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覺得東君是一個什麽樣的人?”
“他很的時候我就見過他,這麽多年似乎也沒有變化,還是個孩子。有些任。”
“時候是任,現在算是隨。隨是個很好的品質。因為他不會被外界改變。”
“嗯?”
“很多人都會被外界改變,我曾遊曆至南訣,曾見一個老儒生閉門不見自己功名就錦還鄉的弟子,隻是派人去問了一句話,如今你三十有餘,在城裏做了大,可若是那個十七歲在我書廬中終日苦讀的那個你此刻站在你麵前,他會覺得開心嗎?他願意見現在的你嗎?門口那位大原本著錦,後跟著數十個隨從,滿臉春風得意,可聽到老儒生的這句話,思尋良久卻是調馬回頭,神中滿是落寞。”
“我父親年輕時是個溫和有禮的人,可繼承王位之後卻整個人都變了。”
“我們活在世間,很難知道自己想要什麽,卻一定要清楚自己不想要什麽。比如東君,鎮西候世襲罔替的爵位他可以隨手拋棄,隻願做一個江湖浪客。有時候當你拋棄了你不想要的東西,很多事就會變得明朗起來。”
“莫前輩怎麽突然變了一個講人生大道理的老師,我倒有些不習慣了。”玥瑤喝了口茶,笑著搖了搖頭。百裏東君在那石碑之後一待已經是數月了,這些時日便在這水榭樓閣之中自己練功遊玩,莫很出現,玥瑤後來發現,莫每都坐在後山的一山崖之上觀海,不知道在思考些什麽,至於那個清風掌教則一次都沒有出現過。
莫也喝了口茶:“年紀大了,看到有緣的年輕人,便忍不住多幾句。”
“我這段時間遊覽仙山,常見莫先生坐山崖之上觀海,不知道先生在思考些什麽?”玥瑤忽然問道。
莫神不變:“我在想一件我此生唯一要做的事。”
“唯一要做的事?”玥瑤一愣。
“是啊。我與你們不同,我知道自己想要做的是什麽,而且此生,僅此一件。”莫站了起來,看著山頂,“我前幾日去見過東君,距離他下山怕是不遠了。”
“我也去過那裏,可在那石碑三步之外,我就再也不能前進一寸。想要遠遠地和他幾句話,可聲音也傳不過去。反而是老袁倒還能比我多走幾步。”玥瑤緩緩道。
“道之,非異人不能。就連我師父,也無法過那座石碑。”莫一振袖,“玥瑤姑娘繼續在這島上安心遊玩,待他下山,便是你們一起回到北離的時候了。”
“莫前輩。”看到莫準備離去,玥瑤又輕聲喚了一句。
“嗯?”莫向前走了兩步,背對著玥瑤,沒有回頭。
“前輩曾經過自己能觀想過去未來,那麽是否前輩已經看到了我的未來?是否我的未來,會做出什麽憾終的選擇,所以前輩在這裏苦心勸我。”玥瑤忽然問道。
莫站在那裏,風輕輕吹起他的白袍,並沒有回答。
玥瑤便繼續了下去:“前輩這樣的人,怎會突然與我那麽多的話,想必是前輩看到了什麽。看前輩的反應,玥瑤應該是沒有猜錯。”
莫終於轉過,一白袍在風中飛揚,他微微一笑,便給人覺清風拂麵:“玥瑤姑娘,雖我是道門出生,卻也不能就把我當一個算命的。我過我能觀想過去未來,可未來,不過是一個可能,在我知道未來的那一刻,未來就已經改變了。”
“未來就改變了?”玥瑤微微皺眉。
“是啊,任何事都可以改變。”莫點頭。
“除了生死。”玥瑤補充了一句。
“不。”莫一躍而起,往那山頂行去,“包括生死。”
石碑之外。
百裏東君從又一次地從冥想中醒來,他站了起來,抹了一把胡須上的汗水。
一連數月,昔日的翩翩公子,已經變了一個渾汗臭的胡須大漢,他站了起來,那一白也已經破破爛爛。
“還好沒讓玥瑤姑娘看到我現在的樣子。”百裏東君笑道,“若是玥瑤姑娘哪來了,老袁你一定要告訴我,我可得提前躲起來。”
“或許他就喜歡你此刻這般的樣子呢?”莫從石碑那頭緩緩走了出來。
百裏東君聞了聞自己的手臂:“莫前輩笑了,我如果上的味道可跟啟城裏的吃豆差不多了,若是這樣玥瑤姑娘都喜歡,那可真是個特別的子。”
“這一點我讚,的確是個特別的子。”莫點頭道。
“前輩,我覺得我進一個瓶頸了。這十裏沒有一點長進。”百裏東君正道。
“何解?”莫問道。
百裏東君手輕輕一揮,到真氣澎湃湧,雖然還是趕不上他前往外之前,卻也差不離了:“我的功心法已經走出了秋水訣的錮,卻又總覺得還差了一口氣,無法完全的隨心所。我想了許久,想到了原因。”
莫很認真地配合他:“哦?什麽原因。”
“我覺得我可能需要。”百裏東君忽然轉衝著前方縱一躍,“洗一個澡!”
順著那奔湧而下的海水直衝而下,往那深邃不可見底的深直直墜去。
百裏東君閉上了眼睛。
想到了自己反複做的那個夢。
夢到自己變了一條白龍,被那水流一次又一次地打下,而自己不願意就此沉淪,又一次次地向上遊去。
水霧的那邊,似乎有仙人在低聲嘲笑。
黑暗的深,似乎有不知名的怪在咆哮。
海水與火焰,在反複折磨著自己的意誌。
而自己唯一記得的就是。
絕不妥協!
“來,那就讓我化一條白龍!”百裏東君仰頭怒喝。
一個大浪打了下來,把他瞬間淹沒。
莫走到山崖邊,看著百裏東君的影消失不見,輕歎一聲:“玥瑤姑娘沒有錯,果然還是個孩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