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並未發生之事盡是虛妄,道友拿此時天地作爲自己的道果,未免有些太過自大。
而今天地間,固然是按道友給的劇本走到了今日,但所發生的一切,除卻這個劇本的框架之外,都是生靈在向前行走。
甚至,這天地、三界生靈有很多次機會,去走更能和諧共的方向,卻被道友修整到了這般地步。
這不是掌舵,也不是監護。
這是給天地以枷鎖,給生靈以囚籠,所要滿足的,不過是道友那份爭強之心,不過是道友心底的私慾。”
鴻鈞道:“生靈之力就如你老家古時的黃河之水,若無堤壩鞏固,早已氾濫災。”
李長壽道:“可黃河堤壩自下游平地而起,懸於地面上,黃河之水若再氾濫,後果不堪設想,與其給予堤壩,不如防護上游水土。”
鴻鈞又道:“黃河渾濁,本就是生靈活躍的後果,生靈的貪婪造就了那片赤黃的高地。
又如那條南邊的大河,生靈逐水而居、佔據河道附近沃土,洪水侵漫又如何能怪河流不義?”
李長壽話語一頓,言道:“可天道並非河堤,道友換了概念。
道友的天道護持的是天地,護持的是那條河本;
而河堤的存在,是爲了保護沿河百姓。
一場洪水是天災也是人禍,生靈掠奪自然、得了自然的報復,這也是生靈之道的均衡之理。
生靈與自然的關係本就難以一言以概括,這也是生靈應去尋找的答案。
態中找尋平衡,變化中探索路徑。
我並非覺得生靈所求便是對的,也不覺得生靈所做便是正確,試錯必然需要付出代價,但總好過一潭死水、靜等腐臭。
不對嗎?”
鴻鈞笑了笑,搖頭道:“你我果真道不同。”
“此時論道尚早。”
李長壽做了個請的手勢,與鴻鈞一同端起茶杯,各自抿了一口,潤了潤嗓子,言道:
“還是此前的問題,你我不如再博弈兩陣。”
“哦?”
道祖笑道:“哪兩陣?”
“第四陣,孫悟空大鬧天宮,”李長壽道,“就看他能否打凌霄殿。”
鴻鈞淡然道:“這無甚意義,你不過是想用這般形式,護住孫悟空命,莫讓貧道直接打殺了這枚已壞了的棋子。
道友,當真是中人。
不必有第四陣,貧道就與你看這場戲,看天庭局勢如何發展。
若貧道出手干預,便是貧道輸了這一陣,如何?”
李長壽角一撇,言道:“那我就佔這次便宜了。”
鴻鈞笑而不語,擡手點在面前的桌面上,其上起層層漣漪,現出了孫悟空昏睡的形。
竹屋中又安靜了下來,在等猴子睡醒。
就這般過了片刻,道祖緩聲道:
“你剛纔提到了浪,你覺得他是個什麼樣的人?”
“不好說,”李長壽道,“若是在上輩子遇到浪,我應該不會跟他有什麼集。”
鴻鈞笑道:“哦?是因羲和之事?”
“不是,”李長壽搖搖頭,“我上輩子的朋友中,也有私生活不檢點之人,但那是他們個人的私。
我雖然是個價值觀保守主義者,但並不會因此而斷絕往來。
道友,如果我推測不錯,浪上輩子有些不得志吧。”
“可以這麼說,”鴻鈞嘆道,“他當年對我說過前世之事,他總有些心意難平。”
李長壽道:“所以自殺了?”
“哦?”鴻鈞面思索,“自殺?貧道倒是不知此事。”
李長壽笑道:“我是說浪前輩執意回返洪荒,與道友決戰,最後被道友聯手天道震死之事,這不是等同於自殺嗎?”
鴻鈞笑了笑,嘆道:“他是我遇到過最棘手的敵人,最後他也是敗給了自己的一念之仁。”
“對道友而言,浪前輩比我老師太清還要棘手?”
“不錯,”鴻鈞道,“太清脾如何我一清二楚,但太清不知貧道。
貧道與浪互知底,這是貧道最忌憚之事。”
李長壽緩緩點頭,端起茶杯喝了口。
鴻鈞問:“爲何貧道總覺得,長庚你是在使詐?不如你說說有關浪的,貧道也好放心與你繼續下這盤棋,而不是將你直接抹殺。”
又到了悉的底牌驗證環節。
李長壽淡定地點點頭,輕聲道:“浪前輩當年之所以不想活了,其實是有三重理由,我一重重說給道友聽,如何?”
道祖搬了搬,盤坐得更舒服些,“講。”
李長壽道:“這個比較遠,需要從【洪荒居委會】說起……道友對這個名字應該不陌生吧。”
道祖含笑點頭,並沒有什麼驚疑。
李長壽看了眼孫悟空的狀況,不急不緩地緩緩道來:
“洪荒居委會,又名洪荒街道辦事,應該是浪前輩隨意取的名,惡搞的分居多。
我此時尚不能確定,這名是從何時開始用的,也無法完全確定其員有誰,這個稍後我自會說我的分析。
但可以確定的是,這個洪荒居委會,很久之前就開始決定洪荒天地的走向。
據浪前輩留下的年記,浪前輩與道友的分歧應該發生在上古中後期,人族與妖庭決戰之前,那時是你們矛盾發期。
這就是浪前輩當年自殺的第一重理由。
浪前輩與道友有了矛盾,且矛盾不可調和。”
鴻鈞笑道:“?”
李長壽沉一二,似是在斟酌言語。
鴻鈞繼續道:“這般推斷太過淺薄,任誰掌握了一點皮的訊息都能推出,不足以讓貧道驚訝。”
“很麻煩,”李長壽道,“若是這般,那我第一重原因和第二重原因一同說了吧。
這雖是兩重原因,但互爲因。
若我所猜不錯,道友當時提出了兩件事。
其一,以封神劫難和西遊小劫作爲洪荒天地的終劫,用這兩個劫難封鎖生靈私慾,將六聖化作天地基石,將洪荒天地打造一個整,無限度開發混沌海。
其二……
讓混沌海吞噬地球所在宇宙。”
鴻鈞瞳孔輕輕了下,面有些複雜,凝視著李長壽,冷然道:
“他不可能有機會對你說這些,你也不可能從任何途徑知道這些。
道友莫非是在詐貧道?”
李長壽笑道:
“永生是什麼?
我許久之前就在思考這個問題,永生其實就是無盡的壽命,洪荒中的永生並非修金仙,金仙不過是寄生於天地間的長生蟲罷了。
洪荒的永生,就是超。
獲得了永生之後的生靈,就會無盡的能量。
但道友你忽略了一點,也是我此前總是說,道友你設計的這套系百出的一點。”
“哦?願聞其詳。”
“混沌海的變化。”
李長壽隨手拂過,旁出現了一團灰霧,這灰霧看似只有掌大小,卻又有無邊無際之奧義。
李長壽緩聲道:
“盤古神開天闢地,混沌海已不再是當初無序的混沌海,哪怕這天地只是在混沌海一小片區域。
混沌海開始朝著有序演化,但這演化卻不斷被混沌海自的屬所打破。
道友應早已知曉何爲熱力學第二定律,萬總是從有序向無序進發,即熵增。
開天闢地是一個逆熵的過程,盤古神劃下的斧痕,就是爲生靈劃下的負熵音符。
簡單來說,是盤古神通過獵殺混沌神魔,積累了足夠的能量,將這些能量在無序的混沌海開闢出了有序的洪荒。
自那之後,無序就在侵蝕有序,天地邊緣總會慢慢變得無序化。
除非有新的能量來源。
遠古、上古前半葉,玄都城大興,天地間的生靈在混沌海中探索、想辦法將混沌氣息化作靈氣,其實那就是生命的本能。
對抗熵增定律。
但站在衆生之外,在大道之外理解這些的道友、浪前輩,卻知洪荒天地和混沌海之間,只有兩個結果。
要麼洪荒生靈對抗熵增功,將混沌海化作洪荒天地源源不斷的靈力來源;
要麼就是自有序恢復無序,洪荒天地歸於混沌。
如今這洪荒天地被天道壁壘包裹,已做好了吞噬混沌海的準備,道友的第一構想已基本完。
但道友不只是計劃了此事,與此同時還在擔憂混沌海今後是否會被利用殆盡,而洪荒天地又會走到另一個終點。
寂滅。
所以道友很有遠見地想到了浪前輩的家鄉,與混沌海所在有形之界平行的天地。
地球所在宇宙。”
鴻鈞緩緩一嘆,擡手拂袖,周遭出現了兩道模糊的幻影,但他們的話語卻傳到了李長壽耳中。
那疑似浪前輩的影大聲呵斥:
“我不同意!鴻鈞你個混蛋!那是老子家鄉!你別說是吞地球,你就是來一點質,那個宇宙都會承不住其他平行宇宙的之力從而提前寂滅!
我不可能去做這事!
你跟我走,跟我去混沌海!
離開洪荒天地!
老子不能讓你禍害了盤古老哥留下的洪荒!”
隨後便是鴻鈞道人的嘆息聲。
鴻鈞道祖再次拂袖,這幻影頓時消失不見。
微風拂過,竹林沙沙作響,鴻鈞道祖的形彷彿佝僂了些。
李長壽點點頭,言道:“與我猜測倒是不差,道友與浪前輩也就是在這時正式鬧翻的吧。”
鴻鈞笑道:“你如何會猜測這些?”
“其實很簡單,我在想浪前輩爲何在與道友決戰之前,爲何非要去混沌海一趟?
排除所有可證僞的可能,剩下的推測再荒謬,那也是真相。”
李長壽緩聲道:
“混沌海中定然有一玄妙的隙,是位面與位面之門,是浪前輩來洪荒的路徑。
浪前輩當年去混沌海,就是爲了遮掩這個門戶,將這門戶藏起來。
同樣,這也是道友發現了我這個浪前輩的同鄉後,爲何會百般偏、大開方便之門的主要原因。
道友將我培養遁去的一,最主要的目的不是讓天地穩固,也不是讓天道進化。
而是想讓我放逐在混沌海中,破譯開浪前輩可能會留下的線索,讓我去完浪前輩未完之事。
找到位面隙,降臨地球所在宇宙,吞噬那個宇宙的能量!
藉助這部分能量,可以給未來將要寂滅的洪荒天地大幅續命,在洪荒的終點,繼續對抗熵增。
當然,我這顆棋子,道祖有數層功用。”
鴻鈞道祖一陣默然,凝視著李長壽那清澈的雙眼,一時間竟不知該如何言說。
李長壽笑了笑,端起茶杯喝了口,言道:
“我這個人謹小慎微,從不覺得有無緣無故的好,也不覺得道友真的會如此喜我這般生靈。
道友你最大的破綻,就是將鯤鵬號留給了我。
如果說道友對付不了鯤鵬,這完全不合理。
道友去過鯤鵬號,知曉鯤鵬號的一切,道友將鯤鵬號看做是洪荒未來的希,所缺的只是個領航員。
道友也翻弄過那裡面留下的幾本典籍,取走了最爲重要的兩部。
還有那主控室的石碑,也是道友留下的吧。”
鴻鈞道祖出許困的表,問道:“你既已知這些,爲何不將此事公佈於衆?”
“這沒法公佈於衆,這是道友爲了洪荒天地考量,洪荒生靈應該站在道友這一邊。”
李長壽有些無奈地搖搖頭,緩聲道:“其實,道友錯了。”
“哦?”
鴻鈞笑道:“哪裡錯了?”
“認知錯了,”李長壽低聲道,“混沌海有形之界,與地球所在世界並不是什麼平行宇宙,也不存在平行宇宙之間的。
道友你浪前輩影響太深了,而浪前輩的認知,其實都是我老家一些科學想象的產。”
鴻鈞道:“道友高見?”
“與,正與反。”
李長壽嘆道:
“道生一,一爲存在之意;
一生二,二爲對立。
虛空本虛無,虛無中出現正反粒子,偶然形下,正反粒子引發兩個截然不同的汐,有形之界於汐間誕生。
這兩個有形之界就是一正一反,是虛空中誕生的麗波痕。”
道祖面有些森,冷然道:“證據。”
李長壽道:“兩個有形之界的之屬不過是定義和稱呼上的不同,本質就是這般,我老家的質和能量不可能存在於這個有形之界。
強行拿過來了,也只是會引發湮滅。”
“你與浪的穿越,又如何解釋?”
“與虛空同層次存在的便是真靈,”李長壽道,“甚至我懷疑,虛空汐就是真靈大量自解引起的。”
鴻鈞一陣默然,低頭看著面前的茶杯,以及茶杯中得倒影。
“這不過是你的猜想,”鴻鈞道,“貧道必須親眼見證到答案。
無論如何,貧道所作所爲,一切都是爲了這洪荒天地能久遠存在罷了。”
李長壽卻冷笑了聲,緩緩搖頭。
“道友莫要自欺了,真要是爲了天地好,你就不會促使龍打碎洪荒。
真要是爲了天地好,你就會提前制止羅睺,而不是在最後當救世主,激發天道!
讓盤古神留下的天道防系出破綻,自己趁虛而,反過來掌控天道!”
李長壽淡然道:“你不過是想證明,自己比本尊更強,自己比本尊更適合存在,從而理直氣壯抹殺本尊罷了。
對嗎?前輩?
準確點說,浪前輩的心魔、浪前輩的道***前輩的善,浪前輩在混沌海中浮浮沉沉時誕生的虛假人格。
道祖,鴻鈞。
混沌海中除卻浪前輩外,唯一的單真靈生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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