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葉府，葉玉才終于睜開了眼睛，如今這麼仔細一看，眼前房間的布局確實有幾分悉。

見眼里不再是冰冷，林楓臉上的笑意也多上了幾分：“你還有印象是不是？這里的布局，我都是按之前的來的。”

葉玉的眼神在經過最初的波后，又再次恢復到了平靜，即使心里其實并不平靜。

無論經歷了多事，葉府始終是最后的凈土。

之后不管林楓在旁邊說什麼，葉玉始終沒有開口回應他。然而林楓始終是堅持著每日同講各種事，即使只是獨角戲也樂此不疲。

不知道是不是他天天念叨的原因，或者是知道自己回到了葉府，那些被封存的記憶開始一點一點地鮮明起來。

葉玉在一次趁著他去了宮里的時候，讓妙晴帶著自己來到了葉家的祠堂。

就像所預料的那樣，那里有本該不能出現的葉晨的排位。

看著葉晨那兩個字，葉玉的眼睛有些潤，這半生的苦與怨，似乎真的都該放下了。

“妙晴。”上完一柱香后，跪在那里喚道。

妙晴忙上前：“怎麼了夫人？”

葉玉苦笑：“還什麼夫人？”說完想了想又難得打趣，“不過小姐似乎也不合適。”

拉過妙晴的手：“你跟著我了不苦，我本來實在沒臉拜托你了，可是反正也欠了你這麼多了，我就再虧欠一點了。妙晴啊，等我不在了，你能不能，替我繼續照顧阿寧？”

妙晴跪在面前，死咬著沒有哭出來，知道，葉玉雖然說的是拜托照顧季寧，實際上是在為自己以后的日子考慮。說不出話，只能狠狠點了點頭。

葉玉回過頭，看著上邊的靈位，再次拜了拜。

怕父親惱落得如此田地，卻也知道，無論如何，父親終究會原諒的。

出來的時候，林楓就在不遠等著。

“我沒尋到葉叔叔的尸骨，只用他的舊做了墳墓。你放心，祠堂……我沒有進去過，我知道自己沒有資格，”林楓語氣艱，“葉叔叔看到我也會不高興的吧？”

“林楓。”

乍一聽到葉玉自己的名字，林楓心中的喜悅還沒來得及蔓延，又因為下一句話凍結冰。

“我想見季睿。”

其實葉玉想說的不是這個，想告訴林楓，即使當初他誤會了父親，說了那些傷人的話，主退了婚，父親惱過氣過，卻也始終惦記著他，不曾真的怪過他。

只是算了吧，這些事，就不用告訴他了。

“你見他做什麼？”林楓臉上終于失去了儒雅隨和的面，“玉兒，那種人，我們不見他好不好？”

“可是，他還欠我一樣東西。”

“他欠你的東西多著！”林楓意識到自己語氣不太對，又放緩了一些，“你放心，他欠你的，我肯定會幫你慢慢討回來，好不好？”

“這封和離書，我想親自去討。”

“和……和離書，”林楓愣了一下后，臉上隨即流出驚喜，“是，你說得對，這封和離書，我們必須得討回來。你等著，我馬上就安排。”

葉玉沒有去糾正這個“我們”。

林楓安排得很快，葉玉當天就跟著他一起來到了地牢。昏暗的地牢臟又，葉玉一進去就有些不適，林楓在旁邊一直小心翼翼地護著，看皺眉也是不忍。

“和離書我會讓他簽的，你就先回去好不好？”

葉玉搖了搖頭：“我想親自做個了斷。”

快到時，林楓一把拉住了：“玉兒，你不會再對他心吧？”

葉玉沒有回答他的問題，等看到季睿后，才明白林楓問這話的意思，那個平日里高高在上的男人，此刻被折磨得已經完全不見了人形。

季睿大概是過刑罰，全都是被鞭打后的傷痕，上的服幾乎都混著粘進了傷口里。

他似乎是聽到了聲音，向葉玉這邊看過來，葉玉看到他的臉時，沒忍住倒吸一口涼氣。那張本來棱角分明的臉，此刻全是燙傷，已經看不出原本的樣子，葉玉幾乎不難想象他是過什麼樣的酷刑。

正想再往里走一步，卻被林楓攔住了。

“在這里就可以了，他現在就是一條瘋狗，很危險。”

然而被他做瘋狗的男人，此刻卻眼地看著葉玉。

“葉玉，你來了？”他的聲音嘶啞得已經聽不出來原聲，卻還是流出難以掩飾的雀躍。

季睿見葉玉不了，自己養這邊走，想靠得近些，旁邊的人見狀，手里的鐵毫不留地向他的敲下去，季睿吃痛跌倒在地，半天爬不起來，卻也只是悶哼了一聲。

葉玉的手握了一些，看到這人的凄慘，雖然不會心，但也沒有大仇得報的快。

現在這個人，就真的只是一個陌生人了。

從懷里拿出一張紙：“季睿。”

季睿的視線一直盯著沒有離開過，聽到自己，眼神里甚至帶著興。

“這是和離書。”就像看不到季睿眼里驟然滅掉的芒一般繼續說道：“你在這上面簽個字吧！以后無論生死，我們就各不相干了。”

“各不相干”幾個字，比季睿這幾天所見到的刑都令人恐懼，他連連后退，似乎是想遠離那個可怕的東西。

“我不會簽的，你走！你就算死了，都是我的娘子！”

用刑的人察覺到林楓的不悅，當即一鞭子狠狠地落下來。

“讓你做什麼你就做什麼！哪來的這麼多廢話？”

林楓按捺住怒火，對葉玉出了手：“玉兒，你把和離書給我，我來讓他按個手印。”

葉玉遲疑了一下，出了手里的紙。

季睿已經在墻邊一團抱著自己的手喃喃重復：“我不會簽的。”

林楓對旁邊的人使了個眼，他們馬上領會地上前去季睿的手。

季睿一邊掙扎，一邊哀求地看著牢房外的葉玉：“葉玉！葉玉，別這樣對我，我不和離！我不同意和離！”

林楓看著幾個人都搞不定他一個，不耐地皺了皺眉，親自揪住了季睿的手。

他渾上下都是跡，甚至不需要印泥便能按出手印來。

手按下的那一刻，季睿的聲音也越發凄厲起來：“葉玉！”

他想奪回那張紙，卻被幾人按得不能彈。

紙上用跡按出的手印顯得異常刺眼，林楓臉上有了笑意，看也不看季睿，就走向了葉玉。

“玉兒。”

葉玉接過他手里的和離書，對上季睿絕的眼神。

“季睿，從此以后，我們再也沒有關系了。”轉過向外走去，以后不管是生是死，與這人，都再也不會相見了。

季睿拖著想靠近葉玉，換來那幾人更猛烈的拳打腳踢，他就像覺不到疼痛似得，只死死盯著葉玉離開的影。

各不相干？不可能的！季睿終于蜷起來了子抵抗挨打，他的心里暗暗發恨，他不能死，他要把人奪回來。

葉玉一出牢房，就像是失去力氣般倒下來陷昏迷。只能覺到有人接住了，然后就是林楓驚慌失措的呼：“玉兒！玉兒！”

陷了一個漫長的夢境，夢境里還是豆蔻年華，無憂無慮。然后是爹爹，妙晴，林楓，季睿，季寧，像是一個過客，看著自己這荒唐的一生，最后卻突然出現段云知的臉。

葉玉正疑為什麼段云知會出現，只覺得夢境越來越真實，甚至能聽到段云知的聲音。

“是！我是說過還有一年，可現在是自己沒了求生的意志，我能怎麼辦？”

“你是大夫啊！你是大夫怎麼會沒有辦法？”

葉玉覺得段云知真的是倒霉的，因為自己，總得跟這些神不正常的人糾纏。

“林楓，”喚了一聲，但是想了想，又改了口，“林楓哥哥。”

林楓聽到前一句時就已經回不了神，再聽到那聲“林楓哥哥”，鼻子一酸差點落下淚。

“嗯，”他還是帶上了笑意，“我在。”

“我想拜托你一件事，可不可以？”

林楓握著的手說不出話，記憶里也是如此，每次葉玉給他什麼甜頭，后邊肯定就是爛攤子在等著自己收拾。

他從來都是甘之如飴，然而此刻卻只剩絕。

“好，可以。”

葉玉沒再說下去，林楓也沒有問，現在還惦記的事，林楓又怎麼會不懂。

被他握住的手無力地要垂下去，林楓又趕抓得更牢了。

“你們都出去。”

房間里的人不敢耽擱，都退了出去，段云知是最后離開的，他未發一言，關上門時只看到林楓抱著默默流淚。

隨著門關上，房間歸于昏暗和寂靜。

京城里，前幾天大家還都在討論著盛極一時的丞相府突然倒臺，這天卻又出來了更大的談資。

他們的當朝將軍林楓要贅葉家，本來贅二字就已經夠驚世駭俗了，更何況還是葉家，當年因為謀逆滿門抄斬，就算是最近被翻了案，可人都沒了，這是贅的誰啊？

牢中的獄卒也是在討論著這件事。

“葉家？莫非是那天來的那個人？”

“我覺得是，你沒看將軍那意的樣子。”

“唉，那人雖然，可這京城里多的是年輕貌的人，將軍有什麼想不開？娶一個剛和離的。”

“不僅如此，還是贅。看不出來，將軍還是個種。”

他們討論得熱火朝天，沒有看到本來一不躺在地上的人，突然睜開了眼睛。

扳倒了季睿，林楓現在是當之無愧的權傾朝野了，婚禮自然是聲勢浩大，全京城都在好奇那位葉家的兒，只可惜直到婚禮結束，自始自終都是林楓一人。

看著林楓一個人在那里認真地拜堂，在場的人都有些不寒而栗。沒有新娘子的婚禮，是哪門子的婚禮？

然而林楓卻堅持地走完了所有的程序。他回到房間時，一眾老婆子丫鬟都嚇得手有些哆嗦。

床上的人已經被換上了喜服，畫上了妝，林楓滿意地點點頭。

“都出去吧！”

眾人得了這個指令，幾乎是逃一般地紛紛退出房間。

林楓端過桌上的喜酒，喝了一口后渡到葉玉里，就從葉玉的角流下來，被他溫地拭去。

“還記不記得八歲的時候，我就說過要娶你。那時候我最慶幸的，就是我們之間早有婚約，我本來以為……”

以為會和這個人白頭偕老，一輩子那麼走下去。林楓住了一聲哽咽：“罷了，雖然是晚了三十年，我也終究是娶到你了。葉叔叔若是知道我贅葉家，肯定是不會同意的，等到了那邊，我隨他怎麼罰。但是玉兒，我們現在，是夫妻了。”

他絮絮叨叨地說著，那邊卻突然傳來副將的聲音。

“將軍，季睿從牢房里逃跑了。”

林楓的聲音停了下來，沒一會兒，副將眼前的門被打開，季睿一喜服地站在門口。

“逃跑了？”

副將因為這話里的冷意瑟了一下，還是著頭皮回答了：“我們也沒想到他還有余黨。”

林楓臉上閃出怒氣，手一拂走到了前邊。

“給我封鎖京城，派人去搜，記住，抓活的。他想死我都不會讓他死的。”

“是。”

林楓親自調派了人手，回頭時，卻看到葉玉房間的那邊燃起了熊熊大火。

“走水了！走水了！”遠遠能聽到下人們的慌喊。

他怔了一下后拔就向那邊跑去：“玉兒！”

季睿抱著葉玉從自己的道來到了城外，一出來，卻看到了等在那里的段云知。

“你放下。”

季睿眼兇，抱得更了。

段云知無奈地嘆口氣：“季睿，還沒有死，你放下，給我。”

季睿愣了一下，他又探了一下葉玉的呼吸，并沒有任何反應。

“你騙我！”他像個猛般嘶吼。

段云知皺了皺眉：“我給服了假死藥。我可以救活。”

還沒等季睿出喜，他又開口：“但是，你得先答應我，永生不得出現在面前。如果你還要繼續見，那我還不如不救，讓就這麼去了。”

季睿先是抓得更了，然后又慢慢松開了手：“好，我不見。”

“那你現在就離開吧。”

“你真的能救？”

段云知冷哼了一聲：“你也可以不信我。”

季睿的臉已經千瘡百孔地看不清表，他靜靜看了一會懷里的人，終是把放了下來。

看到他走了，暗才走出來一個老人。

“這就是你要我救的人？”

段云知撲通一聲跪了下來：“是的，師父，求你救。”

老人了胡子：“這是你從林楓手下搶的人？你知道會給藥王谷帶來多大的麻煩嗎？”

“我會帶離開，不牽扯藥王谷半分。”

老人蹲下來，給葉玉里喂了一粒藥，又搭上了的脈搏。

“我同意救，是因為我只能給三年的時間。三年后，你理完的后事就乖乖回去。”

三年……段云知眼里閃過失。不過也足夠了，他會護三年周全。

段云知在地上狠狠磕了幾個頭：“多謝師父。可是，我還有一個請求。”

老人看過來，等待他的下文。

“能不能讓忘記這些事？最后三年，我希能忘掉這些不愉快。”