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是念善早就猜到了霍治臻要說的話, 被他這樣看著，心還是猛地跳了一下, 又緩緩的沉了下去。

在九歲被小姑姑帶回侯府時，就曾見過霍治臻的。自小他就生得相貌好、雖是習武卻格溫潤, 待人。

有匪君子，如切如磋, 如琢如磨。

他是一眾姐妹都仰喜歡的對象, 靖安侯府還遠不如此時煊赫, 能嫁給他簡直是不敢想的高攀。

直到小姑姑封后, 恩寵不斷，英國公夫人才來說起結親的事來。

雖沒特意說選哪位姑娘, 可江念儀是侯府長房嫡, 份跟霍治臻最為相配。

“霍世子慎言。”念善不見半分喜，反而更冷淡了些。“婚姻是父母之命，我并未從長輩口中得知此事。霍世子此言, 是有意挑撥我們姐妹關系麼”

霍治臻沒想到念善態度竟如此強。

“五姑娘, 我無意冒犯。從當年兩府結親，我從沒說過要娶江念儀, 我想娶的人一直都是你。”見臉不好, 霍治臻也沒失了耐心，反而細細的解釋。“你放心，上次四姑娘來找我時，我已經跟說清楚了，我對并無男之意。”

因當年他怕直接向母親提出娶江念善, 一個庶出三房的姑娘，怕母親覺得配不上國公府，這才只跟母親說結親，卻沒說定那位姑娘。

江念儀去找過他

這倒像是自己四姐會做出來的事，畢竟祖母都在娘親面前放出風聲，四姐自然也知道了。家中長輩都沒意見，江念儀得不到支持，最后的法子也只能是親自向霍治臻爭取。

“四姐去找過霍世子”念善彎了彎角，眼中卻并無半分笑意。“那四姐應該也告知了不我的況。”

江念儀會怎樣形容自己，沒聽過也能猜的差不離。

無非是出低微，貪慕虛榮進了侯府，只知道討好皇后，心機深沉云云。

“五姑娘放心，四姑娘的詆毀之言我自能分辨。”霍治臻知擔心什麼，連忙解釋。

誰知還沒等他說完，江念善打斷了他“霍世子，我四姐所言非虛，我就是這樣的人。”

話音未落，霍治臻愣了片刻。

“五姑娘，你品如何我是清楚的，何必詆毀自己”他起初是以為念善住在侯府還要顧及江念儀，忙解釋道“我不會跟別人四姑娘說的話，那次的事我只當沒發生過。”

念善不為所，波瀾不驚道“我偶然得知父親竟是京中侯府的三爺，不愿在鄉下苦，就求著娘親帶我和妹妹回來，卻是貪慕虛榮；到京中侯府無門，輾轉找到皇后娘娘面前，賴上帶我進府，說我心機深沉也沒錯。”

霍治臻滿臉愕然。

“五姑娘，你們孤兒寡母生活不易，自然是要尋得家族庇護，找到皇后娘娘面前也是不得已之舉。”霍治臻回過神來，今日的念善太不對勁兒了，往日里溫又善解人意的，從未這樣咄咄人過。

旋即想到念善份，不由又有些心疼。

他看向自己的目中沒有半分嫌棄，反而滿是疼惜。念善有些不敢跟那雙眼睛對視，移開了目。

不能再有半分妄念，會害了所有人。

“霍世子，我是不可能嫁你的。”念善冷冷的道“霍世子，凡事點到為止極好，再說便傷人了。”

“善善，這是為什麼”霍治臻急了，出了心里深埋的稱呼。“我娘已經請過皇后娘娘示下了，皇后娘娘并不反對”

念善心中刺痛，那雙漂亮的桃花眼中卻著嘲諷之意。

“英國公夫人為何答應你，只怕也是因為我在小姑姑面前得寵。”念善覺自己像是被撕裂兩半，聽見那個理智的自己冷靜的道“英國公府因軍功起家，而至今已經兩代沒有立過戰功，已經不復最初榮耀。”

“當年皇后榮寵不衰，在皇上面前亦是說得上話，你敢說英國公夫人答應你，沒有想利用我幫襯英國公府的意思麼”

霍治臻被堵得說不出話來。

他知道，善善說的沒錯。可他更知道，他是一片真心喜歡善善，并不為了能帶給國公府恩寵

“善善，國公府的榮耀自然是由我來掙。”霍治臻艱難的開口道“你放心，我絕沒有這個意思。”

“罷了，我好不容易從貧苦的日子里，定不會再另一個火坑。”念善轉過，不去看他。“霍世子好自為之，以后不要再做這樣的荒唐事。”

“善善”霍治臻不想放棄，雖然他承認念善說得有道理。“我會證明給你看，我”

念善沒說話，只留給霍治臻一個譏誚的笑，就腳步不停的往回走。

霍治臻被這笑容刺痛，竟沒能有勇氣再住。

是他不夠強，才不能讓善善安心。

自古以來唯有軍功最重，也是最快的捷徑，英國公府便是這麼起來的。

如今皇上對邊關的布防，他約看出了幾分用兵的意思。

這對他來說也是個很好的機會。

霍治臻握了拳，下定了決心。

“姐，怎麼樣”念容期待的看著自己姐姐，只要姐姐點頭，請皇后娘娘全就好了。

殊不知念善看向時，竟是滿面怒容。

“念容，你不是小孩子了。”念善疼妹妹，從未有過這樣嚴厲的時候。“把外男帶進落云軒，這是世家姑娘能做出來的事嗎”

念容嚇了一跳，有些委屈的啜喏道“姐，我，我不是故意的”

“我知道你是好意，我也知道單憑你自己做不這件事，可你想過后果嗎”念善自覺頭疼極了，兩側的太突突跳得厲害。“別人說了什麼你就照做了，若真出了事，你也不了干系，名譽損的也是你”

念容就是被護得太好了，子又向，若不在府中，這樣天真是會出大事的

“姐姐，你別生氣”念容見念善臉發白，嚇了一跳。“姐，你是哪里不舒服嗎”

念善從見了霍治臻起，心里就堵得發悶，又跟江念容發了一通脾氣，覺胃里又開始翻涌。

“往后謹言慎行，不得做任何離格的事，哪怕是娘親讓你做的也不行”念善用手撐著桌子，從牙里出幾個字。“否則往后我不準你再出門”

念容早就害怕了，哭著百般保證。

因真的難，且有心給念容些教訓，便徑直出去了。

映月正候在院門外，見出來的念善臉不好，念容又是流著淚追在后面，就是七姑娘惹生氣了。

“走罷。”念善勉強道。

胃里不舒服的覺越來越強烈，念善忍住想要吐的沖，強撐著回到了院中。

才進來，還沒來及進門，念善扶著院中的樹吐得昏天黑地，連早膳帶補湯吐的一干二凈。

“五姑娘，您別氣。”映月替拍著背，又端了溫水讓漱口，最后遞上帕子。“都說母子連心，您了氣小主子也會知道的。”

念善低頭看著還未顯懷的小腹，苦笑一聲。

若不是這連番的害喜癥狀，還真的沒覺自己肚里有了個小生命。

李嬤嬤見狀，另外又送上了梅子。

念善吃了一顆，覺稍稍平復了些。

“我累了，想回去歇一會兒。”念善扶著映月的手，回到了臥房中。

映月知心不好，只候在外間。

念善躺在床上，閉上了眼睛，淚珠卻從眼角滾落。

不想哭，只是在流淚而已。

不后悔，只是有點難過，僅此而已。

福寧殿。

念善所想的不錯，宋驍沒有放松對靖安侯府的監視。

不過以為只是有事才會稟報，沒想的是每日都會有人把當日的況如何匯報到宋驍面前。

宋驍雖是放回去，卻并不信。

每當這時，衛吉勝看宋驍的臉，就能猜到江五姑娘這一日有沒有做什麼惹惱皇上的事。

說來也奇怪，遠在侯府且最是順乖巧的五姑娘，比后宮的娘娘們都更能牽皇上的緒。縱然是令皇上頭疼惱怒的時候更多，可比起被皇上忘在后宮的娘娘們，也算是特別了。

“讓李域過來。”宋驍這次看完沒什麼表，讓衛吉勝傳李太醫。

正巧李太醫才從儀宮出來，就立刻往福寧殿趕。

宋驍先問了皇后的病。

“皇上，皇后娘娘的病有了起，神也好了不。”李太醫自己小心翼翼回道。

宋驍要賞他們，李太醫卻有點不敢接。他覺得奇怪，他們還是用最保守的方子，皇后娘娘的病卻是有了轉機，他跟其他太醫商量過，始終都沒什麼頭緒。

這話在邊猶豫了好半天，他還是沒開口。

“明日你去一趟靖安侯府。”宋驍面無表的道“給江五姑娘診脈。”

才知道帳中的人竟是江念善時，李太醫滿心震驚。很快他又覺得后怕，自己知道這樣了不得的

李太醫忙應了一聲。

宋驍讓他離開后，自己拿了書卻是沒心思去翻。

“皇上，妃娘娘過來了。”不知過了多久，衛吉勝忽然來通稟。

就算不給張貴妃和慧妃面子，宋驍還是會見妃的，他點了點頭，讓妃進來。

“妾見過皇上。”妃上前行禮。

宋驍縱然心煩，見了妃到底臉上見了些笑模樣。

“起來罷。”宋驍抬了抬手，緩聲道“又是從儀宮回來這些日子你辛苦了。”

妃是他跟皇后都信任的人，比起張貴妃和慧妃的野心，妃更能心無旁騖的照顧皇后。

“妾見皇后娘娘喝過藥，睡下后就出來了。”妃笑笑“您和娘娘對妾恩重如山，做這些微末小事，是妾應該的。”

宋驍看著，神欣又帶著愧疚。“若你在宮中過得不快樂，隨時都可以跟朕說，朕安排人送你出宮。”

“多謝皇上。”妃眼中閃著盈盈的，微微嘆道“眼下娘娘子不好，妾著實放心不下。等到娘娘安康，妾自會向您提起。”

俏皮的眨了眨眼，笑道“到時候您可不要嫌麻煩反悔呀。”

縱然已經二十多歲，舉止間還有種小姑娘的俏。

宋驍著，恍惚想起了還是皇子時，跟哥哥謝瑄和陶天朗一起讀書練武的時候。那時扮男裝溜出來跟他們出府玩，子比現在不知要活潑多。

那時謝瑄無奈的慨自己妹妹名字的“”字算是起錯了，陶天朗卻覺得自己心上人沒有一不好。

如今陶天朗和謝瑄馬革裹尸，只剩下謝。

“自然。”宋驍掩去眸中的一抹傷痛，微微笑道。

妃并沒有多打擾宋驍，只說了些江皇后的況，又請宋驍保重后，就回了慶福宮。

“娘娘，您為何不請皇上來慶福宮坐坐”等出來，空青忍不住道“方才皇上可是親自把您送出來了”

慧妃和張貴妃接連吃癟，自家娘娘能得皇上和皇后喜歡，空有優勢卻并不利用。

落葵聞言覺得多，忙瞪了一眼。

“皇上政務繁忙，又憂心娘娘，本宮不能給皇上再添麻煩。”妃待下人向來有寬和的名，耐心的對空青道“本宮有本宮的本分，以后這樣的話不可再說了。”

自家主子就是太低調謹慎了

空青不敢說出來，只得乖乖的低了頭。

妃帶著落葵走在前面，空青小聲對煙樨道“這是多好的機會呀，娘娘能請來皇上別人不能，這不是懷上皇子的好機會麼”

煙樨來得久些，忙給使了眼。

自家娘娘子不好，正是娘娘的不足為外人道的為難。

兩人的聲音約約從后傳來，妃制止了落葵想要訓斥兩人的舉。

神淡然自若的笑笑，氣質溫婉。

“”這個字，正好相配。

儀宮。

妃走后，江皇后就睜開了眼，并未有毫睡意。

“娘娘，您昨夜就沒睡好，也該趁這會兒養養神。”蘭心見江皇后要起，忙勸道“這兩日好容易病見好些了，您別再累著。”

江皇后笑著搖搖頭，道“本宮神很好，你不必擔心。”

說著，就吩咐人把務司的掌事姑姑們都來，要過問病中這段時間的宮務。

蘭心滿腹疑，這些事務都是張貴妃和慧妃在代管，此時不經過們就直接過問，豈不是對們不信任

“若們心無私，自然不怕本宮查。”江皇后神淡淡的道“若是真的包藏私心，本宮也不會讓們渾水魚。”

蘭心和蘭蕙頓時明白了皇后的意思。

兩人趁著代管宮務之際，借機擴大了自己的勢力。賣些人都是常有的事，不那麼合乎規矩的定然也有。

“如果有朝一日，本宮能收回還好，若是收不回來”江皇后微微一笑，眉目間竟有種超生死的淡然。

“娘娘，有皇上撐腰，們就算權也沒辦法。”蘭蕙心直口快的勸道。

然而蘭心想的多了些。

皇后娘娘收不回權力只有一種可能就是不在了

想到這兒，蘭心覺得心底一涼。

“這宮中不能讓們兩個遮天。”江皇后讓蘭蕙服侍更，輕聲道“要百花齊放才好。”

所以娘娘提了選秀，所以娘娘要查張貴妃和慧妃蘭心福至心靈的想到一種可能，心猛地沉了下去。

終于明白為何這些日子皇后娘娘如此著急行事。

江皇后著手中的香囊，漸漸浮現出溫之。

這是最后能做的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