淮近一年有事沒事就四買東西,這些東西里面有一大半都是替班婳準備的,這紅玉鐲就是其中的一樣。
班婳還沒有戴冠,因為冠很沉,在新郎作出讓新娘滿意的催妝詩前,這頂冠是不會戴上去的。
班婳笑了笑,著這對手鐲,讓自己的心也一點點安靜下來。
“你們一個個都要小心些,地上還有沒有完全化掉的冰,若是摔了跤,不只是丟人,也不吉利。”杜九傷勢已經愈合,他站在一眾穿紅,面帶喜的小廝面前,“今日可是伯爺迎娶夫人,爾等一定要注意,不可出現半分紕。”
“是。”小廝們齊聲應下。
這次容瑕的迎親隊伍十分壯大,不僅有禮部的員,與容家有來往的親戚,還有云慶帝親自安排下來為容瑕心的皇室長輩。
這是因為云慶帝擔心容瑕人年輕,對婚禮上很多規矩不懂,所以特意派了很多過來人,讓容瑕知道什麼時候該做什麼,什麼時候要避諱哪些東西。
這座云慶帝賞下來的行宮原本長寧苑,不過賞賜給容瑕與班婳以后,云慶帝就下旨給這所別宮另取了一個名字,白首園。
大概是有夫妻恩,白首不相離的意思。
名字是云慶帝起的,但字卻是容瑕親自題的。
此時的白首園里掛滿了喜慶的紅綾與紅燈籠,賓客們看著這座華麗的行宮,心中忍不住一陣陣羨慕,這麼漂亮的行宮陛下說給就給,這種大方的態度,也只有親爹對兒子了。
因為除了親爹,誰會舍得?
“王大人,這邊請。”周大人與姚大人幫著容瑕招呼著賓客,還有幾位吏部的員也幫著跑,容家一些旁支的親戚跟著跑來跑去,整座行宮好不熱鬧。
或許是因為私生子的流言影響太大,所以但凡與容瑕有點關系的人,都來為容瑕賀喜,沒有請柬的人,想盡辦法也要進來。
“新郎呢,該準備去接新娘子了。”
有賓客問起,大家才發現新郎好像沒怎麼臉,這種大喜日子,不見新郎怎麼行?
“新郎急著娶新娘子,半個時辰前就已經騎著馬去迎新人咯。”
“英雄慕佳人,應該的,應該的,爾等莫要瞎心。”
賓客們發出善意的笑聲,找著相的朋友談天說地,倒也熱鬧。
一路上吹吹打打,撒出去的糖果被看熱鬧的小孩們哄搶干凈,容瑕騎在馬背上,只覺得今天的天也藍,地也闊,就連樹葉上掛著的冰凌也晶瑩可。
“新郎,快出來看新郎,新郎要娶新娘子咯。”
小孩子們圍著迎親隊伍跑來跑去,鼓掌看著新郎上好看的服,還有威風凜凜的大馬,還有長長的迎親隊伍。大人們從迎親隊伍的規模上辨認出,這定是哪個大人迎親,擔心自家小孩沖撞到貴人的好事,他們忙把小孩拖了回來,躲著遠一些再細看。
那馬鞍上鑲嵌的是什麼,寶石麼?
還有跟在新郎后面的那些年輕公子們,不知道是哪些人家的貴公子,長得可真俊,上的布料也稀罕,瞧著跟云霞的。
“安侯,”一位文雅公子看了眼天,“現在過去會不會有些太早?”
“不早,”容瑕意味深長道,“等把新娘子接出來,時辰就剛剛好。”
大家一開始還沒有反應過來這話是什麼意思,等到了班家以后,他們就明白過來了。
好不容易進了大門,到了二門的時候,又到了一群人的阻攔,福樂郡主的友范圍實在太廣闊,有人能文,有人擅舞,琴棋書畫也不缺高手,一群優雅的貴公子最后幾乎是求著姑,才得以進門去。
“不是說安侯在京城中最子歡迎嗎?”一位貴公子理了理自己上被扯得皺的錦袍,心有余悸道,“可是這些姑娘們,分明是不想安侯娶走福樂郡主啊。”
想到那些彪悍的子,兩人齊齊打了個寒,只覺得為男人,要想娶一個心儀的子,實在是太不容易了。
幸好今日來得早,不然定會誤了吉時。
“郡主,新郎已經到了二門了。”婢走了進來,見班婳還坐在床頭,冠還放在一邊,忙道,“您快些準備吧。”
班婳站起,推開房間的窗戶,從外面照了進來。
“郡主,”面一變,“您可不能下地。”
“是人就要下地,”班婳笑了笑,張開掌心,仍由落在指間,“規矩這種東西,都是做給別人看的。有沒有用,好不好,只有自己清楚。”
班婳與容瑕這樁婚事的人是云慶帝,不過他這個人不可能親自來靜亭公府,所以這個被安排過來的,也充當了人這種角。聽到班婳這種聽起來有理,實際上有些驚世駭俗的言論,愁得腸子都打結了,但是不敢得罪這位,連一句重話都不敢說。
“郡主,”常嬤嬤走到班婳邊,對福了福,“您心中還有顧慮?”
班婳聽著外面的熱鬧傳了進來,看了眼院子外的石榴樹,緩緩搖頭:“冠拿來。”
容瑕在迎親團的幫助下,終于突破層層突圍,走進了班婳居住的院子。迎親團的貴公子們站在院子外頭張,卻不好進去。
守在門外的人是班恒,他穿著紫錦袍,本該是喜慶的時刻,但是他的臉上并沒有多喜。
“安侯。”
“恒弟我君珀就好。”容瑕對班恒行了一個禮。
班恒回頭看了眼后的門,“我不用你寫什麼催妝詩,反正我們家也沒人對詩興趣。”
站在院門外的眾人有些尷尬,班世子你這麼直接,是不是有些不太好?
“我姐是個很好的姑娘,你若是被當了自己人,就不會辜負你,”班恒語氣有些哽咽,“從小就沒過什麼委屈,你別讓吃苦。”
容瑕后退一步,鄭重地給班恒行了一個禮:“請妻弟放心,我容瑕此生定不負婳婳,更不會舍得讓吃苦。”
“希你說到做到,”班恒了,努力讓自己的氣勢看起來更足一些,“我們班家不怕流言蜚語,你若是對我姐不好,我就接回來。”
大好日子,新娘子還沒有出門,就先想到了把人給接回來,班家……確實不太講究。
容瑕走到閉的大門口,高聲道:“今日容某有幸求娶到班氏,一不毀諾,二不辜負佳人,三不令其傷心。若有違背,讓容某此生名聲掃地,不得善終。”
對于一個名聲遍天下的文臣來說,這個誓言不可謂不毒。
門后的班婳戴好冠,聽到容瑕這句話,閉上眼,讓全福太太替戴上了蓋頭。
眼前一片暗紅。
“姐。”
班恒走到班婳面前,彎下了腰。班婳趴在了他的肩頭,這個要保護著的孩子,原來已經在不知不覺間長大了。他的肩膀寬廣,他的手臂結實有力,可以為班家頂起一片天地。
紛揚的彩紙,響個不停的鞭炮聲,還有小廝們一聲聲吉祥的唱報,班婳知道自己走過了門,走過了二門,再走一段路,就要出了班家的大門。
“富貴花開,吉祥來。”
這是九曲回廊,以前最喜歡在這里逗錦鯉,故意引得它們搶食。
“福壽祿來,紫氣來。”
這里栽種了一棵芙蓉樹,開花的時候極了。
“喜氣洋洋,子孫滿堂。”
這里有幾級的臺階,踏上這個臺階,再走幾步,就能出班家大門了。
對這里很悉,悉到即便眼中看不見什麼,心里卻很清楚。
一個步,班婳聽到外面震天的鞭炮聲,吹打聲,人聲喧嘩,熱鬧非凡。忽然察覺自己手心發涼,于是一點點拽了班恒肩上的布料。
“姐,別怕,”班恒小聲地對班婳道,“只要容瑕對你不好,我就來接你。今天是我背你上了花轎,以后我也是你的臂膀,不會讓他欺負你的。”
班婳笑了一聲,眼眶里卻有溫熱的不聽話地流了出來。
從小到大都是對恒弟說這句話,沒有想到也有他對說的一天。
好像聽到了哭聲,是父親還是母親?
班婳想要回頭,卻被扶住了。
“郡主,新娘子出了門,便不可以回頭。”
班婳拉開的手,掀起蓋頭一角,往后看去。父親站在大門邊,拉著母親的手哭得像個小孩子,母親看著,眼中溫得讓想要投進的懷抱,再也不上這個花轎。
“郡主!”慌張地把蓋頭了下來,“您可不能自己揭蓋頭。”
班婳沒有說話,一點點松開拽著班恒肩膀的手,在他耳邊小聲道:“走吧。”
班恒腳下頓了頓,彎腰把班婳背進了花轎中。
容瑕上前給班淮與氏行了一個晚輩大禮,“請岳父岳母放心,小婿一定會好好照顧郡主的。”
班淮瞥了他一眼,抓著氏的袖子,繼續大聲痛哭,而且比剛才哭得更加傷心了。
容瑕:……
他有種自己是惡霸強搶民,而班淮就是失聲痛哭的無助老父。
轉頭再去看妻弟,班恒也滿眼通紅的看著他,眼里滿是不舍與難過。
“去吧,”氏了眼角的淚,勉強笑道,“愿你們心意相通,琴瑟和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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