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人走遠了, 阮眠長舒了口氣，抬腳往中心里走, 進去繼續在就診臺那邊寫病歷。

過了會, 林嘉卉從理室出來, 走到旁邊, 細長眼睛眨了兩下, 八卦道：“你和那當兵的以前認識啊？”

“高中同學。”阮眠說：“好幾年沒見了。”

“不止是同學吧？”林嘉卉湊近了：“哪有和老同學說好久不見的, 這個詞太曖昧了。”

林嘉卉識人認人，比起阮眠的通又多了幾分圓，尤其是在醫院這地方呆的久了，看人是人看鬼是鬼, 心思多著呢。

阮眠停下筆, 手在板子上, 笑道：“這怎麼曖昧了。”

“怎麼不曖昧了。”林嘉卉掰著手說：“一般人和以前同學在這種地方面，都會說好巧啊，你怎麼在這里。那如果是前任, 尤其是那種當初分手分的不面的, 見面了, 哦可能見面了都會當做不認識, 更嚴重說不定都會打起來。但要是還有舊的，對視一眼都能有噼里啪啦的火花，然后再隔著人群深深的說一句，好久不見。”

“……”阮眠重新提筆：“懶得聽你胡扯。”

“我可沒有胡扯哦，就后來的那個, 也是你同學吧，你倆說的第一句話，可就是我說的第一種況哦。”

林嘉卉和阮眠是同個學校出來的，算起來還是師姐，不過是后來考進去的，阮眠是直博的八年，質上不太一樣。讀博的時候就聽說臨床有個學生，是所有老師心里最看重的得意門生，長得漂亮格好績也好。

后來兩個人的導師在同個飯局上出席，們兩自然而然的就了朋友，畢業之后又先后了協和，加上兩個人家都不在本地，一塊在醫院附近合租了套兩居室，關系就又更深了一層，平時雖然不在同個科室，但醫院的圈子就那麼點大，有什麼事傳得都很快。

阮眠在孟甫平手下實習，雖然被罵的很慘，但整個外都知道，是孟甫平親自培養的接班人，說不定將來還會為第二個“孟甫平”，或者更甚，前途無量。

林嘉卉有時候還羨慕的，不過嘛，每個人都有每個人的活法，有得必有失，阮眠事業有，但上面的空白卻一直都是院里人討論的重點。

現在好不容易有了點苗頭，林嘉卉當然不想錯過：“所以，你跟他以前是早呢還是早呢？”

阮眠實在是沒心思再寫下去，心中一團，抬頭朝看過來，又垂眸想了很久，才低聲說：“不是早。”

“那就是沒在一起的互相喜歡？”阮眠在林嘉卉眼中一直都屬于做什麼都很優秀的那種人，所以沒往其他地方想。

“也不是互相喜歡。”阮眠像是想到什麼，抬眸看著遠方很輕的笑了下：“是我單方面喜歡他。”

“……”林嘉卉愣了好一會才找回自己的聲音：“你這麼優秀的人，也玩暗這一套啊？”

阮眠單手轉著筆，指尖挲著紙頁：“我以前高中的時候，格可能比較斂吧，除了學習也沒什麼出眾的地方，朋友也不多，我跟他就像是兩個世界的人，是不該有集的。”

林嘉卉沒有想到自己這個看似平靜淡然的師妹，還有這麼一段晦心酸的歷史，忍不住輕嘆了聲氣，但又忽然想起什麼，驚道：“那你這麼多年都不找對象，不會是還記著人家吧？”

“沒有，早忘了。”阮眠垂頭：“都過去這麼久了，再深刻的喜歡也會被歲月消磨掉的。”

四年前，阮眠和大學室友去隔壁市旅游，在那里丟掉了畢業時和陳屹拍的一張合照。

當時的以為自己會很難過，因為那是僅有的和陳屹有關的為數不多的一樣東西。

可是后來，室友陪著在熱鬧的街頭找了很久，等到要去附近派出所報警時，阮眠卻突然不想找了。

也許是那時候吧，才真正意識到，有些人一旦錯過，也許就是一輩子的事。

有想過重逢，但卻沒想過會在這里以這樣的方式重逢。

……

窗外夜散去，破曉將近，初升的太浮在東邊的云層后，鎏金的芒慢慢灑向大地。

阮眠只睡了兩個多小時，六點多醒了給阮明科和方如清各自發了條消息，除了那天地震通訊剛恢復時，給父母打了通斷斷續續的電話，之后就一直靠著這樣的方式給他們報平安。

簡單洗漱完，阮眠往帳篷區那邊走，小乎昨天有點不舒服，昨晚答應小乎今天早上會去陪吃早餐。

看護的兩個醫生已經把小朋友都醒，領著在水池邊洗漱，小乎拿著自己的洗漱用品蹲在一旁刷牙。

阮眠走過去幫洗了臉，之后后勤那邊過來送早餐，一人兩塊面包和一瓶牛。

后勤人員問：“醫生吃早餐了嗎？要不要拿一份？”

“不用了，給他們吧，醫院那邊有早餐。”阮眠給小乎拿了一份，坐在旁邊空地上看吃。

七點是救援隊接班的時間，那些熬了一夜的人從其他地方陸陸續續回來，臉上都帶著疲憊。

陳屹也在其中，穿著部隊發的短袖，灰頭土臉的，胳膊上綁著的紗布也從白的變了黑的。

領導他和沈渝過去說話，說了幾句話，領導拍了下他肩膀，剛想說辛苦了，結果拍出來一層浮灰，又笑又嫌棄：“快去洗洗，歇會吧。”

“是。”陳屹原地敬禮，等領導走了，拍拍上的灰塵走到水池邊洗了把臉，出原本清俊白皙的臉龐。

他高中就比平常人要白，屬于越曬越白的那類人，每次跟隊里的人站在一塊，都跟個燈泡似的，白的發。

剛當兵那兩年隊里知道他的背景，看他爬得快，背地里沒他小白臉，陳屹頭一回聽見，直接把人從宿舍拎到訓練場打了一架，是把對方打得低頭哭聲認錯。

他舅舅宋淮知道這事之后，直接從隊里下來，把陳屹也打了個半傷，關了一個星期的閉。

宋淮當時是這麼問他：“你是覺得你有這個份背景就可以在這里面橫行霸道了是嗎？我告訴你，這是不可能的，這兒是部隊，不是你想怎麼樣就可以怎麼樣的，別人說你兩句怎麼了，男子漢大丈夫挨槍子兒都是不了的事，別人說你兩句，你是會掉塊還是會死啊？”

陳屹那會也被宋淮打的不輕，顴骨高腫著，坐在床邊，兩手搭著膝蓋，垂頭不吭聲。

“你有這個背景是外公是那些前輩先烈靠命打下來的，你以此為榮沒問題，別人沒有說你兩句，你可以靠實力說話，你靠拳頭算什麼？你今天就算是把人打認慫了，小白臉這個稱號就能過去了嗎？”宋淮兩手頂腰：“是男人，就用實力去證明自己，再有一次這樣的況，我立馬把你送回去，聽見了沒？”

陳屹悶聲：“聽見了。”

這件事過去之后，陳屹也就沒再把那三個字當回事，只靠實力說話，接連幾次大比武都是第一名，出任務也是沖在最前面的一個，每次怎麼去怎麼回，任務完的圓滿，升調任走的穩扎穩打，后來也就沒人再說這事了。

……

這會，沈渝洗完臉又把腦袋到水龍頭底下沖洗，陳屹站在一旁，裝作不經意踢了他一腳。

沈渝腳下不穩，整個人往前，及時用手撐了一把才沒讓自己摔著，他猛地直起，怒氣沖沖的吼了聲：“你媽的有病啊？”

陳屹抖著肩笑了聲，這幾天連轉不休的救援任務得人不過來氣，加上還有隊里的事，這是難得的輕松愜意。

沈渝抹了把臉，沖著他吼了一通，罵罵咧咧也笑了出來，兩個人并肩靠在水池邊，盯著遠太閑扯。

林隋給他倆拿了早餐過來，陳屹問了句：“小周和另外幾個怎麼樣了？”

“小周那邊政委今早上過去問了，緒還算穩定。”林隋說：“另外幾個也在后半夜轉去隔壁市的醫院了，剛才傳消息回來，都醒了，問題不是很嚴重，但估計應該不能參加接下來的救援任務了。”

沈渝松了口氣：“沒什麼大問題就好，至于小周，等回去之后看看上面怎麼說吧。”

其實能怎麼說，大家都清楚，這種況最差也就是提前退伍了，怕影響大家緒，陳屹拍拍林隋的肩膀，安道：“沒事，告訴大家，接下來的救援任務多注意安全，回去我請他們喝酒。”

“是！”林隋笑：“謝謝陳隊。”

“去歇著吧。”

陳屹和沈渝看著林隋往回走，收回視線時聽見那邊有人在喊“阮醫生”，兩個人同時看了過去。

阮眠陪小乎吃完早餐，正準備回去，帶隊老師手語不和小朋友流有障礙，只好請去幫忙。

沈渝看著在用手語和小朋友流的阮眠，仰頭喝了口水說：“你覺沒覺得，阮眠跟以前比起來好像變化特別大，我記得高中時候還害的，跟我們出去玩也不太說話。”

陳屹“嗯”了聲，收回視線。

他想起來那天晚上在帳篷外看見的那張側臉，腦海里跟著又浮現出之前余震發生時，不顧一切朝著于舟撲過去的樣子。

以及后來說的那番話。

這些重逢時的阮眠和高中時期的阮眠比起來，現在的的確像是換了個人，落落大方的，也沒了年時期的溫吞含蓄。

過了會，他不知又想到什麼，莫名笑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