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驍如幽潭般波瀾不驚的墨眸子里終于起了波瀾,他也說不清是氣還是怒，亦或是傷心失。

他一步步走近到念善面前，念善意識到一種危險的氣息,低垂著眉眼。

忽然覺宋驍住了的下,將的臉抬了起來，不得不得仰視宋驍。

“嘉貴妃覺得看朕小心翼翼的圍著你轉，一定覺得很有趣罷”宋驍低沉沙啞的嗓音響起,他抑著自己緒,目死死的盯著念善。“把朕玩弄于掌之中的滋味,如何”

念善被迫回他，卻并沒有到影響。淡然自若道“皇上，妾記起與記不起，又有何區別”

有何區別

兩人在這些年中一步步走近，也肯敞開心扉，在自己面前撒,偶爾發脾氣耍賴，他都愿意縱容。

每次來瑤華宮或是念善去福寧殿時，那種寧靜溫馨的氣氛,是他最喜歡的。他有種與念善是尋常夫妻的覺，兩人已經有了兩個可的孩子,夫復何求

這些在念善看來,都是不值得一提嗎

“梧桐苑的那個雨夜，妾還是忘了的好。”念善微微勾了勾角,語調平靜又殘忍。

平靜是的態度,殘忍是對自己的殘忍。

兩人擁有一切的前提,越不過去的是那個雨夜。

想先記起的是梧桐苑的那一夜,那夜自己的掙扎和絕,的哭著求饒，直到聲音嘶啞。

忘不了自己跪在地上苦苦哀求，求宋驍別說出來。

“在昭明二年時，皇上是討厭妾的罷”念善反客為主，聲調輕快的道“皇上不喜妾小小年紀就玩弄心機，還摻和到王府后院的家事中。”

“可您一定也不知道，妾并不在乎您喜歡不喜歡。”那雙瀲滟嫵的桃花眸中，罕見的閃過一抹譏誚。“妾所努力的，不過是小姑姑地位穩固，妾能依靠小姑姑過得很好。”

自小就不肯認命，所以求娘親變賣家產進京，又用了不彩的手段讓小姑姑帶回侯府，到后來肯破釜沉舟去定王府，幫著小姑姑站穩。

那時以為命運是掌握在自自己手中的，想嫁個家清白簡單、真心待的人。

或許宋驍會誤會還喜歡著霍治臻，當初那個如同九天皎月的人，知道不是自己能肖想的。不愿同江念儀爭，只要能安穩的度過這一生，就滿足了。

偏生命運不肯放過。

宋驍沒想到念善會把傷疤撕開得這樣徹底，他以為那道傷疤已經漸漸結痂，能愈合

“那個雨夜，妾不怨恨，不能也不敢。”念善直直的向宋驍，眸中閃著細碎的水。“可只因為您是皇上，妾就沒有半分選擇的余地麼”

已經說甘愿去白云觀修行，青燈古佛度過一生，他都不肯。

“善善”宋驍不知不覺間松了手，他抬手抱住念善的肩，卻見念善扶著腰，輕輕躲開。

宋驍追悔莫及。

“皇上，妾知道如今再說這些，簡直是可笑至極的矯。”念善垂眸輕笑，上自己高高隆起的肚子，自嘲的道“下個月妾就要生了，妾希能給您添一對龍胎。”

的笑容令他不安，宋驍抓住了念善的手，有些無措的道“善善，朕沒有責怪你的意思。”

“妾自愿宮的，妾不想讓熠兒為沒有母妃的孩子，縱然有您的疼庇護，妾既是將他帶到這個世上，就要對他負責。”念善沒有掙開他的手，可也沒有肯放松，依靠在他懷中。

“事到如今，一切都是妾自己的決定，妾不后悔。”念善的指尖冰涼，宋驍握了的手。

“善善，朕不會讓你后悔的”宋驍心如刀絞，他曾經以為念善肯在他面前有緒，是已經漸漸敞開心扉殊不知最深的痛，一直都藏在心中。

念善眸瀲滟，泛著一層淺淺的水。

以為自己能平靜的說出這一切，可在宋驍面前，還是沒能撐到底。

“善善，朕會用一生去彌補”宋驍最怕面上無悲無喜宛若對一切都毫無眷的神，像是要隨時離開，他不會放手“善善，從今余生，朕只要你一個人。”

念善的目落在宋驍的臉上。

那張冷峻的英俊面龐，此時罕見的添了焦急和無措，他捧著一顆真心到了面前。

念善愿意相信，他在這一刻的承諾確實是真心。

淡淡的笑了。

“皇上愿意給，妾就必須要激涕零的接，對罷”念善歪著頭，作間有幾分的俏皮。“皇上有沒有問過，妾究竟想不想要”

只要肯收下。

“善善，除了你不離開宮中，朕什麼都答應你。”宋驍艱難的道。

能讓天子如此低聲下氣，念善知道自己該滿足。

“皇上，您想到哪兒去了，妾還能到哪里去，除非您廢黜妾”念善話音未落，宋驍便抬手捂住了的。

僅此而已，肯留下的理由僅此而已。

“皇上放心，這次不用您下旨，妾也會好好的生下肚子里的孩子。”念善從容自若的著他。

宋驍驀地想起在行宮他發現念善竟然束腹，他怒不可遏的命令念善。

念善除了順從的接，什麼多余的念頭都沒有。

花了四年討他喜歡，終于他喜歡上了，他上了。

“善善，這次換朕來討你喜歡好不好”宋驍不肯松開念善的手，明明早就過了而立之年，此時他卻宛如一個頭小子一樣，執拗的非得得到的回應不可。

“善善，給朕一次機會。”

他知道自己能一生占有善善，可他貪心，想要善善的心

念善嫣然笑道“好啊。”

答應的那樣快，仿佛應了一句空口承諾。

善善還是不信他。

宋驍心中閃過一頹然，可他很快告訴自己打起神，只要善善還在自己邊，他總有機會的。

他活到三十多歲才遇上了自己愿意真心以待的人，他不介意用一生去等。

瑤華宮。

宮人們很快發現，皇上和嘉貴妃之前的覺似乎跟之前不一樣了。

無論多晚，哪怕是嘉貴妃已經帶著大皇子和大公主睡下，哪怕是皇上自己睡在偏殿的榻上，他也會來瑤華宮。

眼看又到了要選秀的時候，原本應該由嘉貴妃主持，即將生產，這事則該由英妃和敬妃暫代辦，等到念善出了月子，正式大選。

偏生宋驍說欽天監觀天象，說今年不宜大選，恐沖撞紫微帝星。

這日宋驍回了瑤華宮，宮人習慣的沒有通傳。

他照例問起念善這一日的況，只聽映月道“娘娘沒什麼胃口用膳，午膳便沒用多。”

宋驍聽說念善正陪著熠兒和玥玥玩，自己先沒進去，轉去了小廚房。

他并非十指不沾春水的人，在邊關時他也曾跟戰士們一起架起鐵鍋，把尋來能吃的食扔進去煮，能撒些鹽進去已是難得的味。

“有什麼能開胃的菜，簡單易做的”宋驍擺了擺手，讓他們都起來。

莫非皇上是想親自下廚聽這意思是要給嘉貴妃做菜

大家忙集思廣益，絞盡腦的給皇上出主意。

這些日子為著嘉貴妃沒胃口，他們已經想破腦袋變著法的做膳食，雖是嘉貴妃從不為難他們，可嘉貴妃吃不下東西仍是他們沒有盡責。

末了還是有人給宋驍想了一道酸甜的湯，說是能開胃。之后再素炒兩道清淡的小菜，嘉貴妃就有胃口吃了。

宋驍點點頭，挽起袖子開始有模有樣的學了起來。

做飯不難，可宮中的膳食講究致，加上各種鍋子宋驍用不好，做了一道甜湯他已經被燙了兩次。

廚和幫廚的廚娘們心驚膽戰的看著皇上面不改的繼續刀切菜，竟還切得有模有樣。原本做好了準備幫皇上改刀的廚們，頓時沒了用武之地。

等一切都做好后，宋驍并沒有急著過去，而是讓人把菜先給送了過去。

他又在偏殿等了一刻鐘，才裝作若無其事的模樣，走了進去。

“父皇”熠兒和玥玥才被娘帶著洗完手回來，看著自己父皇來，噠噠的跑了過去。

宋驍笑著將兄妹二人抱起來，溫聲道“今日乖不乖”

宋驍好笑的看著兒，挑眉道“你陪母妃，還是母妃陪你”

熠兒則是說了自己念了什麼書，寫了什麼字，掙扎著要下地，要去給宋驍拿。

宋驍放下了他，先抱著兒進了殿中。

念善聽到聲音，撐著小幾起，由意溪扶著迎了上去。

宋驍既不敢讓勞累，又不敢讓不，就怕生產時出問題。

他這會兒已經不關心什麼吉兆不吉兆，無論是龍胎或是雙生子、雙生都好，只要善善跟孩子們能平安，就是他最大的期盼。

“今日怎麼樣，他們可還鬧你”宋驍忙讓坐下，關切的問。

念善搖搖頭，回道“還好，李太醫給妾看過，說是一切正常。”

宋驍仔細的看了看的臉，看起來尚可，這才稍稍放下心來。

這時熠兒也拿過了自己的功課，讓宋驍看。

“進益了不。”對于自己寄予厚的兒子，宋驍從不吝嗇自己的夸獎。

玥玥看不懂，也要湊過去看。學著宋驍的模樣點點頭，做出老氣橫秋的姿態指點道“不錯、不錯。”

這可的模樣將大人們都逗笑了。

念善也莞爾道“玥玥看得懂嗎，竟也跟著評論起哥哥的字來。”

玥玥害的鉆進宋驍懷中。

宋驍趁機裝作不經意的問道“今日的菜如何，可還合口味”

念善懷著孕時對氣味極為敏，其實從宋驍進門時，就猜到今日的晚膳是誰做的。

甜湯倒還罷了，還沒餡。無論宋驍刀工如何沒怯，跟廚之間還是有差距的，念善正還嘀咕著今日的菜為何看起來有些個頭大小不一，原是他做的。

“您是說晚膳麼”念善縱然自認為不會被這些小恩小惠打，可宋驍肯放下段，為做這些小事，心中還是無法不容。

當初肯在宋驍面前說出實，本就是一種有底氣的發泄。

“不喜歡也無妨。”宋驍笑笑，坦然的道“改日朕再讓他們換別的菜”

他的話音未落，只聽念善道“覺得很喜歡。”

宋驍有些驚喜的看向。

“正是呢，娘娘晚膳喝了一碗湯，就著菜，用了大半碗粥。”映雪在一旁道。

一切總歸是個好的開始

念善發是在傍晚時。

已經兩次生產經驗，念善對于生產前必不可的流程已經了若指掌。

故此前幾日肚子開始作痛時，并沒有太擔心，每日照常散步。李太醫更是每日兩次來請脈，接生嬤嬤和娘都已經在瑤華宮里候著，嘉貴妃隨時都會生產。

雙胎比先前兩次生產更艱難，念善怕嚇到熠兒和玥玥，提前幾日就哄他們，說是準許他們去敬妃的景瑞宮玩一日。

為了能哄住兩個孩子，敬妃絞盡腦想了許多法子，務司也送來了許多新玩。

和嬪表示自己能來幫忙照看熠兒和玥玥，敬妃問過念善后，念善欣然答應了。

一切都做好了準備，念善等著兩個小生命的降生。

宋驍表現得比念善還張，這幾日他幾乎睡不著，念善有些靜他都會醒來。

最近才到酉時，宋驍就會回瑤華宮。

這日宋驍才進來，便見念善著肚子皺著眉，旁邊的宮人也是滿臉的關切，他忙快步走了過去。

“皇上，妾好像要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