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宋驍再次見到念善時,是在初夏時周無逸和江萱長子的滿月宴上。

十三歲的念善，那張本就漂亮的小臉兒愈發了不得。

在滿月宴上，他聽見有人開始打聽起江萱邊的小人兒,聽說是靖安侯府的姑娘,似是有不人了心思。不過當細問之下，念善只是庶出三房的兒,有意的人便去了一半。

宋驍不由皺了皺眉。

不過是些二流世家的公子哥兒，竟也能對念善挑挑揀揀。

“王爺，您可要——”陶天朗在脖子上比劃了以下,做個抹脖子的作。“他們說了小人兒的壞話。”

宋驍清凌凌一眼過去，陶天朗識趣的閉了。

“不過小人兒真是有些可惜了,模樣子都好,還有有義的。”陶天朗難得正道：“只因出差些，往后在說親時是要吃虧的。”

“王爺,不若我去跟周世子說一聲,左右五姑娘才十三歲，不著急說親。”他看著宋驍的臉,猜測著道：“一二年過去,等到那時……”

今上越來越差，卻遲遲還未立東宮。

原本最被看好的太子人選端王，也因最近辦了兩件讓今上不喜的事，一時失了寵。

而定王卻因接連幾次大捷被召回京中，大家都傳言,今上似有要重用定王的意思，這太子人選花落誰家還不一定。

明面上忠勇侯府是端王一派的人，定王今日來道賀，本就是一種挑釁。

陶天朗作為早就打上定王一派烙印的人,自然一力支持定王登基。

等到定王登上皇位，替一個小姑娘撐腰還不是信手拈來？

這樣想著，陶天朗口而出道：“您就能——”

還不等他說出替“撐腰”，宋驍便打斷了他。“本王對小姑娘沒有興趣。”

陶天朗有點委屈，他也沒想說王爺對人小姑娘有興趣啊——

“你轉告周無逸，在親事上切不可委屈了。”宋驍移開了目，淡淡的道：“等出嫁時，本王也會送上一份嫁妝，再為求來賜婚。”

陶天朗本想揶揄一句“不若王爺您以相許”，見自家王爺沒有半點開玩笑的意思，忙正答應下來。

自從說完后，宋驍的臉便有些冷。

別人倒還不覺得，陶天朗是能覺出宋驍的緒變化，王爺不高興了。

可說了替賜婚的明明是他自己，陶天朗暗暗腹誹。

念善一直忙著幫小姑姑照看孩子，接待各家眷，忙的團團轉。

等帶丫鬟去花園里取小姑姑要送人的蘭花時，才發現不遠的回廊上，站著定王。

雖是近三年未見，定王還是從前的模樣，穿了一玄的親王常服。只是原先的銳意已化作端肅威儀，讓他更加深不可測。

看來普安寺的平安符果然是極靈驗的。

念善遠遠的福了福，角出淺淺的笑容來。

宋驍抿的角不在繃，他微微頷首示意。

這是在忠勇侯府，念善不愿惹麻煩，很快便帶著人離開。

他忽然有點慶幸陶天朗這會兒不在。

***

嘉應十九年，端王應構陷定王勾結外敵、叛逃后被捉回，貶為庶人，流放嶺南。

嘉應二十年，天子崩。

同年，皇七子定王宋驍，遵先帝旨，登基為帝，改年號為昭明。

昭明元年。

靖安侯府。

“小姑姑真是可惜，否則如今就是中宮皇后了。”江念儀私下跟自己娘親抱怨道。

雖說忠勇侯府先前被算作端王一派，然而新帝竟對他們格外優容，還破格讓周無逸升了近衛營副統領。

靖安侯府這一輩中沒有出息的男丁，在們的祖父過世后，爹爹江行遠繼承了侯府，可侯府的在京中的地位卻是更不如從前。

縱然小姑姑是忠勇侯府的世子夫人，還生下了嫡長孫，可靖安侯府不爭氣，勢利如英國公夫人也瞧不上。

江念儀喜歡霍治臻，一直都想嫁給他。羅氏自然也愿意，可奈何對于們來說，英國公府是高攀了。

“罷了，你小姑父得皇上看重，終究是個好消息。”羅氏安兒道：“你是靖安侯的嫡，親事也差不到哪里去。”

得不到的才是最想要的。

江念儀還是央著自己娘親，道：“娘親，當初英國公夫人替小姑姑和小姑父做冰人，能不能讓小姑姑去幫忙說說？”

羅氏嘆了口氣。

“娘親，我聽說，小姑姑如今正持著替江念善說親，我可還比大一歲！”江念儀不滿的道：“江念善又不是小姑姑的嫡親侄，這樣大包大攬，莫非是覺得咱們侯府委屈江念善了不？”

自從念善十三歲起，江萱就替念善張羅親事。

“不過是外頭來的野種，只因會討小姑姑歡心，反而比我這正經嫡出的還得小姑姑看重。”江念儀撇了撇道：“娘，您可得管管了，否則您名聲也累！”

“不許野種野種掛在上！”江行遠正好回來，聽到兒這話，氣得不輕。

江念儀慌忙站了起來。

“善姐兒是你妹妹，嫁得好對你只有好，對你兄弟們也是有助益的。”江行遠恨不爭氣，沉聲道：“若再讓我聽到這些話，你就閉門抄經，上元節不必出去了！”

新帝登基恰逢新年，今年的上元節有盛大慶祝活，取消宵十日。

江念儀忙跟著認錯，可是求了表姐卓錦，好歹要把霍表哥給請出來。

“爹爹，兒錯了。”江念儀忙道：“后日出門時，我帶著善姐兒出門，跟三表姐們一起去游玩。當著善姐兒的面，兒從沒胡言語過！”

江行遠聽了的話，面稍霽。

他又叮囑了江念儀在外面要照顧妹妹，要跟念善搞好關系云云，才放了兒離開。

江念儀面上乖巧的答應了，心里卻對念善愈發憤恨。

等到了出門這日，親親熱熱的挽著念善的手上了馬車。

念善還覺得奇怪，平日里四姐最不喜歡自己，三姐、六妹待倒還親切些，容姐兒還小，這次沒跟來。

不信是三姐突然轉了子。

等走到朱雀大街時，們下了馬車。

“善姐兒，我竟忘了把這支發釵戴了出來。”江念儀拔下了發鬢上的簪子，遞到了念善手上。“這可是太后娘娘新年的賞賜，你沒能進宮去，所以可能不認識。”

念善已經猜到了的目的。

“街面上人多，若是丟了，太后怪罪下來誰都承擔不起。”江念儀笑嘻嘻的道：“五妹妹平日里最是細心謹慎，常得長輩們夸獎，如此一來，便請妹妹幫我收著。”

說著，江念儀指了街邊一間茶樓，對念善道：“這里還清靜些，我出銀子，妹妹便在此暫候片刻，等我們去去，就換你去玩好不好？”

擺明了是不想帶自己出來，偏又要有個好名聲。

這點子雕蟲小技，念善不想跟計較，便點了點頭。

江念儀自覺計謀功，著三姐和六妹高高興興的走了，兩人歉然的看了念善一眼，卻都不想得罪江念儀。

這里不是街上最熱鬧的地方，故此茶樓里還有空位。

念善樂得清靜，只想著一會兒買盞花燈給念容帶回去。

“意溪，你在這兒坐會兒，看好了四姐的東西。”江念儀倒是大方的花錢定了雅間，念善對意溪道：“我去給容姐兒挑一盞花燈。”

“姑娘，您自己去？”意溪有些猶豫道：“不若奴婢陪您一起去。”

念善搖了搖頭，微微笑道：“我很快就回來，這東西還真的要收好了，不然很麻煩。放心，我可不是什麼弱子。”

縱然有小姑姑的寵，可畢竟是在靖安侯府生活，就不得不低頭。

意溪只好答應了。

念善著荷包里的碎銀和銅板，決定就在附近替念容買一盞。

走在街上，能聽到遠傳來歡聲笑語，花燈連綿不斷如同一條星河，念善也彎起了角。

“麻煩幫我拿一盞蓮花的。”念善挑了一會兒，指著高一盞巧的蓮花燈對攤主道。

付了銅板，就準備往回走。

可還沒走兩步，就被兩個穿得人模狗樣的不知是哪家的紈绔公子哥攔住了。

“小娘子怎麼一個人在外頭？”個子高些的人嬉皮笑臉道：“不若哥哥陪你一道游玩？”

另一個各自稍矮的人更過分，上來就要拉念善的手。

念善想走，卻被他們拉住了袖。

將手中的燈揮出去，趁著兩人躲避的時機，念善忙轉就跑。

只是沒走兩步，忽然撞到了一個人上，踉蹌了一下，很快被扶了起來。

“王，皇——”念善愕然的睜大了眼，一時間不知該怎麼稱呼。

扶住的人，竟是新帝，宋驍。

“別跑——”那兩個人追了上來，見宋驍握著念善的手，里還不干不凈的道：“這是小爺先看上的人，你們若識相，就趕滾——”

那人話音未落，劉維昱已經出手，他手中長劍未出鞘，便將兩人打得癱倒在地上求饒。

“五姑娘，你沒事罷？”許是燈火的映襯，宋驍總覺得念善眸中又如同小時候一樣，泛起水。

他見不得哭。

念善忙搖了搖頭，自己從宋驍懷中離開。

“多謝您相助。”

上元燈節，羽林衛里也了人來幫著巡邏，這里發生了打斗，很快就會有人過來。

宋驍留下了劉維昱在此解決事端，他自己陪著念善回到了茶樓。

見這里只有一個小丫鬟陪著念善，想到念善的份，宋驍猜到一定是被姐妹們丟下了。

宋驍心中已很是不悅，靖安侯府如今竟如此不堪了麼。

“若是五姑娘不介意，就隨我一起去賞燈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